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成凰:重生黑莲花公主

第五章 父后

    
    “这可真是晦气!”兰诗槐举棋不定,眼下这盘棋即将走至僵局。
    黑白二子互相制约、相互束缚着,半天不得解。
    她手中摩挲着白玉棋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心中烦闷,那一双远山修眉紧蹙,虽生就一副明眸善睐的模样,可身上凛冽的气势却不禁令人见之胆寒。
    “本以为陛下玩过便会唾在一边,谁知他竟将那孽根祸胎一直当作宝?”
    心中郁结,再加上这盘僵棋,兰诗槐索性将棋子扔回棋盅里。
    只听得棋子相撞一声脆响,她心里才算舒坦了些,在一旁揉捏着额角,闭目养神。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那九公主再得盛宠也终会有浮华散去的那一日,比之八皇子可是差上太多。”
    宫女在一旁温了茶,点了安神舒缓的香寻,不断地劝慰着,试图使其消气。
    她是兰诗槐的贴身侍女,这几日,她们娘娘没少为这事儿发愁,也不知那九公主何时才能落马,还娘娘一个清净。
    可兰诗槐担心的却不止于此。
    她拿了茶盅,用茶水润润喉后才说出自己所真正担忧之事——
    “我生得皇子,这宫中他人也生得皇子,寰儿比之那几个皇兄,还是差上太多。”
    自然,那个废物痴儿不作数,他哪能与自己的皇儿相比!
    念及此,兰诗槐有些吃痛地揉了揉额角。
    若想让寰儿登基,她不得不多个手段。
    ……
    命运像一个疯子,你越退缩,它越张牙舞爪地攻击你。
    你弱它强,你强它弱,此起彼落,此消彼长。
    燕纯熙这几日深谙此理,所以与其拼力抵抗不如纵情享受,这样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对镜簪珠花,原本时时被她所佩戴着的莲花簪子如今却是锦缎包了去,安静地放在檀木篋中。
    终究是她两辈子福分薄,无缘再配得上这簪子了。
    身着云锦轻纱,层层又叠叠,芙蓉面上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装,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双手夹了红纸于唇珠圆润的唇上浅浅一抿,惹得朱唇微点绛红。
    再执笔,轻扫远山,水杏眸底卧玉蚕,面若银盘,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此般风情,减一分太短,多一分又太长。
    往事转眼又如烟,正是豆蔻好年华。
    随着日子渐渐的流逝,燕纯熙逐渐学会了如何去取悦燕阳华,既然她知道他喜欢什么,那她便曲意逢迎好了。
    只是那留在心底的恨意随着年岁的流逝不减反增,她欲那人死,却又苦于自己力量太过弱小,不敢与其相抗衡,加之众宫人们嗤笑鄙夷,她在宫中的日子越发难过。
    每每她想逃出这座牢笼却又总是被燕阳华捉回,她就宛若狸奴手中的鼠儿,无论如何逃窜都逃不过燕阳华的掌心。
    如若反抗无力,不如去纵情享受,“弱则保命,不可作强”,这是她领悟的道理,女儿身又如何?
