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八〇

    
    萧将军虽然如此这般说法,可是,小乙心里仍是觉得不安,他以为,那冉将军虽然杀人不眨眼,但绝不可能胡言乱语,这事多有还是真的!这一行人中,还是有个叛徒,至于是谁,可是不好说了!当然,大小姐说是阿合,目前看来,他确实最有可能,只是,小乙却不这么认为,阿合虽然有些冒进,但却不像是会与敌私通之人!小乙也是累坏了,也就懒得再想这许多,斜斜靠在边上,闭眼睡了,那雨声持续了好久,小乙也不知是在何时停了下来!
    转过天来,云开雾散,空气之中也是湿润非常,因昨夜大雨,这山谷之中竟是多出了一条小河!而对岸仍能见着一些打斗留下的痕迹,只不过,被那雨水冲刷,已然不是十分明显了,若不是仔细来看,还真是看不大出来的!而那些个尸体,也早就被水冲走,也不知到了何处!
    萧将军夫妇二站在边上看着远处,似是在说着些什么。小乙再看其余人等,阿齐不知踪影,或许是去寻些吃的吧,而阿合也已经醒了过来,正自生着闷气,该是大小姐那几句话伤到了他,直到这时,仍是无法释怀!阿力见得小乙,也是朝他笑了一笑,而后挪了挪身子,或许是碰到了伤口,叫他颇为痛苦!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等,仍是闭着眼,当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又累了这么久,自是十分辛苦的!
    小乙见这边已经没有大碍,于是与众人道别,要回去找童陆和兰羽!萧将军让他把人给带来,与他们一齐走,要不,这林子里边,可是还有不少敌人的,大家在一起,也能相互照应一下!小乙也觉有理,于是应了他的话,回去寻童陆和兰羽过来!
    小乙也只有凭借着自身感觉回去,当然,双方离得并不算很远,小乙还是很快就回到了童陆兰羽身边。童陆见得小乙过来,也是大感兴奋,而兰羽,自然是睡着的,小乙也只有背着她走了!当然,这可早就习惯了,也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三人回归之后,这一行人又再次聚集到了一处!
    萧将军见得三人,笑着迎了上来,说道,
    “哎,怎样,夜里没有淋到雨吧!”
    童陆踩水过了河,笑着回他,
    “还好还好,只被淋了一点点而已!哎,我说老萧,看着你的脸上,可是春风得意的很啊!”
    萧将军大笑回他,
    “还好,还好,主要是我们都没出事,这可不就是最好了么!”
    小乙也已经把昨夜情形简单说与童陆知晓,童陆先是不敢相信,后来几经琢磨,算是勉强看懂了那冉将军!又听童陆回话,
    “老萧啊,你早就胸有成竹,为何不早些与我们说呢,你看看,害得我们那般辛苦,瞧瞧,我这腿啊,可都细了一大圈了呢!”
    萧将军笑着回他,
    “这个嘛,我也不能确定他会帮我,所以,先没与大家说起这个!只是,你们三个,真是帮了大忙了,把那么多人全都引开了,也是减轻了我们这边的压力,所以,成够成事,你们可是居首功呢!”
    童陆笑着回他,
    “嘿嘿,这话我爱听,还是咱们老萧看得透彻!那么,可还有什么奖励么?!”
    老萧回答,
    “这个嘛,就得我家夫人来安排了!”
    萧夫人笑笑,回了话道,
    “快些过来歇歇吧,辛苦了这几日,瞧瞧,都瘦得脱了相了!”
    三人坐下之后,童陆又问一句,
    “我说老萧,你真的把那消息告诉给了冉鸿?!”
    萧将军回他,
    “对,告诉了!”
    童陆又问,
    “说的还是真话?!”
    萧将军回答,
    “当然,他又不是傻子,我可不想惹毛了他!”
    童陆笑笑,又道,
    “好吧,你是神人,我可是一点儿也看不懂了!”
    小乙把兰羽安放妥当,阿齐回来了,他脱下了衣裳,用它包了好些野果子回来,看上去就很酸,不过,吃起来,倒是清甜得很,小乙一下子吃了好些个,仍觉意犹未尽!好在他摘得多,所以,也是够让众人填饱肚子!
    小乙一边吃着,一边问话,
    “我说老萧,咱们接下来,又该怎么走呢?!”
