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公安局的新大楼建的非常气派,投资五千万的十二层圆筒式大楼坐落在市中心,一个巨大的国徽高高挂在一楼的正门顶上,如宫殿般的大厅里贴着一排标语,上面写着“维护稳定,打击犯罪,保护人民,义不容辞”。()
王一凡之前虽然是公安局里的常客,但这次进了局子却是以领导的身份前往指挥,就连他自己想起來,都不免有些好笑。
姚远的案情分析会在三楼的会议大厅里进行,由刑警队、法医和各级领导组成的专案组将这间宽敞的会议厅坐得满满的,桌面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杯,空气中烟气弥漫,绝大多数人都神情严肃的埋下了头,一边抽烟,一边听着案情的分析报告。
王一凡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罪犯资料,每翻一页,他的眉头就不禁更皱紧了一分。
站在前台上的刑警队大队长罗曼怡对着话筒,铿锵有力的介绍起了案情:“罪犯姚远,年龄是四十二岁,籍贯在江东市的鲁洋区,双博士学位,半年前因为涉及到多宗故意杀人案而被警方逮捕入狱,因为有精神病嫌疑,因此暂时被收押在东郊监狱,等待精神病理学专家评估病情。这个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昨天在持刀杀死两名狱警后逃离监狱,现在下落不明。”
王一凡听得连连摇头,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罗曼怡注意到了台下王一凡的奇怪表情,就对着话筒问道:“王先生,请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别的看法?”
王一凡慢慢站了起來,周围的多数警员和专家早已对他相当熟稔,想不到之前涉及到江东多场刑事罪案的元凶首恶,居然今天摇身一变成为了专案组的负责领导,不禁脸上都有些不屑。
王一凡走上台去,伸手接过话筒大声说道:“那我就发表一个个人的意见。首先,罪犯既然仍未抓获归案,分析案情就应当以最快时间抓到罪犯的目的为主,而不是在这里白白的浪费时间。”
台下的众人多有不快,纷纷在心里腹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懂装懂,还在这里猪鼻子插大葱,想装象啊?”
但罗曼怡脸上的表情却沒有丝毫改变,而是聚精会神的坐在一旁听了起來。
王一凡举起越狱现场的几张照片,沉声道:“罪犯的杀人工具不是刀,而是用尖锥一类的锐器直刺胸口,一击致命。据我所知,监狱里是很难搞到这种长度足以贯穿前胸的锐器。另外,现场的情况非常反常,被刺死的两名狱警彼此相隔的距离至少在三米以上,却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
他用手指指着其中一个背靠着墙,死不瞑目的狱警,阴沉着脸说:“请注意看死者的表情。这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惊愕。大门距离墙边有三米,如果只是因为猝不及防的被罪犯一刀刺死,以这名狱警的身材和反应而言,至少也会拖延上凶手三秒钟以上,那么另一个狱警就有足够的时间,按动警报按钮或是取出武器自卫。”
“或许是那名狱警被这一突发事件惊呆了,沒有反应过來呢?”台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员大声问道。
“如果他是刚刚才入职的新狱警,我就会同意你这个说法。”王一凡笑着回道:“可是我查过了他的资料。在东郊监狱工作了二十年,对每一个犯人和各种突发情况都捻熟于胸,在这之前,还因为主动制止了多起重刑犯企图越狱的事件而获得表彰。你若是将他形容为废柴,那我也无话可说。”
那戴着眼镜的小警察立刻闭上了嘴,一旁的罗曼怡带着赞许的目光问道:“那么请问,你认为的案发时场景应该是什么样?”
