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雅是被欧阳少谦从军队里套了麻袋丢出来的。
她知道的关于护国侯的秘密,也被套问了个一干二净。
原本她是想能依附护国侯,东山再起,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也不负她在宫里忍辱负重多年。
茜雅也自知这已经算命大了。崔太后没有杀她,是她跑的快了。护国侯世子没有杀她,是没有理由杀她。
本以为自己交代清楚,就能被护着,起码谋朝篡位还是得名正言顺得,何况欧阳家的确为皇室血脉。
可看欧阳少谦的意思,竟是不在乎自己与皇室的关系,甚至还有些嫌弃的。
“真真儿是奇怪了。”
茜雅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庆阳伯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偏头道:“怎么了?”
“哦,没怎么,许是有些累了。”
茜雅的确面露倦色,在投奔庆阳伯前,她可是因为害怕崔太后派人收拾她而提心吊胆了好久。
庆阳伯看出了她的疲惫,也无意照顾,只寒暄了几句,便又喝起自己的酒来。
一旁的崔英萝被蒋悦悦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弄得心里直发毛,只低着头小口吃菜,想这席面早些结束。
转念又一想,结束了又如何?回了房间,还不是要面对苏长耀这个禽兽。
不过好在太后给了她许诺,只要交代给她的事情办得漂亮,以后定能让自己顺遂。
崔英萝想着,摸着小腹,一股子恨意腾然而起。
这个孩子留不得。
蒋悦悦一直观察着崔英萝,仿佛读懂了什么,不一会儿便默默转开头去,并不开口说什么。
还是庆阳伯喝过瘾了,才开口对苏长耀道:“你媳妇有孕了,便让她早些回去歇息,陪着我这糟老头子做什么。”
崔英萝一听到他提起自己,吓得浑身抖了抖,以为自己被指责,便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妾身...”
“小心!”苏长耀见她情急之下不小心绊在椅子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腰身。
崔英萝心中一阵作呕,引得胃里也翻滚起来。
“呕——”
“你!”蒋悦悦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可崔英萝吐出来的东西还是蹭到了她的裙角。
苏长耀生怕蒋悦悦伤害自己的爱妻,忙将人护在了身后,对庆阳伯告罪道:“内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拉着崔英萝匆匆的走了。
蒋悦悦站在原地干瞪眼,桌边坐着的人也没了胃口。
庆阳伯避开自己的胡须,轻轻擦了擦嘴角,严肃道:“今日还有一事,本来要共同商议的,罢了,随他们去吧。”
对于苏长耀的态度,庆阳伯早就见怪不怪了。
蒋悦悦一股子怒气没散出去,重重的坐回了位子上,憋闷的直喘气。任由围上来的丫鬟清理她的衣裳。
庆阳伯则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随后看着她道:“眼下说正事要紧。”
“什么事?”蒋悦悦转着自己的发梢,心里猜着这事或许和茜雅有关。
果然,庆阳伯缓缓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也看到府里的情况了。”
说起来这事,庆阳伯就来气,莫名接了这么个烂摊子,本以为自己十分上算,谁知养兵竟是这么费钱的。
而且萧王死后,这些兵多了些痞气,能多吃多占,绝不节省。
庆阳伯虽说祖上以战功著称,他自己也在军队中呆过,可带兵方面他一直是个二把手,以至于现在完全摸不到头脑。
蒋悦悦忙着怨恨这个,怨恨那个,丝毫没注意府中的变化。不知道刚烧了个院子还没修缮不说,府上之前的物件还消失了不少。
再看今日桌面上,曾经极尽奢华的装饰,吃饭用的器皿,不知不觉就换了个遍。
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茜嬷嬷还不知道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没有贸然插嘴。
庆阳伯道:“嬷嬷正巧到了咱们府上,我觉得是个契机,正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暗示。”
“伯爷此话重了。”茜雅忙客气道,“老身在皇宫多年,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属实不敢当。”
庆阳伯手握茜雅提供的皇宫密道图,有些疑惑她为什么在蒋悦悦面前不愿多言,但也没多说什么。
蒋悦悦完全看懂他二人这番到底是何意图,便有些心烦意乱:“妾身出来多时,恐怕小王爷要哭了。”
说罢便也起身离开了。
待蒋悦悦走远,庆阳伯看向茜雅道:“嬷嬷这是何意?”