    她终要那些昔日谤她、欺她、辱她、笑她、轻她、贱她、恶她、骗她之人皆有所偿于她。
    你且看她——
    发间钿饰葳蕤,飞斜金簪环佩,青丝如云,墨发绾髻,暂作望仙样。静若浮云拢月,碧波映柳,动则人行花坞,衣袂留香。
    直至那铜镜里的模糊的人影有些不像她。
    燕纯熙放下手中胭脂纸,对着鸾镜妩媚一笑,夺人心神。可笑过之后却只剩下了满身落寞,仿佛是那冰雪催生的九天玄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无喜亦无悲。
    “凤雏振羽枯木处,一夜飞入紫宫中。”
    燕纯熙忽的吟起这句童谣,只觉得这句词缺了后半句。
    她不才,且补了这下半句罢——
    “众人皆见春色好,不知帐内几重冬。”
    放下手中的活计,环视了这贵殿兰宫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
    烟袅金炉翠,燕纯熙步履翩翩行至书架前仔细翻阅着。
    这书架上有许多藏书,她还未曾翻阅过,如今得了闲自当是该好好品读一番。
    世人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许是这宫中太过肮脏寂寥,她每日笑面迎人故作欢喜模样,唯有这一卷书香气才能真正填充她内心的虚无。
    风归来时梧桐林,素瓦一涟,清水一漪,一尾燕剪了这春风几缕,略过澄澈浅潭,停在了榫卯浅吟。
    此番场景,闲适得很。
    燕纯熙微微眯眼,将目光从窗外移回倒书架上。
    如今,这些讲述风月俗世、儿女情长的书早已满足不了她的野心。
    她所求的、她所要的,是那记录皇宫中波谲云诡的《南柯录》。
    是那能助她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存活下来的奇书。
    《南柯录》
    这书之所以取了这么个清雅名字,是因为当初记录这些事的人在晚年不过觉得死生一场梦。
    对他人所用的玲珑心计最终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因果轮回,宛若南柯一场梦。
    可在她眼中,她才不在乎那些诡计是否会轮回到她的身上。
    重活一世,有些事她也渐渐看得明白:纵然她不去耍心眼,别人也会对她加以陷害。
    什么因果轮回?可笑,不过是众人间相互博弈罢了。
    如今凡事都尚可重新来过,只是现在的她太过弱小,对于任何不公只能默默捱着,寻求反杀的时机。
    燕纯熙想,她应该向燕阳华讨要个太傅来教她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像那几位皇兄般读写酸腐老旧的书卷。
    她本没什么野心,可若是把她逼急了,她用些心眼反咬一口也不算什么罪过。
    但仔细想来,如若她当真明目张胆地讨要,依着燕阳华对她的宠爱倒是未尝不可。
    只是过于引人生疑,那些愚昧腐朽的众人皆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况且她还是皇室之身,如此更容易像上一世那样,被人污蔑上“谋反”的罪名。
    她就偏不信自己的悟性会比男儿差,大家都是凡人,又有什么比不比得上的呢?
    思索良久,燕纯熙双手落于膝上,继续望着窗外大好春光。
    “小熙儿,在想什么?”燕正卿突然蹦到她面前,脸凑的好近,差点吓了燕纯熙一大跳。
    自那日燕正卿在井边捡回来哭到崩溃的燕纯熙后就一直留心她的状态。
    那日燕纯熙眼眶猩红,泪水肆意流淌的着实有些吓到他了。
    在他眼中,小熙儿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岁月磨不灭她的心性,清贫磨不灭她的坚韧。
    可那日,素来不爱哭的她却蜷在他的胸口死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从脸颊滚落。
    那样子仿若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燕正卿隐隐能看到他的小熙儿脖子上紫色的一道勒痕,与身上紫红的印记。
    纵然痴傻如他,也知晓自己的小熙儿被人欺负狠了,但他却不知是谁欺负了他的小熙儿。
    对此,燕正卿一直对燕纯熙心存愧疚,平日里也越发黏着燕纯熙,想着如何讨她欢心。
    回过神,燕纯熙如慈母般捋着燕正卿柔顺垂至腰间的长发,浅浅笑道,“没什么。”
    有些事,她不愿说与燕正卿,怕他伤心,更怕他被这肮脏所污染,这样天天快快乐乐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挺好。
    傻了,听不到,想不通,也挺好。
    皇兄之前也是如其他几位皇子一样,聪颖机敏,惹人怜爱,只是四岁那年被歹人推入水中,醒来后便是这幅痴傻模样。
    这都是燕纯熙听自己母妃说的,母妃经常为她梳着秀发感叹道:
    “若是你皇兄未曾遇害,想来定是与你一样,是个机敏的孩子。”
    “母妃本不求他能飞黄腾达,只求他能平安一世,若母妃不在了,熙儿可要替母妃照顾好皇兄,知晓么?”
    每每说到此处,徐苑都忍不住长长地叹上一口气,温柔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愧疚与遗憾。
    “熙儿知晓了。”
    儿时答应母妃的事,燕纯熙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却,况且这深宫之中只有他与自己相依为命。
    这温情不多,但有便足矣。
    “皇兄,待会儿小熙儿要去见父皇,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好好呆着,若是闷了便去御花园走走,莫要向别处去,可好?”