“我想是熟人作案!”王一凡异常肯定的说:“姚远越狱杀人应该只是个幌子。真实的情况是,他在一名有着狱警身份的同伙帮助之下,从容的杀死休息室里的两名狱警,借着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份,离开了监狱。”
台下的众人立刻哗然一片,杀人重犯越狱潜逃已经足够爆炸性了,沒想到这个恶魔居然还有帮凶,而且帮凶正是监狱里的狱警,这的确是太过令人不可思议了。
罗曼怡挥手止住了台下的议论纷纷,一本正经的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王一凡举起姚远的照片,冷静的回答:“就因为这个逃犯是心理学的教授。我刚刚看过他之前的犯案手段,不得不说的是,他是个天才。”
这“天才”二字顿时就如同一个炸弹般,在台下的人群中轰然炸开。
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警员拍案而起,愤怒的说:“胡扯八道!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变态!你居然还说他是天才?这简直是太胡闹了。”
王一凡抬了抬眉毛,认出眼前的这个警员正是亲手抓获姚远的人,脸上的那份淡定从容却沒有丝毫的改变:“沒错,他的确是个天才。不得不说的是,我认为之前的你非常幸运。”
“幸运?”台下的众人顿时又是哗然一片。
王一凡举起姚远被抓获前的最后一件杀人未遂案的资料,冷冰冰的说:“能够抓获姚远,的确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首先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天赋异禀,若不是她的心脏比常人生得稍微偏了些。早就被姚远的一锥刺穿心脏而死。其次是当时行凶的无人小道旁突然开过一辆接送夜班工人上班的小货车,灯光和发动机的巨大响声使凶手受了惊,只得丢下受害者匆忙逃走,最后才被……”
他冷着脸看着台下那个气愤难平的老警员,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最幸运的是,在逃离现场的过程中,凶手姚远驾驶的奥迪q7和一辆半夜溜出來拉土方的工程车撞了个正着,这就给了当时执行该地区夜间巡逻工作的你,一个最好的立功机会。”
那老警员气得眉毛乱跳,但王一凡说出來的却句句属实,他虽然有心争辩,却也找不出任何好的借口回应,整个人站在位子上,进退两难。
“也许姚远之前的落并不能简单归咎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一旁的新任市公安局局长魏清远发了话:“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系列的巧合,才让我们警方抓住了这个罪大恶极的凶犯。但实际上,却是法恢恢、疏而不漏。即便是沒有这一系列的巧合,我相信这个凶犯也一定会被我们发现并抓获的。”
王一凡侧目看了看这个五十來岁的新任局长,脸上微笑着不予置评。
但有了魏局长这一句下台阶的漂亮话,刚才那个骑虎难下的老警员也就顺势下了坡,一屁股坐回到了板凳上。
虽然之前在江东市的官场上混迹经验尚浅,但王一凡早已知道自从蔡斌担任江东市的市长之后,关于罗永新随时可能退休的传言就甚嚣尘上。
蔡斌自从新官上任以來,就在小小的江东市里大张旗鼓的搞起了大建设和领导班子的重新组建,天天摆出一副一把手的样子事事站在台前进行指挥,而本就年过花甲的罗永新却一直默默的隐藏在幕后,声势日减。
部分政治嗅觉灵敏的领导们纷纷投身到了蔡斌的领导大旗下,而在市里任命的几个关键位置上,罗派的领导们也渐渐被新上任的官员们给一一孤立起來。
李纲被调任到省政协之后,这个公安局长的位子立刻就空了出來,但最终却并不是由呼声极高的罗曼怡取而代之,反而是由蔡斌从省公安厅请來了魏清远这一名老将坐镇指挥,罗曼怡表面上看起來是不以为然,但私下里却是一阵暗流涌动。
刚才魏清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无形中为自己在局里又大大的收揽了一片人心,这一份老练的政治手腕,却是斗争经验生疏的罗曼怡所不能比拟的。
眼见罗曼怡脸上的焦急神色,王一凡知道这个大案子能否被破获,将直接影响到她下一步的事业发展。
俗话说关心则乱,刚才还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的王一凡,此刻竟然紧张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你说了那么多的废话,我们现在到底下一步的工作该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台下起哄问了一句,才刚刚安静下來的会议大厅里,顿时又叽叽喳喳的热闹起來。
罗曼怡诚恳的望着王一凡,无比信任的轻声问道:“你说这个姚远是天才,何以见得呢?”
王一凡这才猛醒过來,指着手里的资料解释道:“他之前江东大学少年班的尖子生,才不过四十岁就获得了心理学和化学的双博士学位。懂得五国语言,精通搏击、驾驶和格斗等多种技能。最为关键的是,他所杀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毫无目的、随性而为,但却有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关联。这个人即便是个疯子,也一定是个天才的疯子!”
他见台下的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便紧接着说道:“就因为他是心理学博士,我才怀疑,就在他关押待审的过程中,平时接触到他最多的狱警才最有可能受到他的蛊惑,成为他越狱杀人的帮凶。”
“如果我沒猜测的话,凶手一定是借着被杀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的胸卡和服装,最终轻而易举的离开监狱。而作为他帮凶的那个狱警,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进行正常的工作,然后故意假装和另一名狱警意外发现了凶案现场。因为根据统计,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行凶的罪犯或是同案犯!”
“现在立刻就将发现尸体的两名狱警叫过來,要快!”罗曼怡毫不犹豫的站了起來,对身旁的几名手下喊道。
那几个刑警匆匆冲出了门,沒多久就慌张的跑了回來,其中一人带着相当难看的脸色低声对她说:“报告罗大队长。刚刚从东郊监狱里得到消息,发现尸体的狱警郝伟刚刚请了病假回家休息,现在已经下落不明。”
在场的众人都不禁脸上变色,罗曼怡强打精神布置了起來:“立刻将郝伟列入嫌疑犯的名单,发放给现在守在全市各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酒店和各处关隘的警员,一定要设法将他抓回來!”
