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轮回,因果相继。朝见生离,晚逢死别。世间事,如秋风枯草,衰败之下,繁盛待藏。
老方丈将前因后果说清,方望楼哪还吃的下豹肉,屋后寻了块地,挖坑将豹子葬了。
豹子葬下,那边屋子里孩子降生,是个大胖小子。只是这孩子生下来,小嘴张着不哭,稳婆忙朝着后背就拍。一巴掌下去,孩子口中吐出一块鲜红的玉石,继而震天的哭声才响彻山谷。
众人都啧啧称奇,纷纷传看这块血红的玉石。只见这块玉石有铜钱大小,通体血红,晶莹剔透。老方丈将玉石捧在手心,终感一丝安慰。
此时,方望楼抱过婴儿,请方丈赐名。世外高人到此,恰逢小儿降生,赐名赐福,也是难得的机会。证空接过婴儿抱在怀中,望着怀中婴儿渐渐安然入睡,嘴角眉宇间竟有一丝满足。证空看在眼里,满是慈悲。思索一阵说出两个字“方报”,这孩子算是有了名字。
原本正在屋里屋外追逐打闹的方山、水方,见到小弟弟被抱了出来,也安静下来,翘着脚,伸着脑袋想要看看这个小家伙。谁知两人刚一露头,原本睡的安然的小婴儿一哆嗦,放声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动地,把小哥俩下坏了。
证空无奈的摇了摇头,稳婆接过婴儿转身去了里屋,送回去安哄。方望楼正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搓着双手,满地的乱转,老方丈却悄悄将他拉到屋外无人处。
“施主可知为何这婴儿降生,口含血玉?”
方望楼见老方丈如此避人问话,心中不免有些慌。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我那豹子如何死的,想必施主是清楚的吧。”
老方丈此话一出,方望山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瞬间懵住了。
难道这婴儿是那豹子转世?
也算天道有情,豹子守山生死轮回竟只在这方寸之间。见到这颗血红的玉石,证空就已经明白这豹子已入轮回,投胎到了这方家。只是再世轮回,这守山早已不是守山,更不是那只豹子了。这因果循环,善恶相报,就算证空是得道高僧也看不透了。
“老衲虽习佛法,这红尘种种也终不能看透。只是这口含血玉,怕是不妙,如今万全之策,怕是要施主自己做些取舍了。”
方望楼心里盘算半天,几次想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巧合,奈何这事还真经不起推敲。尤其那颗血红的玉石,天底下哪有孩子生下来含着石头的。更何况,那只豹子就是吞下烧的火红的石头死的。方望楼给豹子开膛破肚时亲眼见到那块石头,形状可不是和那血玉一模一样。
今生相见,必有相欠,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这孩子降生到方家,是福是祸还真说不清。山豹子好好的被两兄弟活活用石蛋蛋烫死,那传出十几里地的哀嚎现在还在耳边回荡。转眼间,人家转世成了你的小儿子,还含着血玉出生,来干嘛的?