    燕纯熙声音柔柔的。
    也许只有在燕正卿面前,她才能真正的做回小熙儿,而在他人面前,她只是昭仁公主燕纯熙。
    “好,卿儿都听小熙儿的。”
    明明是八尺男儿,说出的话却仍如四岁稚子般奶声奶气,惹得燕纯熙哑然失笑。
    真不知他这般模样是福是祸。
    两人闲聊着,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燕纯熙耳中却觉得格外的温馨。
    不过多时,只听到外面的公公尖着自己那副破锣嗓子喊到:“陛下传昭仁公主,还请公主速速随臣前去养心殿。”
    燕纯熙不敢耽误,立马出门笑面相迎,甚至还朝那宦官欠身一礼,“多谢公公了。”
    随即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荷包放在他手中,又用自己的柔夷将其手指轻轻蜷起,好让其握住那荷包的里的东西,掂量好那东西的重量。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燕纯熙笑得甜腻妩媚。
    时隔多年,她终是无论对谁都能摆出一副笑面。
    小小年纪,媚骨天成,蛊惑人心。
    绝美也绝魅,叫人失了魂魄。
    掂量了一下那荷包的重量,那宦官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容满面道:“还是公主通透,比那些个自命清高之人不知好上几百倍。”
    “还不是公公有意提拔?”燕纯熙以袖遮面,轻咬贝齿,嫣然一笑道,“若没有公公您鼎力相助,纯熙又怎能得此殊荣,若假以时日纯熙富贵有加,比不会忘公公举荐之恩。如今这些不过是些小礼罢了,日后,可有的是好东西酬劳公公呢。”
    这娇嗔的恭维听得那宦官心中舒适,但他却又不敢表露太多,只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公主,咱们走着?”
    “一切皆听公公安排。”燕纯熙颔首,宛若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千娇百媚尽在举手投足间。
    绕过弯弯曲曲的宫墙,眼前的雕梁画栋燕纯熙再熟悉不过了。
    养心殿?养的什么心?立的什么殿?
    分明就是两人的合欢殿。
    为此,燕纯熙昨日晚特地以百花酿香溶于光洁滑嫩的肌肤之中。
    “儿臣拜见父皇父后。”燕纯熙欠身一礼,仿若弱柳扶风,婀娜多姿。
    是的,当今的皇后是位男子。
    不仅是位男子,还与燕阳华相差十岁有余。
    这是举国皆知的事实,但没有一人敢跳出来反对。
    一来是畏惧燕阳华的威压,毕竟他们也没做好惹圣怒诛九族的准备;
    二来是燕阳华此人胡闹归胡闹,荒淫归荒淫,但在政治上却有着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既不纵容奸臣亦不徇私枉法,赏罚分明,内外同法。
    如今的海晏河清,一般虽大半是祖上留下的好基业,但也不能否认燕阳华的功劳。
    因此,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当燕纯熙听到此事时便是想笑。
    的确,她不得不认同那人的政治才能,但他能如此招摇撞市地宠爱一个男人也未免可笑至极。
    燕纯熙不但不喜他,甚至还有些恨他。
    其实几日前她见过他的,父后名为君九思,也就是那人递给她衣衫的翩翩男子。
    他当日分明见着她的仓惶落魄,却在第二日仍牵着她的小手将她领到燕阳华殿前。
    养心殿前,残月当空,月华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直叫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
    燕纯熙于月下冷了眸子,仰起头,星月尽入眸中,熠熠生辉。
    一时间,君九思竟不敢与她对视。
    她双眸淡淡,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可以恨你么?”
    出乎意料的,那人回了她一句“可以”。
    “我恨死你了……”燕纯熙声音轻浅,仿佛她在叙述一件平常事一般。
    她也不知自己当初为何会说出那般恶毒的话语,但如今,她仍不悔说出那句话。
    一人犯罪,余党何辜?
    他是共犯,他也得死。
    “平身。”燕阳华浑厚的声音响起。
    燕纯熙刹那间掩了眸中的恨意,化作柔顺模样,目若秋水,顾盼生辉,含情凝睇。
    这般娇妍的女子又怎能不惹人怜爱。
    她本不想扮作此般模样,叵奈世事无常,又能为欢几何?
    暂且以苦作乐,削去人间数寸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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