那几人领命匆匆而去,王一凡却对着话筒说:“我认为,姚远和那个罪犯应该不会在短期内离开江东市,他恐怕还有一系列未竞的使命。”
“什么未竞的使命?”罗曼怡转头大声问道。
王一凡高高举起最后一张受害人汪敏的照片,朗声回道:“我想,这就是他的使命之一。”
罗曼怡恍然大悟的领着几人冲出门,王一凡紧跟在她的身后。
只见她匆匆拉开公安局楼下停着的黑色奥迪a6警车车门,发动了汽车打开车顶上的警报器开关,用力一踩油门,奥迪车带着刺耳的警笛声,打着红蓝两色双闪飞驰上了路。
王一凡紧靠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早就领教过罗曼怡恐怖车技的他重温着背上传來的强力推背感,长长吸了口气。
罗曼怡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低声说道:“这一次我真的要谢谢你了。”
“沒什么好谢的。”王一凡微笑着回答:“你过去也帮了我不少的忙,这次顺便替你出一分力,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罗曼怡那张紧绷的俏脸上也慢慢舒展开來,带着无限憧憬转头说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们俩一定能携手并肩作战的。真沒想到,这一天居然真的到來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竟有些小女人的甜蜜感激荡在心头。
王一凡却只是苦笑一声,虽然一直以來对这个新扎师妹颇有好感,但自己一直都和她处在敬而远之的对立面上,这一次两个人奉命一起办案,他的心里却也有些微妙的感觉。
他不禁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罗曼怡,这才惊觉罗曼怡那一头标志性的五四短发早已不复存在。
大檐帽后垂着个长长的马尾辫,上面很随意的打了个髻,干净利落之余,却也有些青春靓丽的爽脆感。
看到王一凡在偷眼看着她,刚才还落落大方的罗曼怡也不禁有些羞涩了起來。
素面朝天的瓜子脸上微微泛起了一抹桃红,脉脉含情的大眼睛迷离的看着前方,她的鼻尖上微微沁着一滴小小的汗珠,更为吊诡的是,那张樱桃小口上居然抹了一层淡朱色的口红,更显得那一张英气逼人的俊俏外表下,那一份难以掩饰的女性情怀。
王一凡看得一阵心醉神驰,赶紧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一边。
鼻子里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沁人心脾。
眼前这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场景,让他感到既意外又欣喜。
奥迪车一路疾驰,开到了受害人汪敏租住的一栋公寓楼下。
早有一辆附近派出所的桑塔纳警车停在了楼下,留守在警车上的民警见罗曼怡走下车來,赶忙迎了上去:“罗大队长,刚才我们已经派了人上去了。受害人现在暂时安然无恙,已经被我们保护起來了。”
罗曼怡点点头,带着王一凡和那民警走到电梯旁,轻声问道:“受害人住在几楼?”
“三楼。”那民警张口答道。
几个人进了电梯,按动了三楼的按钮。少顷,电梯停稳在三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三个人走出电梯來到受害人的家门口,那个民警大力敲起了门:“老常,赶快开门!罗大队长亲自从局里过來了。”
房间里却无人应答,眼前的大门也依旧紧闭着沒有开。
连敲了好一会都沒反应,门外的三人顿时感到不妙了。
王一凡仔细看了看门锁,从口袋里掏出根细长的铁丝,用力折成了钥匙的形状,外面套上张香烟盒里的锡纸,捅进了锁孔里,用力一转。
大门应声而开,身旁的罗曼怡和民警看得目瞪口呆。
王一凡拔出铁丝,若无其事的回答:“这把锁是典型的弹子锁,锡纸开锁应该是最快的法子。”
几个人走进房子,一幕惨不忍睹的场景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个民警歪歪斜斜的倒在血泊中,脸上早已扭曲变形,其中一人的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快拔枪套,却沒机会拔出來,就被锐器很狠刺穿心脏倒地毙命。
而另一名民警的死状更惨,脖子直接给一刀用力划开,圆睁着双眼倒毙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王一凡俯下身子探查了起來,而罗曼怡和那民警却已经快速掏出了枪,举着枪一脚踢开了卧室的大门。
最后一名受害者汪敏也终于难逃厄运,不过她的死状较之之前的两个民警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倒在放满水的浴缸里,一把长长的冰锥从她的左眼插入,锋利的锥尖从她的后脑带着红白色的粘稠液体贯穿而出,将浴缸里的水染得浑浊可怖。
卧室的墙壁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一排大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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