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英雄传

第十一章 四十年来家国

    
    这几日陈云棋心情一直不太好,倒不是因为李英的背叛让他无法释怀,虽说他对李英的感情颇深,想要在几天内就彻底将她抛之脑后,似乎也有些不太可能,但他更为担心的是齐王之事,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因为这件事远比他的儿女情长要严重的多。
    小翠见他闷闷不乐的,便劝他出去散散心,以前陈少爷在家里可是待不住的,最近几天却总是闷在家里,她做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身边人,既然无法让他开心,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听从了小翠的意见,走出了家门,有意无意的来到了平时常去的酒馆,陈少爷虽然年纪尚小,却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可能是做公子哥养成的习惯,与开封城一些官商子弟交往多了,喝酒是家常便饭的事。
    平时他很少喝醉,偶尔遇到某个公子过生日或是有什么喜事,他也控制不住自己,而且酒桌上花样繁多,你要是玩得不好,喝醉就在所难免了,只要一喝醉,他绝不会让父亲发现,因为府里的小厮会把他藏得严严实实,而一些与他私交颇深的丫环也会帮着打掩护,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老爷知道少爷喝醉了酒,那么家里一定会鸡犬不宁的。
    酒喝了半壶,脑子还是很清醒,思前想后,这些年的所做所为是不是真的有些荒唐?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一无是处,惹人厌烦?想起曾经每日浪荡游玩的岁月,或许自己真的有些不知上进,以后可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正自出神思考之际,忽听得店内一阵争吵之声,听声音似是店小二在训斥客人,只听他叫道:“又没钱,上次没钱也就算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你白吃白喝,没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看你穿得绫罗绸缎的,想不到也是个穷酸书生,要是没钱就不要出来喝酒,在家喝粥也是一样。”
    店小二言辞锋利,刺耳难听,显然是不少遇到没钱的主,才练就了这样损人自尊的口才。
    陈云棋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被骂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一张书生模样的脸,白净瘦弱,眉宇间颇有一股勃勃英气,而他最令人嘱目的地方竟是眼眶里有两个瞳孔,乍一看还真是有点吓人。
    此时他已喝得酩酊大醉,站着的身子摇摇晃晃,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指着小二道:“你这小人,不要狗眼看人低,想当年我也是一朝的天子,受万民爱戴。”
    他此言一出,当真是语惊四座,听到这话的人都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但一看到他醉熏熏的样子,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小二听了这话,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张狂,骂道:“你这疯子,醉话也说得太不着调,你要是天子,我还是玉皇大帝了,别在这里唬人,小心掉脑袋,赶紧把酒钱交了,不然我让你滚出去。”说着伸手就往他衣襟里探去,那人一甩手,叫道:“没钱,要钱找你们大宋皇帝要去。”
    店小二还要过去纠缠,陈云棋走了过去,冲他说道:“小二,他欠你多少酒钱,都记在我的帐上。”店小二笑道:“原来又是陈少爷在扶危济困,你可真是开封城的活菩萨呀,既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陈少爷,这人嘴里疯言疯语的,你可要小心,别跟着他一起吃官司。前几天你在开封城的事可是传遍了,以后可别再出风头了。”
    陈云棋道:“多谢你提醒!不过话说回来,那天的事你怎么不去给我做个人证,平时对我点头哈腰的,怎么到了关健时候就当了缩头乌龟。”小二慌乱地说:“陈少爷是我们这里的老顾客了,那天的事我确实没有目睹,不然怎么会袖手旁观。”
    陈云棋哈哈一笑,说道:“以前经常来这,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我所有的账目都算一下,我晚上叫人来结,以后就不敢再来这里光顾了。”说着老气横秋般的出去了。
    小二看着他半天没反映过来,直到陈云棋走远,才一拍脑门,叫道:“嘿,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因为那么个疯子,得罪了阔绰的陈少爷,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由得又是跌足长叹,后悔不已。
