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有楼,高约百尺,其绝顶,可以摩挲日月。往日我常欲登临,以公务繁冗,不得其闲。今大皇子适来,与我言及于此。于是两人同等斯楼,俯看东铎,有公孙瓒在望京,居高临下之势。大人您深悉土木工程,每有佳构,常欲见之,今何不来此一观?又家母闲暇无事,可与我之儿女等同来,聊做团圆之会。
儿常林百拜
常羲看罢这封信,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回到后堂之后,立刻找来自己的三儿子常青:“你哥哥来信了”。说着,他把这封信推给常青。
常青拿起信来,看了一遍,不解的问道:“观楼一人足矣,何必携家带口?就算是要团圆,带着嫂嫂与两个孩子也就可以了,我们都去,有什么意义呢”?
常羲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哥哥真是要让我们去看楼”?
“不然呢?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常青把信重新拿起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仍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人之不学,一至于此”!常羲十分不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说道:“你可见过百尺之楼”?
常青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没有”。
“所以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楼”。常羲说道。
“那哥哥让我们去是什么意思呢”?他还是无法理解。
常羲长叹一声,说道:“公孙瓒住望京,最终被袁绍围困,以至于身死人手,为天下笑。所以两者相比较,以百尺为高,高者,危也。与皇子临危楼,是说他处境危险,又不得脱身。所以让咱们全家都去,一是为保全首领之计,另外或有它谋,而恐我等在大都,仓促不能照料,罹国家之难难。――现在,你明白了吗”?
常青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大意也是知道了,便问他父亲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当然得去了”。常羲依然捋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明天去雇几辆马车,在西门外渔家客栈等候,五日之后,如果我们没有到,你就回来”。
常青答应着下去了。常羲又把自己的二儿子叫来,吩咐道:“三日之后,我们全家都要去南门外三清观进香,你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别误了行程”。
常德答应着也去了。常羲自己坐在客厅里,仔细的想了很久,然后才到内宅来。见到夫人之后,立刻让她通知家里的人,除了老夫人之外,所有的人只能带一个贴身的丫头,三日之后,去三清观进香。
家里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有此一行,但能够到外面去转一转,对他们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人人高兴,都早早的做了准备。到了这一天,十几辆马车,向着三清观的方向进发了。
三清观观主于世友是常羲旧交,两个人一向关系密切,所以他携家带口而来,也没有特别的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是一向多疑的楚雨荨,也没有怎么关注。
常羲在三清观进完香之后,就在观中歇下。当天夜里,把全家叫起来,套上马车,星夜向西门外瑜伽客栈而来。在天亮之前,他们就到了客栈。常羲把车钱算清之后,又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依然去三清观等候,三日之后,他还要坐他们的马车回去。
常青接着家人之后,立刻让他们改坐自己的马车,向东铎出发。一路上晓行夜宿,几日之间,就来到了东铎境内。常羲这才松了口气。也把此行的真正目的,向一直蒙在鼓里的家人解释了一遍。家里人虽然都有些抱怨,为了脱离危险,也是无可奈何。
离京都还有三百多里的路程,一家人第一次投店。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找了一家很小的客店,并且用了化名和假身份。
“客官可是大都人”?店老板自打他们进了店,就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趁着闲暇的时候,便过来搭讪。
常羲本来想不承认,但大都人的口音是无法改变的,只得点头承认:“我们是大都到此探亲的,今晚借宿一宿,明天就走”。
老板看起来有些吃惊的样子,略显激动的说道:“老人家可是姓常”?
常羲不觉大吃一惊,从这个人的表情上来看,他很可能是认出了自己。尽管他脸上还保持着平静,但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那店老板见他没有回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为了不出现差错,他还是继续问道:“老人家可是常林常守备的父亲大人”?
常羲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只得强做镇静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你们常守备的父亲,不知老板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那店老板听他亲口承认了,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不停的说道:“小人未能迎接大驾,小人有罪!请大人恕小人怠慢之罪”!
常羲一时不知所措,急忙弯下身子搀扶,口中说道:“老板快快请起,可折煞老夫了”。
老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又向老夫人等请了安,然后才说道:“老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也是大都人。小人姓姜,叫姜鹏。自小儿和常守备在一个学堂里读书,后来他从了军,小人依然做买卖,因此上就有些疏远了。近来听说他做了京都守备,小人也想来沾沾光,因此到此开了个小小的客栈”。
姜鹏这个名字,常羲并不陌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儿,他和常林是从小儿的玩伴,莫逆之交,后来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来往了,今日在此相见,也算是故人重逢,心里自然也十分高兴。
“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咱们叔侄两人还能在此相见”。
常家人高兴,姜鹏更是高兴,他立刻吩咐厨下,杀鸡宰猪,准备宴席,要倾尽所有,来款待他们一家人。
常羲自然是感动不已,强行把他拉来陪坐,就连伙计们,都跟着借了光。
席间常羲问起姜鹏的近况,知道他也是很不如意,便动了恻隐之心,借着酒劲儿,说道:“若论贤侄的才能,便做个都尉也是绰绰有余,可惜错过了时机”。
姜鹏也是酒盖住了脸儿,便自顾自的吹嘘道:“伯父这句话,虽然是谬赞,侄儿却也不敢过谦。若论军事上的才能,小侄多少还是有些的,都尉不都尉的不好说,做个小小的校尉还是可以的”。
他说罢禁不住大笑起来,一家子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伯父此去京都,可是要走鸣沙山的老路”?姜鹏问道。
常羲见他问得颇有深意,便顺口应道:“是不是鸣沙山旧路,我倒不知道,听说是人们常走的一条路”。
姜鹏打了一个失惊,连连说道:“好险好险,老伯若不是遇到小侄,恐怕会有些小小的不便了”。
常羲听他话中有话,不禁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老伯有所不知,近些日来,有些鸣沙山人在那条路上立了几个山头,他们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路的行人。这条路,如今是行不得了”。
常羲也在心里连说了几个好险,并暗自庆幸苍天保佑,若不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选择了这家客店,明天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得了,贤侄可知道其它的路”?常羲知道姜鹏也是刚来不久,对当地的情况也未必十分熟悉,但还是对他抱着一丝希望,于是问道。
姜鹏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就是有些远了点儿”。
常羲现在已经不在乎什么远近的问题了,对于他来说,到了东铎,就是到了自己儿子的地盘儿,也就等于是到了家,多走几日与少走几日,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因此上说道:“远近都不重要,只要有路就行”。
姜鹏听罢,大喜过望,随即说道:“那,只有走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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