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路

    
    一炷香的时间，言毅三人来到一片宽广的湖泊旁边。
    马有福跟了这段路程，看得出这二位想谈论一些重要的话题，便很懂事的说道：“公子，你们二位坐会，我去湖里捞鱼。”
    说完，不必言毅首肯，他便纵身一跃跳进湖里。
    “识趣。”
    “他知晓我要与师兄说些话。”
    言毅笑笑，道：“也不是什么别人听不得的话，只是坐下来慢慢谈更好些。”
    语落，他伸手一招，从储物戒里掏出两块坐席放到岸边。
    甄水儿也不在意为啥师兄的储物戒指里会有两块坐席，只是挽着裙摆轻轻坐下。
    “处理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着急吧？”
    甄水儿摇摇头，道：“到了城里便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做，怎么做。倒是怕师兄需要的东西比较急。”
    言毅淡笑道：“也没那么急了。”
    “也没那么急？”
    “之前急，现在不是很急。”
    “为何？”
    言毅摇头叹道：“相距太远，相隔太久，还是失去了许多感觉。”
    “游戏？”
    “这你都听过？”
    “是，师兄的很多事我都听师父说过。”
    言毅无奈道：“师娘是只跟你说过还是喜欢在别人面前谈论我的事情？”
    “我觉得应该是后者。”甄水儿抿嘴一笑，“师兄的事情都很有趣，自然容易成为女人们空闲时的谈资。”
    “好吧。”言毅耸耸肩，道：“咱们不急就行，继续刚刚说的？”
    “好。”
    “不用木着脸，一些道理的争辩而已，没那么严肃。我也就是一个人无聊静下来的时候，会想一想这些东西。”
    甄水儿轻声道：“我觉得很严肃，师兄不介意吧？”
    “好吧好吧，那就随你。”
    甄水儿面色认真，“还是刚刚那个问题，师兄为什么看到就做，没看到就不做？”
    “字面意思，看得到当然做，看不到代表不知道，那就做不了，也不必去做。”
    甄水儿蹙眉道：“可是师兄全都知道。”
    “老头和师娘也全都知道。”
    “师父和师娘都是宗主，他们是从根本的源头来减少，直至消灭这些现象。”
    言毅笑着点头，“师妹很聪明，但是霓裳和小剑也没有这样做。”
    甄水儿沉默了一会，看着偶尔炸起水花的湖面，轻声道：“那么师兄就是那一种意思。”
    “至少不是虚伪，也不是懦夫。”
    “不是虚伪，是正常的好人。”
    “正常的好人？”言毅失笑，道：“这一个评价真是完美，正常人会自私，好人又会做好事。”
    甄水儿扭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师兄达到自己的目标后，会不会有很多空余的时间？”
    言毅猜到她要问什么，但还是点头道：“是会有很多的时间。”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一起做这些事？”
    “没有。”
    “为什么？”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拿着......我只是你刚刚说的，一个正常的好人。”
    “可是师兄明明知道，却不想做，还是让我觉得有点......”
