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一直进行到深夜,宴会很快散了。北魏皇帝拓拔尚喝的微醺,由他的护卫搀扶着出了大殿。其余的满朝文武大臣都带着自家的家眷纷纷离席。萧绝眼看着高九去了后殿,亲自端着一壶酒出来,眉头不禁皱成了一团。韩延庆握紧了手,他就知道皇帝还有后手。
“徐雪殇接旨!”皇帝的声音响彻大殿。徐雪殇起身似笑非笑的望着皇帝,“陛下要我接什么旨?”这个男人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过了河就拆桥,他倒不怕再出什么事没人帮他?皇帝见她如此轻慢的态度,气的拍案而已,“你这是什么态度?”徐雪殇只觉得好笑,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陛下要赐死我,还要我有什么好态度?”皇帝登时就镇住了,这个死丫头居然知道?他回身看向高九,见高九老老实实的端着托盘,又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父皇!”太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您就不怕寒了忠臣们的心吗?”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缓缓走向皇帝。
“舅舅!”南宫明珠握紧了南宫清的手,母子俩也起了身,默默地站在了太子身侧。
皇帝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质疑他,刹那间就心头火起,“她……”他双目含恨的点指着徐雪殇道:“她是姓徐的,她该死!”这就是他的逻辑。“高九,赐鴆酒!”皇帝大声喊着,高九眉头紧皱,动作僵硬的向徐雪殇这边走来,萧绝动作飞快,一个飞刀过去,那端在托盘中的鴆酒“砰!”的一声落了地,所有液体都流了出来,很快就把青砖腐蚀出一个坑来。
“萧绝,你反了?”皇帝瞪着萧绝,他多希望萧绝能说出一个不字,可入耳的话,却险些气的他吐血。“她是徐梅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这次臣绝不妥协。”
“父皇,你要杀凝儿就先杀我!”太子拉着徐雪殇,将她护到了身后,南宫清跟太子站到了一起,“舅舅,她是清儿的命。”徐雪殇心中一暖,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霎时化为乌有。
皇帝一个踉跄,却没有一个人去扶他,他借着御阶的力才没让自己摔下去,“你们……你们居然都维护那个妖女。”皇帝点指着在场的众人,从来没有的孤寂感向他袭来。“都给朕滚……”他指着众人一阵大骂,他不想再看见他们。徐雪殇得意的弯起唇角,第一个向外走,很快明渊、云离等人跟上。直到大殿之上只剩下了他自己……“啊……为什么……”皇帝发疯般砸着大殿之内的东西,他恨、他怨、他不甘心……
“已经三更了!”南宫清看着外面的天色,感觉前路越来越迷茫。“都去东宫歇一会儿吧!”太子见他们都很累,发出了邀请。众人跟着他一路向太子的东宫而去。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南宫清跟徐雪殇走在最后,他想帮她分担。
徐雪殇没有回答,她不想让他和太子知道这些肮脏事。
“相信我和太子好吗?”南宫清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握紧了徐雪殇的柔夷,满眼恳切的望着徐雪殤,他的目光纯净、澄澈,让人不忍拒绝。“帮我去兰陵王府带舅母前来。”徐雪殇思虑再三,如今他们都在皇宫,能让南宫明月放下心防的人怕是只有南宫清母子了。南宫清大駭,徐雪殇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给他任何理由。“好,我一会儿就出宫。”南宫清微微一笑,为徐雪殇对他的信任。
早朝,徐雪殇身穿一身素服,带着兰陵王等人的灵位出现在朝堂之上。满殿的朝臣都惊掉了下巴,“暗龙令令主徐雪殇,恳请陛下重审北境兰陵王一案。”皇帝撩开冠冕上的珠帘,先是惊,随后就是恐惧,这件事是他一生的污点,他最怕别人提及此事,可今天,她徐雪殇居然带着兰陵王的灵位前来金殿,这……他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雪殇!”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可徐雪殇依旧无畏无惧,“十二年前,皇后、司徒贵妃和兰妃定下毒计,与北魏签订盟约,北魏出兵北境,只围不攻,司徒二公子深入北境守军,将无色无味的毒、药撒入守军饮食之中,导致北境十万守军不明不白死于荒野。事后,三位娘娘更是承诺,无论谁的子嗣将来继承大统,都将割城池三座予北魏,权当军费。”话说到这里,满朝皆惊。“可恶,此乃国贼也!”“原来是这样。”“就是,我说兰陵王怎么会贪功冒进?”“几位娘娘,如此作为简直可恶!”……
“父皇,母后仙逝容不得别人诬蔑!”安王只觉得徐雪殇此人可恶透顶,完全袒护自己的母后。
“明明是徐家贪功冒进,你诬陷皇后、贵妃有何证据?”皇帝气的拍案而起。这件事不能认,一旦认了,那他的统治就会被质疑。他的权威也就彻底的没了!
