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之子

    
    领主一见洛川，透过镜片的凌厉眼神立刻变得异常的有亲和力：“你就是洛川吧，克瑞尔和我说了，如果你是因为自身的不幸遭遇才跳河的，那就加入我们玫瑰领吧。”
    洛川还没说话，领主就带着她来到了领主会客室，他毫不理会洛川的不安，指着会客室墙上的统计图说：“你看，这是七大人类领区去年的寒冰期损失统计表，玫瑰领无一人冻死饿死，其他几个领区都死了不少人，有的领区还出现了民乱。”
    “不只是这样，”领主从办工作后的红木书架上拿了一本宣传册给洛川，“和那些穷兵黩武的领区相比，玫瑰领坚持和谐共生理念，与四大精灵王国都有通商关系，你可以方便地在领区内的商店里买到精灵世界的货物。”
    趁着领主气喘吁吁喝水的功夫，洛川终于说上了话：“谢谢领主大人的美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我也有自己的家，而且，我的家乡也挺和平、挺富饶的。我这次来主要是谢谢克瑞尔姐姐救了我，其他的，我还没有想过。”
    领主忙说：“叶苏，你带洛川到处看看，听听逃亡来这的居民的现身说法，她就会相信我了。”领主又一把搂过叶苏，在他耳边悄悄说，“听说她十四岁，已到领区女性适婚年龄，你多哄哄人家，把她追到手，为玫瑰领人口倍增计划作贡献。不准再惦记克瑞尔，你们不会有结果！”
    虽然领主有意躲着自己，但洛川清楚地听见了领主说的每一个字，心里有些害怕——短短的相处时间和对人类的偏见让她无法了解叶苏的人品。她不安地看着叶苏，见他眼睛一刻不离克瑞尔，目光中透露着无限深情，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心也放了下来。
    * * *
    就这样，洛川暂时住在了叶苏家。她对人类还是很有戒心，不怎么和叶苏说话，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静静地看书，叶苏书房里的书她看了很多。洛川发现，和精灵的历史书一样，人类对于近千年的小寒冰期前几十年的历史几乎没有记载，世界史出现了可怖的空白。
    虽然情感上有些别扭，三观有些不合（洛川这么认为的），但洛川也渐渐适应起了在玫瑰领的生活。叶苏在二楼虽然经常放飞自我，但下楼还是尽量做到了衣着得体，最大程度地照顾洛川的感受。最让洛川高兴的是，叶苏从不过问她的事情，这让她倍感轻松。
    熊熊也慢慢放下了对她的戒心，睡觉的时候两只耳朵不再竖起来，而是完全耷拉了下去。那天，听完领主的话后，洛川去了一趟贩售精灵商品的店铺，惊喜地发现了北境出产的服装。换上了习惯的衣服，把小房间拾掇一下，她觉得很舒适，从噩梦中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个雨夜，屋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和柔和的女声，“小叶苏，快开门！”叶苏刚出书房，洛川已打开了门，眼前一个美艳无比的女子，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戴着一顶尖尖的黑帽，穿着一件短短的黑红格的蛋糕裙，露出白的让人有些眩晕的修长紧致的双腿。
    洛川和叶苏都还没有说话，女子就自顾走进了屋，轻车熟路地将伞放在了门边的伞筒里，坐在了沙发上。接过洛川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后，女子一把拉过了叶苏，二话不说扯掉了叶苏的上衣，“小叶苏，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洛川看着眼前的一幕，脸火辣辣的，她刚想转过脸去，可目光牢牢地被叶苏背后枝枝丫丫的淡红色伤痕给拽住了。叶苏刚想奋力挣脱女子的手，女子突然松开了手，摘下了帽子，长长的银发如云雾一般倾泻而下，两只金色的眼睛仿佛要夺人心魄，“小叶苏，不认识我了？”
    叶苏有点迟疑地说：“你是……艾琪璐姐姐？”
    女子点了点头，一伸手，挂在墙上的那把黑色的长剑已到手中，剑上的常春藤图案渐渐清晰起来，她满意地说，“真没想到，这把剑你还给我保留的这么好。咦，你是……”艾琪璐的视线在洛川身上停了下来。
    洛川慌了，当叶苏说出艾琪璐这个名字时，她的内心就已经无法平静了。南境的“泪点玫瑰”艾琪璐是整个精灵世界中出类拔萃的灵术师和女商人，控制着精灵王国绝大部分的布料供应，也是公认的下任南境之主，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叶苏这里出现，而且她好像还和叶苏很熟——难怪叶苏看见自己时并不吃惊，他早就见过精灵了！
    正在慌张之间，艾琪璐就笑了，“真少见，人类世界中除了白毛女，也有这么动人的姑娘，不过，”艾琪璐对叶苏说，“我的妹妹艾薇儿，是精灵世界最动人的美女，她和你一样，今年十五岁。虽然你说将来要娶克瑞尔做新娘，不过我不管，你和艾薇儿的婚约就这么定了。”
    叶苏脸红得跟苹果似的，“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艾琪璐姐姐，你怎么大摇大摆地就过来了，上次你偷偷来玫瑰领差点连命都没了……”