    “无情？”
    甄水儿没说话。
    “你觉得小剑他们，还有那些修道者们，都无情？”
    甄水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知道几乎没有人和我一样，所以我不是觉得师兄无情，只是有点...可惜。”
    言毅看着她有些复杂的神情，笑道：“其实这个问题，我说多了只能证明我自私和无情，你说多了就是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甄水儿怔了怔，很快便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真诚道：“师兄说的话果然精辟。”
    “所以，我们要换种角度去谈。”
    “换一种角度？”
    “若是不换角度的话，这个话题的终点就是正义与邪恶。”
    甄水儿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是。”
    “正义与邪恶本就是相对的，有一个例子你应该听说过。”
    “什么例子？”
    “一个人说对和一百个人说对。”
    甄水儿默默点头。
    “所以正义和邪恶，要按照这个世界的基本道德来衡量。”言毅掏出一包华子，点起一根，“有了基准，就有需要正义去铲除的邪恶。而恰好是因为有了基准的定义，便不能强迫任何人去成为正义或邪恶的一方，因为这个定义本就是由人而定的，别人想不想遵守，是别人的意愿，如果那个人不会自己成为邪恶的一方而危害到其他人的利益，那么，他便不能被强迫去施行正义。这么说你认同吗？”
    甄水儿咀嚼了一番，点点头。
    “然而基准就是存在，正义与邪恶也有一定的衡量方式，所以我继续说下去，就会显得自私而无情，你继续说下去，就会形成一种拿着道德标准来捆绑我的姿态。”言毅吸得很快，将手中的烟头杵灭，又点起一根，“所以我们换一种角度，从道德基准中抽离出来，站在世界的角度去诠释它们的意义。”
    甄水儿看着他吞云吐雾，轻轻笑道：“师兄请说。”
    “你认为世界是什么样的？”
    甄水儿思考了一会，道：“本质上是弱肉强食的，但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动物，所以世界也有很多温暖和美好。”
    “对。”言毅点头，道：“人类的世界拥有这两点，生而为人就要面对这两点。而因为人的欲念，弱肉强食占的比重更多。”
    “是的。”
    “那么，你是否认为，一个人生存在世界上，要勇敢的面对占比更多的危险和坎坷？”
    “是。”
    “这些危险和坎坷当中，有大部分是要自己独立面对的，那样才能变得更强，才能完成梦想，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甄水儿毫不犹豫，“是。”
    “所以在你生存的过程中，别人对你的帮助，其实是一种恩赐，而不是别人的责任。”
    甄水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是。”
    言毅也看出她明白了，笑道：“有危险的地方才叫世界，没有危险的地方，叫作乐园。这个世界它既不黑也不白，只是一道精致的灰罢了。所谓的行侠仗义和伸张正义，并不代表正义少了需要变多，也不代表邪恶多了需要消灭，你做这些事的本质原因是因为有意义，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有意义，你收获了‘施展正义’的结果，满足了内心的渴望，别人则是在面对世界的残酷时获得了帮助，舒平了道路。”
    甄水儿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了。正义和邪恶都是均匀的，没有多少之分。多做一件行侠仗义的事并不代表收获了更多的正义，少做一件行侠仗义的事也不代表就催生了更多的邪恶，不能以数量而定。用道德绑架也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人有着帮助别人的责任和义务，既生而为人，就要做好面对这个世界的危险的准备。别人看到了你的困难来帮助你，便是正义，是恩情，若你反而指责别人做得不够多，那其实是你自己在自私，在贪心。”
    “正确。”言毅赞道。
    甄水儿微笑道：“我与师兄的区别就是字面意思，我想做没看到的事，师兄不想做，仅此而已，与正义自私无情，都无干系。”
    “真聪明。”言毅毫不吝啬再次表达自己的赞美。
    “师兄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能想这些，师兄明明更聪明啊。”
    言毅嘿嘿笑了笑，道：“我们刚刚是在讲道理，而其实抛开道理，用感性的角度来看，师妹你是值得人敬佩的，是侠士。”
    “谢谢师兄。”
    “我说认真的。”
    甄水儿看着他，轻声道：“师兄，你真的很特别。”
    “是吗？”言毅看着终于把鱼抓上来的马有福，招了招手。
    “是，我游历世界各地，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却没有一个能与我这般剖析‘行侠仗义’的含义，顶多就是看过些许洒脱的笑容。”
    “可能是我脑子转得比较快。”
    “是吧，这样认真说话的师兄，真的是很帅呢。”
    “......”言毅看她又撩头发了，忙摆手道：“别，受不起。”
    甄水儿轻笑一声，道：“只是师兄，我还有一个疑问。”
    “放马过来。”
    “额？”甄水儿转头看去，果然看见马有福游到了岸边，“师兄是想先吃烤鱼吗？”
    “额不是，我的意思是尽管说。”
    马有福上了岸，大声道：“公子，我抓了十几条！”
    言毅连忙对他摆手，“去旁边烤，别吵！”
    “啊？”马有福有点懵，问道：“公子，你们不是已经说完转头看我了吗，还有什么事要做？”
    “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