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江上风势大好,所乘之船两日后顺利抵达天湾码头。
三人又换了一身稍好的装束,这才登上观景小船继续前往凌苍京城。
卫月鸢和卫修漪都换上了男装,裸露在外的皮肤用橘皮汁染成了微黄,又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除了看起来身体不好,也并无太大惹眼之处。
谢允殊也差不多,他的帽子压得更低,将耳朵全都给包裹住。毕竟左耳处那枚耳饰还未摘下,在凌苍被人看到,少不得引起轩然大波。
观景小船虽名字上带个小,却也只是相比货船小些,但在江中任然是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
这回船上的条件好了很多很多,包了其中一整层,行动上自由了不少。
卫月鸢便喜欢趴在围栏处看四周景色,船驶入天运河后,河道相比青泸江窄了许多,一路上都能看到河岸上热闹的景象。
这处的人格外热情,有装扮得有些花哨的小船经过,上头的人便会与趴在栏杆上的卫月鸢挥挥手绢,笑意盈盈。
哪怕船错过去了,邻着河岸的三层小楼上还有很多长得好看的姐姐们也在唤她:“小公子,上来与姐姐们玩啊~”
这些声音娇娇柔柔,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卫月鸢听出她们确实是真心实意的邀请自己,也不好抚了人家的面子,便扯着嗓子脆生生的喊道:
“姐姐们真漂亮,不过今日我不得空闲,待下次有机会再来找姐姐们玩。”
此言一出,河岸上各种娇笑不断。
谢允殊在船舱内,听得卫月鸢这一嗓子,心都快跳了出来。
急忙走了出来,侧目看了看河岸上的花枝招展,随后一把将她给拉进了船舱。
“怀安哥哥你做什么?我还想与她们说说话呢。”
卫月鸢还觉得十分可惜,还未与她们告别呢。
谢允殊脸色有些阴沉,他竟忘了这座城是出了名的水上花城。
那些个花魁艺伎见着衣着体面些的便笑脸相迎,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北娥……是没有女子做这些的。
谢允殊知道卫月鸢不清楚她们的身份,这些明媚的笑颜下掩藏的悲哀与身不由己。
北娥虽也有类似的花楼,不过里头都是些正经有才艺的男子。取乐她人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生存,而且他们不似凌苍花楼女子身份那么卑贱。
虽然两国有相似之处,但谢允殊也不想让她看到那阴暗的一面。
“阿鸢听话,别忘了这里不是北娥,咱们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最好莫要给人留下任何印象,懂吗?”
谢允殊神色缓和了些,就那么看着她。
好在卫月鸢也不是不懂,认真点头道:“放心,我会少出来的。不过还要在船上待十来日,总憋在房中有些无趣,不如下次停靠时……买些书看看吧。”
她眨着眼征询谢允殊的意见,毕竟这是在凌苍,一举一动最好还是由他这个凌苍人来做主为好。
谢允殊没有拒绝:“可以……”
只要她的注意力别总盯在这上头,买什么都可以。
船在水上漂了十三天,卫月鸢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看书,倒是没添任何麻烦。
只是中途在舆阳停靠时,卫修漪找过谢允殊。
她道:“回程时包一条船,我想去舆阳转转。”
现在所乘的观景小船,途中速度较慢,便于欣赏沿途风景。但一般在码头停靠不会太久,取了补给便会继续行驶。
再加上船上也不止一个客人,所以在何处停靠多久都是有定数的。这回舆阳码头停靠时,便只停了一刻,根本没机会下船。
舆阳城,顺安郡王的封地……
此地越是临水的地段越繁华,顺安郡王府便紧靠在码头边上。
谢允殊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应下了。
抵达京城的时候将要傍晚,不过街上依旧有人来来往往,灯火绵延长街,热闹异常。
卫月鸢东瞧西瞧,看什么都觉得好玩。相比之下卫修漪就显得淡定得多,这些与北娥京城有什么差别。
阿鸢还是小孩心性,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从踏上京城的土地时,谢允殊便有些晃神了。
离开了三年,京城的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他有些恍然,脚下踏着的是朱冀大道,自己曾经策马从这儿走过。
那时谢允殊还不是怀安,身后跟着的也不是两位北娥皇女,而是母妃的车架。
他仿佛是行走在两个时空,往日在京城的点点滴滴悉数浮现,让他的手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自己当真回来了,可是却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一切的根由……都是因为那里。
他的眼神顺着朱冀大道看向远处,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便能抵达宫门。
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大抵此刻正由哪位妃子服侍着用晚膳,当真可恨!