“打小我就看着她,最是沉不住气的,有些事她也没必要参与。”茜雅故作高深莫测道,“最后是太后垂帘,还是摄政王代天子行事,伯爷现下不做考量么?”
竟是早早的就向庆阳伯投了诚。
这边一屋子人商量着,皇宫里的母女两个也没闲着。
崔太后与惠帝有了矛盾,但二人面和心不和惯了,此时也正商量着如何解决茜雅的事。
“也不知您非要留着她是做什么用。”惠帝道,“早年的秘闻罢了,人云亦云,起了什么风雨咱们压下来便是了。”
母女俩丝毫不知道茜雅手中真正的王牌,其实是一份王宫地下迷宫图。
那还是她曾经伺候先帝时,为先帝收拾书架偶然发现的。茜雅唯恐崔太后得知她藏有秘密,不知什么时候就将她置于死地,因此暗中将图纸偷偷拓了下来。
惠帝再聪明,也没办法知道这些没传出来过的秘事,她急于将皇帝毒死,自然忽略了很多原本登基前应该继承的东西。
崔太后被惠帝说的心念一动,方知自己太过恐惧秘密暴露,倒将自己逼进绝境了。
“听探子说,她猫进庆阳伯府了。”
“那个蒋悦悦可真能折腾,要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当真一点都不用顾虑。”
惠帝有些厌烦自己当初非要树立的仁善形象了。
崔太后想了想,道:“哀家前阵子让英萝散了些言论出去,如今也该到下定论的时候了。”
是夜,一批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庆阳伯府上。
蒋悦悦一夜好眠。
转日一早,便听见苏长耀院子那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庆阳伯被惊得从床铺上弹了起来,赶忙敲了敲自己的床榻,听到下面也传来了三重两轻的回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外头何事吵闹?!”
听到家主问话,打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回话道:“奴婢不知,已经遣人去看了。”
庆阳伯不紧不慢的起身,披上了外衣走出门去,却见老家院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院子。
“伯爷!不好了!”老家院惊魂未定,“少爷和少夫人不好了!”
“什么?”
庆阳伯一个踉跄,自己竟猜错了太后的心思不成?
蒋悦悦也匆匆的跑来,披散着头发,看来是刚醒就披上衣服过来了。
“外祖父,安王不见了!”
此刻庆阳伯也不来不及注意蒋悦悦如何称呼她的亲生儿子,现下最要紧的是苏长耀和他尚未出世的孙子。
茜雅抱着小安王从庆阳伯的屋子里走出来,蒋悦悦见状忙上前抢过孩子。
庆阳伯呵斥道:“谁让你出来的?还不快回去。”
旁人都是一头雾水,但蒋悦悦很清楚,庆阳伯屋子里是有密室的,恐怕昨天夜里是他派人到自己房间,悄悄抱走了小安王。
转念一想,这样或许更安全些,便将孩子又交给茜雅,自己则理了理裙摆。
身后有丫鬟给她递上了簪子,并不是她喜欢的样式,不过眼下也顾不得了,她草草的挽了头发,忽然挂念起宁香来。
远在洞凌的宁香正无聊的跟姜云霆一起捣药,一阵风过去,猛地打了个喷嚏。
姜云霆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你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心想着主子为了罚他使小心眼,害的宁香受伤时欧阳少谦并不在场,派他过来干这最无趣的活儿,这要再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得了?
小姑娘带着怨念的眼神瞪着姜云霆:“什么风寒,呸呸呸,你看你磨得那药草对吗?”
