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不敌高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弯腰屈服是为了纵身暴击

    
    薛心如此咄咄逼人,薛中行虽然心惊,同时又暗自高兴: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占便宜没够。跟下棋似的,只要占到上风,便要乘胜追击,步步紧逼,让对方再也不能翻盘。
    但世上之事,岂是区区棋局能比的。棋盘上就那些子儿,就那些步数,只要揪住对手一个破绽,一步步扩大优势,这盘棋就算赢了。但人事哪有这么便宜。常言道过犹不及,讲究的是一个度。过了这个“度”,哪怕你再大的优势,也会大意翻船,由胜转败。这就是所谓的盛极而哀。
    至于这个“度”在哪里,线划在何处——这东西没地方教也没地方学,一靠天赋开悟,二靠岁数熬炼。薛中行心想,薛心缺的就是岁数,阅历不够,才会犯下这个错误。
    错在哪里?错在急于求成,错在妄想一蹴而就。
    薛心薛形两姐弟的安排,薛老太爷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先灭红发沃伦,提升现任掌门薛形的声望,尽可能争取薛家大多数人的支持。薛形之所以能当掌门,主要是仗着白家撑腰。而白家之所以撑他,是因为薛心嫁给了白家最杰出的天才、必定能够羽化登仙的白圭。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多年来把持薛家资源的老掌门兼族长处事不公,过于偏袒自己的子孙。薛中行私下反省,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是承认的。
    但现在薛心已和白圭离婚,薛形自然也没了白家的支持。薛中形这一系本来一直不服气,这时更是寻衅生事,想重掌大权。薛形不得不想方设法,加强自己的地位。
    灭掉沃伦是一步好棋。但在薛心的计策中,这只是第一步。走这一步时,已安排将上河门下河门两家合并成一个大河门,为第二步做好了准备。这第二步便是挑动大河门内讧,并入薛家,同时带动其他小门小派一起加入。薛家多了这么多外姓修士,又都被掌门的小恩小惠所惑,自然成了薛形薛心的铁杆。
    薛中行恨恨地更正自己:这些人才没有“所惑”呢。人家清醒得很。有奶便是娘。就是奔着薛家这点东西来的,谁给我就跟谁!
    有了这些外姓人,加上薛家原有的那些外姓修士,又有了平等议事的权力,薛中行和他那些人成了绝对少数,哪里还有什么发言权。
    但薛心薛形还不知足,想趁这个机会,将薛中行一系彻底压倒——薛老头子心里冷笑:说不定还想仗着薛形的修为,当场杀掉一两个核心人物呢。
    这就大错特错了。
    再怎么说,在场姓薛的都是一家人。几百年传承的世家,所有人从出生接受的教育就是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拧成一股绳。虽然实际做事有相当大的差异,但总有个基本观念存在,而且深入血脉。
    为了外姓,挑动家里人火并,这是打破了这个基本观念。
    越过了底线。
    薛老太爷有绝对的信心:薛姓修士之中,哪怕是现任掌门的嫡系,也绝不会支持这种搞法。薛心走出这一步,这就是盛极而衰,一招出错,满盘皆输。
    薛中行按捺着高兴,颤巍巍地低头弯腰。
    低头弯腰不是服软。且不说薛中行没半分服软的意思,就算他有,以薛心这种恨不得一把赢尽、通杀全场的风格,服软不会有任何作用。薛老太爷这时候弯腰,为的是在所有薛家人面前自证清白:想挑动家里人自相残杀的一方,不是我,是她!
    单纯搏同情,对凡人有用,对修士却不然。在场这些人挨着数过去,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糊涂蛋,又个个都吃过大苦,受过大罪——修行之苦,修仙界之外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将修行又称为修炼?其中的痛苦,如同承受焚烧锻打,因此才有这个“炼”字。修炼有成之人,你对他说我多么惨、求同情,无异于缘木求鱼。
    此时弯腰屈服以自证清白不是求同情。薛中行胸有成竹,自己越是退让,薛心越是会乘胜追击。她如此行事,其他薛姓修士看在眼里,自会盘算:这次是族长一系不听话遭镇压,下次若我有所违拗,打击岂不是会落到我的身上?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就不会站在薛心薛形一方,向薛老太爷一系出手。
    又有谁不会生出这种念头呢?哪怕是薛心的铁杆也一样。薛中行自知从前偏心,惹得薛家许多人不满,但那些人再怎么不满,也不会支持动辄对家人下手的现任掌门。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族长与掌门之间,他们定会选择主动退让、避免家族内战的一方。
    薛形修为再高,他只有个姐姐帮他。薛中行这边,薛之骏等直系儿孙不用说会一拥而上,就连中间派也定会有不少人出手相助。一方是势单力薄却气势汹汹不断挑衅发起战斗,另一方人多势众却顾全大局不断退让,直到退无可退,这才奋起还击……
    薛中行心里冷笑:你们啊,终究还是嫩了点。以为修士斗法,仅仅是比较谁的修为深、级别高?那不是大家神识一扫,我七级你十级,级别低的立即认输告负——哪有这么简单。
    “……薛之骏对掌门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罪无可赦……”薛中行语带哽咽,“但我一个即将入土的人,儿孙多是驽钝无能之辈,只有骏儿还算小有才干,盼掌门高抬贵手,不要责罚过重。若仍留他在门墙之内,今后还能为薛家效绵薄之力。”
    掌门薛形的态度好像有所松动,道:“九太爷说的是……”却被薛心插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大家都不依规矩,本门今后成何体统?掌门容禀,此例绝不可开。”
    薛中行好像无言以对,无力分辩,只能一遍遍哀求:“……只看在薛姓一脉的份上,都是一个祖宗、一家人啊,怎么忍心自相残杀……”
    铺垫到这个程度,火候已经够了。薛中行有些担心:骏儿怎么还不出来?老头子的戏份是求饶,薛之骏这个壮年人的角色则是被逼无奈、再也受不了屈辱、奋起反抗。他这个正主儿要是迟迟不出来,难道让老头子哭求半天,先趴在地下再自己爬起来拼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剧情这样发展,有点尴尬。
    放在平时,薛老头子绝不会有这种担心。这个孙儿的眼光才干,他心里有数。虽然没有事先商量,但眼前这种局面,薛之骏定能看出,定然知道怎么利用。他要没这个本事,怎会被薛中行如此器重。
    但骏儿今天实在有些反常。如此重要的场合,居然一开始就缺席、迟到,到了以后又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中行正在担心,神识忽地有所感应。
    薛之骏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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