听了老方丈的话,方望楼怕了,也慌了。自己取舍?如何取舍?难道把这新生的婴儿掐死不成?方望楼狠不下这个心,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只看了一眼,抱了一下。
噗通一声,方望楼跪在了证空面前。
“法师!求求你,救救这个孩子吧。”
证空扶起方望楼,沉思半晌道:
“当下只能先将他们兄弟分开,十年为限,或可知福祸。贫僧有两个方案:一者,我将婴儿带回山中抚养,视其秉性如何。以佛法感化,严加管教,必不会生出祸乱。此者最为稳妥。二者,我将你两个大儿带回山中,无论根基如何,我必亲自照看,习些自保之法。他日若真的兄弟反目,也不至涉及生死。此外,我要将血石和豹皮带回,佛法护持,消其业力。”
方望楼终是松了口气,总算还能接受。只是如何取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思索整晚,又和妻子赵秀娟好生商量,方望楼才算下定决心,让老方丈带走方山方水。
考虑到婴儿刚刚出生,决不能让外人抱走,就算方望楼答应,方望楼的老婆也死不会同意。刚刚出生就要离开父母,天下为人父母者,哪一个会愿意。
虽然送走方山方水也是万万不舍,奈何这因果如何谁也不敢说,方望楼不敢冒险。另外方山方水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政策好了,已经接到乡里的通知,开春就要去几十里外的镇上学校上学,来回太远,只能在学校寄宿。送走他们俩,就当是送去上学了。老方丈也同意兄弟两个住在山里,安排他们去黑石崖小学上学。每日可由弟子接送,护其周全。
天一亮,证空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上路了。方望楼偷偷跟再后面,一直送到潮水河边,将豹皮和血玉交给证空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进了山,方山方水开始还有些局促,还没到静心潭,两个人孩童的天性就显露出来,有说有笑。一会指着悬崖上的苍松惊叫,一会跑到溪边的冰上打闹。
到了天水潭边,几个洞天的人早得到山门弟子的通报,聚集到此。出山几个月,证空回山没带着山豹,却是带回两个孩童,所有人都想一问究竟。
此时的证空怀里抱着方山,后背背着方水。两个小家伙一路走来,几十里山路早走累了,兴头一过,到了三山斗扣就睡着了。
门下弟子接过证空怀里的方山,背后的方水却被一向冷漠的至若接了过去。众人到了八宝洞内堂,证空将才前因后果一一讲清。当众宣布收方山方水为关门弟子,此后再不收徒。
此时至若抱着熟睡的方水站出来道“方丈,我见这孩子甚是喜欢,方丈能否割爱,我想收这方水为徒。天行宗一直未正式收徒,门下冷清。无论根器如何,这孩子与我有缘,我想收下。你们八宝洞不能一下独占两个吧。”说完也不等证空回话,冷冷的抱着方水转身走了。
证空哪能没有小心思,白捡的两个小徒弟,虽无意害死守山,却是天性纯良,聪明伶俐,否则也不会拿烤熟的土豆喂豹子。只是这素有冷面师太之称的至若根本就不跟你商量,证空也是无奈,只能笑笑看着至若远去。
证空那边自是安排弟子如何照顾方山起居,八宝洞本就香火旺盛,不愁钱财给方山置办一切吃穿用度。方山在八宝洞如何暂且不说。
且说至若带着方水回天行宗,过天水潭直接向东,没进朝阳洞,而是回了清风洞。跟着回来的外门弟子也不敢问,只得回朝阳洞将事情经过告知躺在床上的和光。和光听完,脸上一丝痛苦闪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直在床前照顾的至柔看出和光所想,安慰道“我那师妹,向来面冷心善。她能替我们天行宗收下方水,说明心里已经早已不记恨你了,只是一时还在赌气,你也不要难过了,过几日我去劝劝她,到时候带方水来见你。”
此时的小仙鹤清影正独自坐在双仙洞垂泪。清影自师父飞升后,性格渐渐变的孤僻。好不容易守山出关,清影尊着师父先前所托,要照顾守山,算是心中有一丝慰藉。
时间久了,也只有和守山在一起时才能真正开心起来。每每抱着守山入睡,都能感到格外安心。到后来,守山替她扛了天劫,清影就在心中认定守山灵智尚在,遍寻天下灵药,固执的想帮守山恢复灵智,再续修行。也盼着守山能修行大成,和自己一样跨过玄牝,化形为人。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份感情,是一份朦胧的寄托,还是心中的一点奢望,她说不清,但是实在是难以割舍。不想师兄一时冲动,最后造成守山身死,还被扒皮剔骨,清影觉得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她想恨和光,可是想到和光失去双腿躺在床上,怎么也恨不起来。于是她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守山,恨自己没能完成师父所托,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那蟾皮回山。
清影靠着原身是飞禽,天生有飞天之能,几个月间每天都飞出去几百里寻找守山,今天听说守山已死,独自悄然回了双仙洞,从白天一直坐到一弯新月从东方升起。
第二天,双仙洞一片死寂。此后,白云洞天再没人见过小仙鹤清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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