徐雪殇讽刺一笑,那双冰寒的眸子毫不退缩地与皇帝对视,那气场丝毫不输皇帝。她从袖口掏出一张北魏皇帝拓拔尚的证词,举起它道:“此乃北魏皇帝亲手写下的证词,北魏皇帝仍在我南梁,陛下不信可以亲自相问。另有史浩然的亲笔,可证北境守军乃遭暗算而亡,并非死于战事。”说话间,明渊手一挥,那块刻有史浩然绝笔的石头,“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史均等人一拥而上,围着那块石头仔细端详。史均顿时老泪纵横,“是小儿手笔,没错……”他这一哭,坐实了这证据的真伪,所有人都对徐雪殇所言深信不疑了。
萧绝此刻方才明白凝儿为何多年不见他们,她在忙着搜集证据,她要为徐家、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洗冤。所以,他必须站在杜雪凝那一边。“陛下,如若暗龙令令主所言为真,请陛下为冤死的十万守军做主啊!”萧绝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
“史浩然乃兰陵王副将,生性坦荡,他的人品本官深信不疑。”米重明握紧了手,他的好兄弟居然死的如此冤枉,好一个昏聩的君主!他也出了列,今日拼着乌纱帽不要,也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安王见到这些证据,脸色煞白,这……看来,徐雪殇所言是真的了。
“你们反了?”皇帝只觉得嗓子中一阵腥甜,这个徐雪殇昨日命大没有死成,今日居然敢煽动朝臣跟他作对,简直该死!
明渊这一刻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强势,不禁为自己父亲的死而感到不值。“陛下别告诉明渊,这枚司徒二公子的玉佩,是大风刮到北境的!”他将玉佩送到了苏平面前,苏平拿着玉佩正反两面都看了一遍,这才对着皇帝拱手一礼,“陛下,这玉佩跟司徒靖那块质地一样、篆刻手法出自一人。”他为官多年,一向刚正不阿,他这话一出,坐实了证据的真伪。
“请陛下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赵敏之出列,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臣附议!”一时间众人几乎都出列,跪了一地。
“给朕闭嘴!”皇帝恨不得一口咬死徐雪殇,更是第一次对苏平如此不假辞色。
“来人!”徐雪殇掷地有声的吼了一声。很快,南宫明月身穿一身月白色宫装,由暗灵等人护送而来。皇帝看着渐行渐近的皇姐,心头不觉为之一震。南宫清几不可查的走到了太子身边,太子眉头一皱,趴到他耳边轻声抱怨:“你们怎么什么都瞒着我?”让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糊涂之人。南宫清汗颜,轻声解释:“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一点儿而已。”太子剜了他一眼,南宫清无辜的皱着眉头,这锅他可不背。
皇帝胸口一阵疼痛,他不敢置信的指着南宫明月问:“你……你没有疯?”怎么会这样?“本宫的确疯过。”南宫明月直视着皇帝,她的目光中冰冷一片,看的皇帝头皮一阵发麻。“陛下,那些人当初杀了本宫的两个儿子,就连本宫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都被摔死了。明月亲眼目睹,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她在观察着皇帝,皇帝的眸色明显暗了下去,有意闪躲着什么。“本宫贵为公主,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陛下一句:为了一把椅子,杀亲杀己,泯灭良知,陛下就不后悔吗?”皇帝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请父皇查明真相,为外祖父一族洗雪沉冤!”太子和南宫清一前一后跪了下去,成功的压倒了皇帝心头的最后一重防线。“你们也逼朕?”他点指着疼爱的儿子和外甥,痛彻心扉的看着他们。可他们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本宫的孩子们是不是陛下派人所杀?”南宫明月咄咄逼人的上了御阶,她是公主,没人敢拦她。皇帝却是不敢认,也不能认,只是拼命的解释,“朕怎么会杀你们?你们是朕的亲人哪?”可他说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那些人不是陛下派去的,是谁派去的?他们可是口口声声跟本宫要暗龙令啊!”皇帝后退着,他的确是派人去跟南宫明月要过暗龙令。“朕……他一时间无言以对。”南宫明月冷笑着将皇帝逼到了龙椅之上,皇帝一屁股摔进了龙椅之中。
“陛下,兰陵王府已经交出了一半兵权,暗龙卫也给了你的心腹明正诚。陛下为何不能放过我们?甚至命人亲手杀死你的外甥,摔死你那刚出生不久的外甥女?”南宫明月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的落到了华贵的衣襟上。她既恨皇帝,又忍不住可怜他,想亲手杀了他,又下不去手。她就这样矛盾的看着皇帝……曾经她也以为,动手的人绝不会是皇帝的人。可越到后来,她越不得不怀疑皇帝了,种种迹象都将罪名指向她的一母同胞啊!如今看他表现,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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