    陈云棋出了店门,见那人已经走远,走的是城西方向,他便也跟在身后,只见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兀自拿着酒壶边走边喝,嘴里大声念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他所念的似是一首词调,但陈云棋读书不多,对诗词歌赋也知之甚少,虽然父亲常常逼迫他多读一些书,可他看着书本实在提不起兴趣,每每都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上面,不过他虽然听不懂那人所念之词的含义,却也能够听出来一种苍凉悲切之感,似乎饱含了刺骨的伤痛与无限的缅怀。
    陈云棋被他的悲凉之情所感染,不知不觉跟着他走过了一条街,此时已近黄昏,一抹晚霞绚丽的照在开封城的上方,天色快要暗下来了,街上的行人也越渐稀少,那人快要走到街尾的时候,突然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那是一条阴暗的巷道,一般都是将侧门开在里面。
    陈云棋走到巷口朝里张望,只见那人果然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正要推门进去,忽见昏暗之中闪出一个人影,手拿长剑朝那人猛刺过去。
    那人一惊之下跌倒在地,吓得酒醒了大半,连忙不住往后挪移,那刺客见一剑不中,接着又是长剑下摆,刺他胸口。
    陈云棋来不及多想,疾奔过去,大声道:“住手。”走近看时才发现是一个身穿黑衣、长发飘飘的女子,容貌十分清秀。
    那女子听到叫声毫不理会,眼神中凶光毕露,像是一定要将眼前之人杀之而后快,毅然决绝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冷酷异常,与她的容貌年龄极其不符,难以协调。可是她第二剑刚要刺落,陈云棋已将那男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闪到一旁。
    那男子死里逃生,早已是惊慌失措,一身冷汗将喝的酒尽数逼了出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见相救自己的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而要杀自己的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这一男一女的突然出现既让他感到惊诧,也很疑惑。
    他向陈云棋彬彬有礼地道:“多谢公子搭救。”转而又看向那女子,刚要开口询问,那女子朱唇微启,嗓音清脆的说:“你不用问我,等你死了自然知道为什么而死。”话音刚落,长剑直挺,一缕白光在昏暗下晃动不已,向那人急刺而来。
    陈云棋见这女子剑法灵动、身手不凡,别说自己赤手空拳,即便有一件利器在手,也不是她的对手,可眼前的男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且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若自己袖手旁观,他肯定会毫无悬念的死在她的剑下,陈云棋做为一个颇俱正义感的开封公子,如何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是飞起一脚,朝那女子手腕踢去,这一脚穷毕生之功,只求一击而中,将她手中的长剑踢飞。
    没想到那女子眉头微皱,长剑连连闪动,已将陈云棋的裤脚刺出两三个洞来,接着左臂微伸,娇嫩白晳的手掌拍向他的胸口,陈云棋顿时飞将出去,摔出一丈来远,痛得哇哇直叫,骂道:“你这小姑娘,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想不到这么蛮横,我不过是劝架的,何必出这么重的手。”
    那女子哼了一声,略带嘲讽地说:“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逞英雄好汉,不自量力。”那男子见陈云棋为救他而受伤,心中不忍地说:“公子不用管我,我李煜早就是该死之人,今日死了也不足为惜。”
    陈云棋听到李煜这个名字,心中一愣,像是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李煜是谁。
    那女子冷声向李煜道:“你也知道你是该死之人,残害忠良、听信谗言、是非不分,今日做了亡国之奴,可曾后悔当日的所做所为?”
    李煜听到这话,脸色变得苍白不已,像是勾起了无限的往事,泪水涔涔滚落下来,问道:“姑娘是何人?可是金陵来的?”
    那女子恨声道:“你问我是何人?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我叫林风晚,家父便是那个为你保家卫国,却被你残忍毒杀的林仁肇。”
    李煜听到“林仁肇”三个字,骤然变色,喃喃道:“你是林将军的女儿?”林风晚道:“不错,当日你听信奸言,将家父毒死,以至于家亡国败,今日我便要取你这昏君性命,替家父报仇雪恨。”
    陈云棋听他们的对答,这才猛然想起原来这李煜便是南唐的国君李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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