    萧将军想了想,回道,
    “接着走吧,这后边,或许还有追兵哟,冉鸿已经走了,他们要是发现了咱们,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乙回他,
    “也好,也好,就只当是在游玩了!”
    萧将军又道,
    “只不过,大家可得做好准备,这一走啊,怕是几日十日停不下来的哟!”
    小乙回他,
    “咱们这里,可是没有孬种哦!”
    萧将军大笑,回他,
    “哦,对,对,倒是我这话说得不对!”
    几人在这方聊了一会,各自又给带了些果子,这才又继续赶路!
    当然,这一走啊,可就又走了一个多月呢!这林子,就似没完没了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完!呵呵,不过,这倒也还是有些好处的呢!萧将军夫妇二人也懂得些医术,寻些草药给众人换上,阿合阿力等受伤之人,他们每日行路,伤口似乎却又是好得更快了些,越往后边,他们的行进速度可是越发的快了,这样一来,后边即便能够找到他们留下的印记,想要追上他们,应该也是不可能了!而这期间,又有过几场大雨,他们想要找着,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到了此时,可以说是真正的安全了!
    没有了追兵,大家都很放松,一行人路上有说有笑,就连那两位小姐,那也能够与众人打成一片了,当然,除了阿合!这个,却是让阿合大为恼火,他也时常过来与小乙诉苦,弄得小乙苦笑不得!再过一些时日,也是没有人再去想这事了,所有人的关系,也都变得好了起来!
    再说说兰羽,她的病情,似乎稳定了下来,每日醒来的时长,几乎一模一样,她虽然也知自己的病没药可治,但她对生活的投入程度,在这一群人之中,却是最多的,每日只一两个时辰,但她享受这其中的每一时、每一刻!小乙有时看她四下奔跑玩乐,也是不由得笑出泪来!哎,有时想想,这老天对她,也真是太过残忍了!
    兰羽每日醒来之后,可是玩得尽兴,不过,她有那么一日玩得太野,可是糟了意外,这妮子爬坡摘花摘果,却是一个没留心,从崖上摔了下去,断了一条腿!她这断了腿啊,更得小乙来背了,还好不是特别赶路,所以也不至于太过辛苦!她摔下去之后的表现,也是让人忍俊不禁!
    只听兰羽大声叫唤,那声音之大,怕是对面的山上,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啊,断啦,断啦,小乙,快啊,救我啊……”
    众人听得这声,急急赶了过来,小乙跑得最快,一眼见着她的腿弯折成异形,断骨尖部十分锋锐,竟是刺破了皮肉,裸露了出来,啧啧,可真是断得厉害呢!那两位小姐一见,立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萧夫人赶紧带着他们走开,不过,很快又听到了她们的哭声,这可真是被吓坏了!
    小乙无奈摇头,说道,
    “我说兰大姑娘,你这也真够可以的啊,断成了这个样儿,是真的不想要这腿了么?!”
    兰羽扯着嗓子,回他,
    “你说什么呢,我这痛得厉害,你还挖苦我,安得什么心,啊,啊……”
    小乙笑着回她,
    “还能一下子说这许多话,看来没什么问题!”
    萧将军也是从军多年,对于这伤,自是极有研究的,他迅速过来,小乙在旁协助,二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帮着兰羽把腿归位,又给上了药,稳稳的固定住!到这时候,兰羽方才缓和过来,没再那般撕心裂肺的叫喊了,她的脸上,也就没再那样惨白了!
    小乙笑呵呵给她喂了些水,又道,
    “怎样,瞧瞧这个,可是比小二黑还包得好呢!”
    兰羽瞥了小乙一眼,回他道,
    “你,你就别再自,自夸了!要不是有,有老萧,萧在,你,你可,可没,没这本事!”
    小乙笑着回她,
    “好,好,就算是老萧的功劳!”
    萧将军笑呵呵的起身,说了一句,
    “得,今日便不走了,好好歇着,我去看看能不能弄些骨头肉来给你补补!”
    讲完这话,可就带着阿齐去了,他二人这是要去打猎,也不知能不能有所收获!
    小乙又问兰羽,
    “怎么,看不惯我,那要不我先走开?!”
    兰羽回答,
    “你给站住,跟我说,说说话,我才,才不会觉得,觉得那般,般痛,痛!”
    小乙看她表情,仍是难过非常,当然,要是有人摔成她这样儿,应该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儿去!她如今还能说得出话,可是比大多数人强上不少呢!
    小乙坐到她身边,笑着又问,
    “感觉怎样?!”
