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烬

    
    沈青璇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陆锦和林语心里都藏着一个疑问。
    当年将她和封玥掉包一事，老爷子是否知情……
    因为。
    如果不是老爷子向众人说，他是亲眼看到“林语”夭折，封烬封泰，乃至最后知道实情的陆锦，绝不会那般轻易相信，“林语”没了。
    病房中。
    陆锦刚走进，沉沉昏睡中的老爷子，似是有感应，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皮。
    陆锦的模样印入瞳孔的一刻，老爷子咧开嘴角，就像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冲陆锦笑了笑。
    陆锦看到他嘴唇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不由弯下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阿锦，你，你来了，我，我等你，等你好久了……”
    陆锦：“……”
    眼眶重重一热，她转头，颤着脸看着老爷子那张熬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
    他快死了。
    她本以为对他的恨，不会让她有这么强烈的……心痛的感觉。
    可是看着他衰老灰青的模样，听着他的话，陆锦骗不了自己，她很难过。
    陆锦狠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逼自己狠下心肠：“等我？你等我干什么？你那么对我，你还奢望我会来看你吗？”
    老爷子盯着她，还是那样笑着，眼角却有泪滚落：“阿锦，是，是爸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爸还你，给你，给你当牛做马，赎，赎罪……”
    “谁要你赎罪？”
    陆锦哽声道，“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老爷子微微睁大眼。
    “你说我生下孩子时，孩子就已经夭折了，是不是真的？”
    陆锦道。
    老爷子：“……”
    “是不是你跟封雪政联合起来骗我……”
    “不，不是。”
    老爷子骤然激动，“雪政，雪政把，把孩子抱给我看，孩子，孩子没，没有呼吸……我，我没有骗你，我，我怎么会……”
    “所以，你并不知道孩子其实没死？”
    陆锦紧紧盯着老爷子的脸。
    老爷子瞪圆了眼睛：“你，你，说，说什么？”
    陆锦抿唇：“孩子没有死，我已经找到她了。”
    “什……唔……”
    消息太过震惊，爆炸，老爷子骤然之间痉挛起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陆锦用力闭了闭眼，伸手按了墙上的按铃。
    很快，主治医生和护士，以及封烬等人都冲了进来，包括林语。
    老爷子没有昏迷，只是整个人惊厥般抽搐了起来。
    主治医生当机立断给他打了镇定，老爷子渐渐平复了下来，虚弱的目光，在病房众多人中，锁定了林语。
    他突然朝林语伸出一只手。
    陆锦站在一边，拧着眉把脸转到一边。
    林语：“……”
    除了陆锦，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看着病床上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老人，林语微微吸口气，朝他走过去。
    林语没有把手递给他，只是静静的站着。
    老爷子努力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发出的声音却很微弱，不凑近听，根本听不到。
    林语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弯下身去。
    “你，你是那个孩子……”
    林语垂着眼皮，点了下头。
    老爷子眼眶猩红：“你跟你妈很像，很像……”
    林语看着他。
    “爷爷，爷爷不知道……”
    林语眸光浮动。
    老爷子说话很吃力，可他仍竭力将这句话说得完整些：“爷爷不知道，不知道你活着，爷爷要是知道，爷爷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让，让这件事发生……”
    林语望着突然之间，像是委屈，像是遗憾，流泪不止的老人，心尖蓦然掠过一丝类似低落的情绪。
    陆锦死死咬紧下唇，在一边，已是泪流满面。
    “阿，阿锦……”
    老爷子偏头，费力去看陆锦。
    陆锦终究是狠不下心，看向他。
    “我，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陆锦捂住嘴，对他的埋怨，怨恨，不舍，感谢，敬重等等所有情绪，一股脑上头。
    沈青璇秦谨在一旁看着，亦是早已忍不住，泪流不止。
    老爷子是在下午五点多去的。
    去的时候，他双眼阖着，面容安详。
    封泰和封烬发出讣告，两天后举行老爷子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