日子依旧稳妥地前行,每一步脚印都印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没有人偏离轨道,大家都手挽手地依靠着前行。
“我明年要出国了。”这是周沐给张望发的信息。理由很简单,他得去考国外的大学,这么说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帮忙瞒着。而距离他所说的“明年”也不过只差2个月不到。期末考也马上要到来了,然后就是分班。他之前就是为了高二之后能和楚喃在一个班才会在一个寒假攻读文科。现在全家要移民的消息比夏夜的雨来的还要突然,他没有心理准备。即使是尝试着沟通,也只是徒劳。因为是有长期定居的打算,家里的房子其实前两天就已经找到买家。也最多是答应他把期末过完。
“那楚喃怎么办?”这是最大的问题。他这一走不是一年两年。即使是能回来,也不过是像小长假一样短暂的待几天。等楚喃知道这件事以后责怪他都是小事,他们以后该怎么办还没有个定论。没法多问,应该也得不到什么回答。周沐只是想着他以后一定会回国,至于这期间该怎么缓解孤独,他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常联系”。不想走,不想把话说出口。不想这么多年的感情会因为异地画上句号。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做最坏的打算。床头柜上还放着两个人小时候的合照。过往成了小于零的系数,伴随着叫做以后的未知数拉动着他的心情像函数一样无限下降。张望等不到他的回答就自顾自挂断了电话。最后他们共同的决定是先撑到考试结束。
对一切都不知晓的楚喃还是每天和他们一起放学。连小曼都说他们的话变少了,但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接收到一个眼神之后也没说下去。楚喃知道他们俩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想既然能那么多天不说应该也是很私人的事情。她猜想是班里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毕竟前两天小宋开班会的时候还暗戳戳说过“最近某些班级特别乱,没事不要到处串门。”也许就对上了。周沐向来是自己有什么坏消息都不告诉她的,一般能自己解决就绝不麻烦其他人。既然这样他不想说也就算了。毕竟这种事情参与的人越多最后就越难解决。可惜的是她完完全全想偏了。
既然没有人说那自然这段时间就都忙着复习。小冉总打着语法搞不懂的旗号跑到办公室去,全然不管全年级英语第一的人就坐在自己后面。小宋也是好脾气,从来不用这件事打发她走。有好几次撞上英语课代表,两人谁也不让谁各说各的。倒也算“巾帼不让须眉”。那个男生像是故意和她抬杠似的搬着本子站在她前面挡住她所有视线。她为了保持良好形象也只能等在后面咬牙切齿地催他。小宋又不知道他们在干吗,总以为只是学生间的打打闹闹还总是说男生要有绅士风度。他自己也很划得清男女生之间的界限,和男生讲题的时候一言不合就爆头,在人家叫苦连天的时候和对方打打闹闹。但是换成女生之后犯了再多次错他也不会动手,无非就是像个老年人一样喝一口茶水然后幽幽叹息。然而小冉基础之薄弱,让他大呼“臣妾做不到”。好几次笔杆都落在她的刘海上。小曼也是改变了她之前那个苹果头。把刘海给修齐了。当然,也有个理由是辫子老是甩到眼睛前
面。
“老师,你高二教哪个班啊。”一天傍晚,小宋跟班长交代完任务以后小冉突然跑进去。没刹住车的她差点和小宋撞个满怀。好在人家伸出手按住了她。
“你问这个干嘛?”他也算是老江湖了,这些天来问这个问题的女生也不少,有些人更是直接说“就是想上您...的课。”他感叹于现在的女生周怎么都那么直白。对此他的统一回复是“听上面安排。”其实安排前两天就下来了。他也不太想影响学生考试。一般其他人听到这里就走了,小冉偏不,她直接说“可我听说隔壁班老师教10班。”为了避免他会觉得是步步紧逼,她还很“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您只要告诉我是文科还是理科就行。”小宋听到这里也是觉得没有撤退可言,干脆就直接告诉她:“文科,重点班。”重点班一共就两个,概率还是蛮大。小冉听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到了厕所门口洗手的时候却恰巧听见周沐在和张望说出国的事情。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着发型,手里的笔记本放在洗手台上,也就没有发生听到一半本子掉了被察觉到这样狗血的剧情。她听到最后觉得没什么反转,既然是已经决定完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听到结尾。
回到教室以后她悄咪咪拉过小曼去讲这件事,小曼就没有她那么淡定了,一句“什么?!”说得过于嘹亮,险些把楚喃的目光引过来。幸亏小冉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你告诉我干嘛??你能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她??”小曼用力掰开她的手掌,望了望在角落里订着试卷的楚喃。这些天她也在为学习努力着,几乎只要是她在教室就能看到她的笔没有停下。嘴上说着“他考哪个班关我什么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只是口是心非。小曼把目光收回来说“再议。”然后这个消息就停止在她这里。