    兰羽回答,
    “还行,还行!以前也没断过腿哇,这一回,也算是好好体验一下,嘿嘿,想想,还真是不错呢!”
    她是提起了一大口气,一连说了这么些话,讲完之后,又是咬住了牙,良久不能讲出一句!小乙看她实在辛苦,也是与她开个玩笑,
    “我说,你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愿再动,想要我每天都来背你,好以此惩罚于我!哎,我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着你这么个活阎王啊,还不知又要祸害我多久呢!”
    兰羽听得这话,也是笑了起来,只是,她的腿实在是太痛,又是好久好久,方才又能讲得出话,又听她道,
    “我就,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要你受罪!看,看到你受罪,我,我我,我就开心!哈,哈哈,哈……”
    小乙哭着脸,回她,
    “哎,真是苦命啊,苦命啊!”
    小乙就这般与她对话,分散了兰羽的注意力,她也就没再那般撕心裂肺的叫唤过了!小乙本以为她这腿断了,疼痛难忍,必然不会再睡过去,可谁曾想,天黑下来不久,她可又睡了过去,再怎么叫唤,她也醒不过来了!小乙也试着触碰她的伤口,她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就又睡了过去!呵呵,真是,比起这伤痛来说,睡觉才是第一等的大事!这样也好,她睡着了,或许就不会再觉得那般疼痛,也算是给她减轻了一些痛苦的吧!
    萧将军打了几只鸟儿回来,为了兰羽,也是生起了火,也不知在哪儿寻到一块能装水的扁石头,也就用它给兰羽熬了一锅汤!每个人都很关心兰羽,这也让小乙倍感温暖,是啊,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方才能够共度难关!
    萧将军每日都在观察,并无对手追来,兰羽伤得太重,所以,还是又多留了两日!只是,不可能长久留下,所以,还得继续往前赶路!接下来的日子里边,众人每日都在行走,已经忘却了自己是谁,为何要来此处,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完完全全的摆脱追兵,寻找到一个美好的地方住下,再也不要受那苦楚了!在众人心中,这一路辛苦,也是让他们抛弃了所有的杂念,让人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这个,对所有人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呢!
    小乙偶尔又会想起那叛徒之事,没有人跟来,也早已证明,没有人故意留下标记。即便这叛徒还在,或许也是不愿再与人为伍了吧!毕竟,出卖这些位,似乎也是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的好处了!而这个时候,也没人可以只依靠自己而活,众人聚在一起,才能应对所有的困难!小乙心想,每个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任何依据便怀疑他人人,可是绝对行不通的,慢慢的,应该也就没人再想这个了!
    这般又行了好些日子,天气也是热得很了,每日行路,可都得出上一身的臭汗,小乙背着兰羽,更是浑身的难受!这一日,总算到了一处湖边,那湖不大,却也不小,青绿颜色,漂亮得很!萧将军见得这湖,可就不大愿意走了,问询了众人的意见,可是无人反对,于是,众人便在这湖边安下了家来!小乙和童陆,早就按捺不住,也管不了那许多,脱掉衣裳,直接跳到了里边,游了几个来回方才上岸!他们清楚见得,那湖里有鱼,个个肥大美味,见着小乙二人,竟还以为是能吃的东西!小乙随意一抓,便逮到了一条,这才把其他的大鱼吓走!有这湖在,可是不愁没水没鱼吃了!
    再看这湖四周,可是被那青山环绕,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一片青绿颜色,也难怪这湖水也会显出一般色彩了!这是一处水源,能够鸟儿嬉戏其中,既然有鸟,别的动物也多有会到此处在吃水,所以,这近处的山上,应该也很容易能够猎到禽兽。
    吃喝不愁,可是个极妙的地方呢!而且,这里似乎更高一些,却又没觉那般热了,即便真的热了,到水边洗个脸,那也舒坦!所以,这方住下,也是颇为惬意的!而且,这里无人打扰,也是乐了个清闲自在。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走累了,实在也不想再走了,留下来,根本不用动员!
    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自然会好,这不,没多长时间,就连那平日话不多的阿力,也变得开朗了起来,与他人交流,也能有说有笑了!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出奇的好,这可是让小乙未能想到的!有时想想,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一直向往的吧!