姜云霆一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石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了一把干辣椒。
听着耳边的风声,姜云霆对着不远处的墙怒号道:“你知道这药我磨了多久吗?!老子宰了你!!”
阿厌没想到姜云霆会这么生气,忙不迭的从墙上一溜烟翻身下来,躲到宁香的身后告饶:“哎呀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
宁香白了阿厌一眼:“幼稚。”
随后便很识时务的闪到了一边去。
阿厌欲哭无泪,被姜云霆的掌风逼得四下逃窜。
“哎哎!公子让我带消息来!先让我说完成不成?”
姜云霆一听他有正事,瞬间收了内力。倒是阿厌猝不及防,脚下一踩空,就摔到了地上。
“你说。”
阿厌吃痛,不住的揉自己先落地的左半张脸:“苏长耀和崔英萝死在他们院子里了,咱们的人去看了,说或许是宫里的人下的手。”
“若是宫里的人,很是好辨认。”姜云霆想了想道,“你我都是侍卫出身,应该能看出来他们的特征才是。”
“这不是我没去么。”阿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媳妇儿怀孕了,公子让我别瞎跑。”
“你们夫妻俩聚少离多,这也行?”姜云霆咋舌,眼底却有一丝羡慕。
阿厌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爷是谁。”
一旁宁香重重拍了一下阿厌的脑袋,指着姜云霆手中的石臼道:“那是给辛夫子的药,本来今日就能做好了,偏你偷偷往里头加佐料。”
“什么?!”
阿厌一听就傻了眼,那可是辛语澜特地为忠叔求的,原本欧阳少谦怕宁香劳累,硬是不准,后来还是老侯爷和侯夫人来信,说忠叔身体不熨帖,这才让他点了头。
忠叔本就不愿麻烦主子,还是辛语澜偷偷找了药材送来,若是让他们知道这药...
阿厌突然打了个冷战,瞬间觉得小命不保。
宁香无奈的摆了摆手:“好啦,刚才都是逗你玩的,那是给妙绫的安胎药,她向来怕苦,想给她做成丹丸来着。现在只好给你个方子,你自己去药铺抓药了。”
“少夫人,你这可不地道啊。”
阿厌的一句“少夫人”,惹得小姑娘羞红了脸,忙岔开话题道:“宫里的人为什么要对崔英萝下手?若说针对苏长耀,那还情有可原。”
“蒋悦悦昨日把那个镯子送给崔英萝了。”
阿厌直叹这俩人的命数,真是阴差阳错了。
宁香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蒋悦悦这么舍得,就将萧乾给她的镯子戴到了老情敌的手上。
看样子是变聪明了。
这么一想,宁香倒是十分欣慰,终于也能看到蒋悦悦不为萧乾而活的一天。
“公子说咱们后面怎么办了么?”
阿厌摇了摇头:“静观其变吧,少爷现在没空想这些,正发愁怎么跟皇宫里撇清关系呢。”
“这还不简单?”宁香笑道,“打死不承认不就得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撇开的可是整个江山。
“我觉得公子不是这么想的。”姜云霆低下头,细细思量着,“看公子的态度,似乎并不希望他们两方任何人得到皇位。”
宁香一噎,转念想道,也是,惠帝和太后不是什么好人,蒋悦悦和庆阳伯也不是什么好人,安王还小暂且不论。
这可怎么办?
姜云霆见宁香许久不说话,知道她也开始发愁了,便也偷偷的笑了。
其实他是希望欧阳少谦能在关键时刻站出身来,救百姓于水火。
宁香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抿着唇只忙着手里的活儿,旁边的好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抵猜到了宁香在想什么。
姜云霆倒是没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么,像侯爷与侯夫人那般恩爱的倒也少。
宁香是他接触过,但是未必没有更好的姑娘堪配小侯爷。
阿厌倒没跟姜云霆想到一起去,他脑袋里现在装的都是自己家里那口子,寻思着一个媳妇都快要了命了,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在女人堆里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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