周末大家又约了聚餐,在席间张望有意无意地暗示着周沐,然而总是被他巧妙地避开。五个人只有楚喃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她也不是傻子。几番下来又何尝听不出他是话里有话。她于是就说自己要去洗手间,然后躲在后面悄悄听着。
“你到底说不说?我都替你着急,纸包不住火啊大哥。”小冉忍受不了这样像谍战片一样的氛围,率先抛出话题。
“世俗总要男人无惧无畏。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的你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张望接过话柄,“再说不管怎样她又不能拦着你。”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太想看到她那种强颜欢笑的样子。总觉得很对不起她。”周沐说完才发觉,“不是小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别管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小曼朝后面的楚喃使了个眼色,周沐才发现她正站在那里擦着手。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环视了一周,张望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周沐,而他和楚喃只是相顾无言。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我都听听了大半了,没什么事的。说吧。”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周沐说他要出国。我发誓,他没主动跟我们说,是我偷听到的。”小曼怕周沐又像个拖拉机一样半天吭哧不出一句,干脆就直接替他开口。楚喃听了以后动作停滞住,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还在等待着周沐亲口告诉她情况。
“嗯。是的。”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迂回的余地,“明年爸妈就要移民,让我考国外的大学。”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背诵书本上已经打印好的语句,不见波澜。他以为楚喃会强撑着保持笑容,或者会直接哭出声。然而都没有。她只是很淡然地举起水杯,然后给碗里添着饭:“挺好的。听说国外考试压力相对少一点。你别到时候在外面把我忘了就行。”同样机械的回复。像是QQ里那句“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读不出情绪,反而让他慌了神。最后这顿晚餐草草收场,谁也没有说“再见”。小曼和小冉都问要不要陪陪她,楚喃都直接拒绝了。
他们俩站在同一班电梯里,闪红光的数字一层一层添加着。两个人在不锈钢门的倒影里对视,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彼此。直到门打开,把两人的镜像撕成两半。扭曲的空间里看不清楚喃满眶的泪水,也看不清周沐多少次欲言又止。
电梯停在21楼,周沐这才发现楚喃并没有按楼层,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他们都在等对方告别。那两个字变得无比沉重,含在口中好像下一秒就要压垮心脏。门开了又关,最终周沐迈出了那一步:“回去吧,就到这里。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是送到这里,还是我们的关系。不完美但也不残缺。那一刻楚喃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周沐像是故意留了一个难题给她。想起这种说了一半的话最容易让她失眠,他又开口:“如果你愿意等我回来,我们的故事就不会结束。”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台词,此刻却没有配乐。影子被楼道里的光拉得老长。楚喃伸出右手牵到了他的影子,好像这样他就不会走远。周沐已经踏入门里的右脚又收了回来。楼道里的灯延续时间到了就熄灭,楚喃的白纱裙上承载着窗外的光影。周沐走过去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并不用力的拥抱,却能记住彼此的气息。
“到了国外,照顾好自己。好好学做饭,别把厨房炸了。”也就是这句话,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也是,少喝碳酸饮料。”他松开了手,把她送进电梯,看着楼层停下才重新折回屋里。明明一层之隔,楚喃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墙在这几秒里收拾着情绪,她不想看到自己太过感伤。如果她注意到自己有多难过,她的眼泪就会更藏不住。明年,一个会被人列入“以后”的时间段。仅仅只是开始。以后有多久,只要不是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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