    夏日虽热,但到了夜里,也会很凉的,再加上湖边常有野兽出没,所以还是得建个坚固一些的住处才行!几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正愁浑身的力气没处可使唤,于是,又开始忙活着盖屋子了。屋子不大,一连盖出好好几间,有的不满意,又拆了重建。这不,一忙活起来,可不就忘了时间了么,一转眼,便是到了秋天!
    这秋日的群山,换了一种颜色,又是在一夜之后,那些有着宽大叶儿的树木,可全都变得光突突的了!再没过几日,可就下起了雪了!哦,这雪下得可真是早啊,虽然只下了半日,却已经堆起了好厚一层,这也是给众人提了一个醒,若是想要留下来,可得早些作好准备了!
    这雪后,又是半个月的晴天,萧将军夫妇二人走了,他们想要在冬日之前离去,还想要去看看小馋究竟如何。不过,只有他二人走了,其余众人,都很享受这里的一切,特别是听小乙说起,这冬日一来,这湖水结冰,还能在上边人滑冰,再在冰上敲上一个小洞,串上一根长长的绳索,挂满了鱼钩,一下子就能扯上几十条鱼来!当然,这些位都是在逃难的,好容易躲开了对手的追击,能够清闲过些日子,谁又不想呢,谁又愿意跟着他二人出去冒险呢?至少,先待些时日,再作打算!
    小乙这边,兰羽的腿恢复的奇慢,也是需要长久歇息,所以,他们也决定留下来,待兰羽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再走!只是,小乙也知道,这一旦入了冬,怕是又得好几个月之后才能走了,哎,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那还不是只有这样了!
    冬日来得太早,气温也是降得极快,初雪过后没多久,那湖面可就开始结了冰了,虽然还不很厚,但扔个石头过去,要是用力小些,可是已经砸不破了!能够动弹的,全都出马,打猎的打猎,砍柴的砍柴,吃的穿的用的,可是准备得够够的,只盼着那真正的寒冬早些过来,给众人来个不一样的惊喜!
    当然,寒冬真来的时候,众人可是都有些后悔了!只因这里的冬天,可是比众人想象之中还要残酷百倍!那雪一下,可是再也不会融化了,几场雪下来,雪都堆得有人那么高!这世间全是雪白一片,就算是白日,也是不敢随意走出屋外!当然,众人也得经常清理屋上的积雪,要不用不了多久,那雪可就得把屋子给压垮了,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也是亏得众人齐心协力,打到不少山货,也攒下了许多皮毛,要不,能不能挺得过去,可就不好说了!
    说真的,如今小乙倒是越发的享受这样的日子,或许,也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厌倦了那江湖吧!至于童陆,各自也都乐于其中,这也是叫小乙倍感欣慰!
    哦,对了,最要命的,还是兰羽,这女子,如今每日也只剩下一个时辰了,她十分珍惜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所以,每每都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她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一睡下,可就再醒不过来了,所以,一切都得准备好才行!
    有那么一日,小乙从那湖中挖出了好大一块冰,那冰透明亮眼,很是漂亮,最重要的是,冰里边还冻着一条鱼儿,鱼儿可是活灵活现,嘴巴仍在冒着泡泡!它还在摆动着尾巴,或许也是刚要从这里游过,却是没能成功,被急冻到了冰里!这块冰放在了屋前,兰羽每日醒来,都会花好一会儿欣赏它!有时天气晴好,傍晚时分又是起了红霞,更是明艳动人,那鱼儿,就似又活起来了那般!兰羽喜欢得不得了,她对众人说起,说她以后要是醒不过来了,也要像这鱼儿那般,冻在这冰块之中,永永远远保持青春美丽!她说得倒是欢喜,可是众人听了,却都很不是滋味的!
    小乙与兰羽说,若是冻到此处,到了夏日,冰雪融化,这尸体不还是会腐烂,而后被那鱼儿一点一点吃到肚子里边!兰羽听到这个,可又是不干了!小乙与她说道,若是想要像那鱼儿一样,可得再找个好地方!遥远的蜀中,群山众多,也有那万千不化之冰川,要是她还想要像这鱼儿一样被冻住,那便到那儿去!当然,小乙也是想要找个借口,带她到蜀中唐门,看看他们是否有办法为她医治!兰羽一听到这个,可就又精神了,吵嚷着立时要走!可是,这里的冬日,可不是你想要走,就能走的!保住命才最是要紧,所以,还是等到冬日过了再走吧!
    只是,这冬日,可真是太长太长了,长到小乙都觉得这世间,就只剩下了冬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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