    洛川心中又一惊：艾薇儿？就是那个在精灵世界中被称为“精灵之光”的艾薇儿？据说，艾琪璐替她妹妹拒绝了无数王子王孙和帝国贵胄的求婚，为何偏偏要将妹妹嫁给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类？我没觉得叶苏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艾琪璐娇嗔地说：“知道啦。两年前我不小心穿越边境森林，进入玫瑰领，遭到你们领主卫队的追杀，重伤之下闯进了你的屋子。真没想到，你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居然能熬住毒打，不承认见过我，还把我藏在地窖里。我回去和艾薇儿说了，她很欣赏你，想见见你……放心吧，没人见过我。我看看你就走。”
    叶苏不明白为什么艾琪璐把自己拉过来，转过去，还不时地朝窗外张望。他上了慢慢一天课，在艾琪璐的几经折腾下有些疲倦了，和艾琪璐道了一声晚安，就早早上二楼睡觉去了。洛川刚要回房间，身后响起了让她颤抖的话：“洛泽家的次女，原来你跑到这了，我差点被你骗了。”
    洛川呆住了，艾琪璐接着说：“北境的信早已送到玫瑰城，让花灵协助寻找你。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你。不过，你也太大意了，再怎么招摇都不应该带着北境的北极星项链……玫瑰领的领主对精灵态度不坏，但领区里仍有人会毫不犹豫把你撕成碎片！”
    洛川心想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就转过身去，平静地问：“你打算押我回洛水城吗？”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我绝不会活着回洛水城，去东境过那种任人亵玩的生活！绝不会！
    艾琪璐站了起来，“本来是想的。不过，今天不是为你而来，就当作没见过你。我南境向来主张婚姻自由，对联姻的做法十分不齿。你不答应是对的，灵僖还是王子时我见过，在帝国舞会上，他提出要娶我和艾薇儿，被我回绝了。我是要嫁给南境的，艾薇儿是要嫁给叶苏的。”
    洛川咬着嘴唇不说话，眼中泪水涟涟。艾琪璐有些不忍，就安慰她：“洛泽家的次女，你如果想平静过完这一生，远离洛水城的烦恼，玫瑰领是不错的选择。玫瑰领虽然贴着花灵，但不知为什么，南境历任国王从未攻打玫瑰领，你在这是安全的，不要在意北境的事——一个国家若要以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为代价去换取安全，那这个没出息的国家就灭亡好了。”
    艾琪璐走到门边，拿起了雨伞，“我不知道你留在这是否有其他目的。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对玫瑰领有所企图，即便是灵术，在这里也捞不到好处。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艾琪璐撩开头发，露出细长的脖子，颈部一个橄榄形的斑，“别人因为这个称我为‘泪点玫瑰’，他们不知道这个伤口差点要了我的命。”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洛川连忙走到门边送艾琪璐，“我不会灵术，没什么目的，也不会对叶苏不利，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你要走了么？你的伤口……”洛川想了一会儿，“你两年前应该不是‘不小心’进入玫瑰领的吧？”
    艾琪璐放下头发，回过头看着洛川，“‘北境之星’还挺聪明。十五岁时，我在南境几乎就没有对手，当时自负得不得了。未经父亲同意，我一个人闯进了玫瑰领想暗杀玫瑰领领主，震惊父亲一下。万万没想到的是，领主的女儿随手一剑就差点刺穿了我的脖子。”
    艾琪璐说得风轻云淡，洛川听得心惊肉跳，“我没有任何施展灵术的机会，躺在叶苏家的地窖，我想了很久，也流了很多泪，我实在是太狂妄、太自负了，自己却一直不知道。叶苏作为一个人类，拼命维护我，让我逐步改变了对人类的很多看法。”
    艾琪璐又说：“作为精灵，我无法对北境的遭遇袖手旁观。但洛氏解决不了的问题，艾氏自问也帮不上忙，更何况，我们的灵术师也所剩无几，现在几乎全靠艾薇儿苦撑。不过，你要能找到人类的神器‘终焉’，那就另说了。一切顺利，再见。”
    走进雨夜里，艾琪璐没走几步就停住了，瓢泼的大雨几乎要把雨伞压垮。她头也不回地说：“白毛女，我就知道你会出现。两年的时光居然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却已成了老姑娘。放心吧，这次来就是谢一下叶苏，不用紧张。”说完，艾琪璐就消失在了雨幕里，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你能改变主意真是太好了，艾琪璐公主。”克瑞尔撑着伞站在大雨中。突然，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伞上就结满了冰。克瑞尔一松手，伞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块碰到的地方都结起了冰，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蓝的光。克瑞尔有些心惊，暗想幸好早早松开了手。
    暗无天际的雨夜里，艾琪璐紧紧拉住身边的那个人的手，“艾薇儿，你也对付不了那个白毛女么？”
    艾薇儿说：“嗯，姐姐，很困难。要解决她吗，我需要一些时间。”
    艾琪璐忙拉住艾薇儿，“这个不重要，看见叶苏了吧，还满意吗？”
    艾薇儿点了点头：“嗯，姐姐难得没坑我呢……”还没说完，头就挨了艾琪璐一记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