谢允殊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生硬道“今日有些晚,不如先寻个客栈落脚。”
他的提议得到了卫月鸢和卫修漪的一致赞同,便就近选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落脚。
卫修漪提出要和卫月鸢住一间,便只开了两间房,这样也正合谢允殊心意。
如果不是有卫月鸢在,他恨不得立马回一趟王府。
临行前北娥帝曾禁止谢允殊私下接触亲人,不过亲王府他必须去!
用过饭后,三人各自回了房间。
谢允殊特意叮嘱道:“夜间无事莫要出来走动,若被人发现你们女子身份,惹人注意会出大乱子。”
“知道啦,你快去休息,明日一早还有要事要办呢。”
卫月鸢冲他浅浅一笑,随后被卫修漪拉进了房,门啪的一声合上。
谢允殊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语不发的也回了自己房间。
卫修漪将卫月鸢拉进房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严肃的看着她道:“阿鸢,不是三姐说你,你对怀安是否太过信任了?”
她并非是不相信怀安的意思,不过如今姐妹二人远离北娥,怀安又曾以质子身份被送至北娥。即便他现在表现得并无异样,那也不代表完全没有意外发生。
当初母皇来信时说让三人前来凌苍,她便觉得十分不妥。不过母皇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那自己便只有遵从的份儿,更不可能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这十几日的相处,卫修漪看得出怀安对自己和阿鸢都很好。不过始终人心隔肚皮,她都十八了,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完全无法如阿鸢一般全身心的信任任何人。
卫月鸢正将壶中的茶水往杯子里倒,见茶水热气缭绕,有些兴奋的道:“这茶居然是热的,店家想的真周到。”
卫修漪见此摇摇头:“阿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三姐说话?”
她语气略重,不过卫月鸢浑不在意,只是将热水递到她手中,缓缓道:“三姐说的我都知道……”
“知道你还如此漫不经心,我看你……”
“三姐先听我说完嘛。”卫月鸢看了一眼房门,道:“我与怀安相识三年,他品性如何,这几年相处下来我都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卫修漪心中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打断她。
卫月鸢继续道:“我对怀安的信任,是基于他不会对北娥,对我身边任何亲人做出伤害举动之上。”
这话勉强得到卫修漪认同,她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此刻,卫月鸢浑身气势一下改变了不少,多了几分稚嫩的凌厉。
她沉声道:“我心中信任怀安,但却不能替三姐也信任他。如今我与三姐身处凌苍是为了完成母皇的嘱托,你我安危关系到北娥,阿鸢自知应以国家为重,不会因私情误事。”
怀安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在凌苍,有很多因素会影响他。
卫月鸢内心是有些焦灼的,她心中信任依赖谢允殊,但又要提醒自己要时刻多些防备。
这种想法十分折磨人,她只希望谢允殊是如自己所想那样。
卫修漪几乎要给卫月鸢竖大拇指了:“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阿鸢长进这么多。我还以为……”
“三姐以为什么?我对怀安的信任,与三姐对季公子的信任……没有差别。是先有家国抚育我成长,然后才能遇到他,三姐,我分得清轻重的。”
卫月鸢觉得有些乏力,说罢脱了衣裳便滚到了床上。
凌苍冷得很,客栈只备得炭火,却不如北娥暖室那么舒坦。
卫修漪见她准备休息,也没出声打扰。
她突然便明白阿鸢的心思了,自己方才也想得太过简单。如果今日随二人前来凌苍的换做祁云,她想必也会有些不知所措吧。
入夜,客栈大多数人都休息下了。街市上也鲜少有人走动,只有几间花楼还热闹得很,在寒冬的深夜里吵吵嚷嚷。
从客栈后窗翻出一人,三楼高的距离稳稳落地。黑影穿梭于黑暗,耳尖一抹幽蓝划出一道道弧线,随后隐藏于黑夜。
他并非是不遵守与卫樱的约定,只因怀中那封信写着木木亲启。
木木,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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