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难

二十七章

    
    一个晚上陈靖安折腾了好几次才算罢休,早晨起来俩人大脑都有点当机,陈靖安闭眼缓了好一阵儿才捋明白昨天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那条医学院的笔试短信。
    他从床上爬起来,南栀呓语了一声,往温暖的地方靠去。陈靖安盯着她暗自发笑,没忍住弯身对着小嘴亲了一口。
    南栀被憋醒,抬手揉眼睛,睡眼惺忪,“几点了?”
    声音又软又哑,陈靖安听得抿嘴笑出了声,“七点。”
    南栀撑着身子坐起来,长发凌乱蓬松,红唇微微肿起,动一下就腰酸背痛,她皱起眉轻嗔,“都怪你…”
    “嗯。”
    陈靖安回的坦荡,捏了下她的脸,“是怪我。”
    “……”
    南栀拍他手背,怪他行为恶劣。
    陈靖安顺势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给她轻轻揉腰,“昨天有个医学院给我发短信让我去考试,怎么回事儿?”
    南栀半睡半醒着,喃喃细语,“我不想养活一个废人…”
    脖颈处传来刺痛,南栀被他咬了一口,人也被从温暖的怀里放了下来,义正言辞,“不想养也得养。”
    “……”
    南栀晃了晃头清醒一点,抬眸看他,“这个学校挺好的,你之前也学过,就试试呗。”
    她小嘴一开一合仰着头劝解他,陈靖安总觉得不切真实,对于她说的话也没听进心里多少。
    “你听我说话了么?”
    南栀反问,隐隐怒意浮上眉尖。
    陈靖安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你不起来洗漱上学?”
    他在逃避话题,显然陈靖安对这个事表现的过于抵触。
    南栀掀开被子露出一双美/腿,慢悠悠的下床。她想起陈靖安之前说自己对大哥的事儿有疙瘩,所以不愿意和她提周念禾…
    他不愿意谈论学医的事儿,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那一年…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了。
    南栀对着镜子刷牙,泡沫堆了一嘴,锁骨处露着被他磨咬过的痕迹…
    她洗完漱出来陈靖安刚好煎完鸡蛋,热腾腾的摆在餐桌上,他又打了两片面包,配着果酱吃。
    南栀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开导这个有阴影的男人,完全忽视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想到什么猛然抬头,正对上那一抹坏笑。
    “你干嘛?”
    南栀顷刻皱起眉头,陈靖安这眼神仿佛是在探寻猎物。
    陈靖安眉目藏笑,“我在想今天给你弄个对称的。”
    他盯上她的锁骨,她睡衣的领口大一些,隐隐约约露着他的痕迹,叫人浮想联翩…
    南栀立马意会,用手遮住,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面包。
    对着他玩味的视线,南栀忽而想起自己原本是有话要说。
    都怪他!总是打断!
    她吞了一口鸡蛋,一本正经的叫他,“陈靖安。”
    “嗯?”
    他悦声的应着,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舒爽。
    “去参加考试吧,你现在也转业了,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挺好的么。”
    她神情认真,一板一眼,又可爱又诱惑。
    陈靖安噗嗤一笑,语气轻佻,“我喜欢干/你。”
    “……”
    南栀羞红脸颊,咬牙切齿,“你脑子里是没别的事了么?”
    其实知道,这人就是在逃避。
    “嗯。”
    他扬起下巴神采飞扬,对于此异常骄傲,“主要我还贼擅长。”
    “……”
    南栀气急伸手打他,被他牵住,“宝贝儿,再磨蹭一会儿上学迟到了。”
    南栀这才意识到时间问题,怎么过的这么快…
    陈靖安起身去衣柜里给她拿衣服,等她吃完伺候着她更衣,由于昨晚行为恶劣,陈靖安特意递了支口红给她补上。
    拿口红遮着点儿,要不太魅惑…
    这样的小南栀,他可得在家藏好喽。
    南栀拾掇完匆忙出门,陈靖安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
    跑了几步南栀回头问他,“你跟过来干嘛?”
    他自然的拉上她的手,“送你上学啊。”
    南栀瞧了一眼他满脸的伤,“你伤口好点儿没?今天记得再去医院换换药。”
    陈靖安撇嘴故作嫌弃,“亏你还惦记着,我还以为你瞎呢。”
    南栀踩了他一脚,话题绕回来,“陈靖安,为什么不想去考试?”
    “……”
    这次轮到陈靖安哑口无言,这个话茬是过不去了。
    他皱起眉想了个由头搪塞她,“我一把年纪了,等学成毕业都多大岁数了。”
    “那又怎么了?”
    南栀不满的嘟囔,“你也没有养家的压力…”
    不想去,什么都能成为借口。
    陈靖安挑眉,“不是你说不养废物的时候了?”
    “你要是考上了,我养你就是了。”
    陈靖安扺掌大笑,“我媳妇儿就是不一样!”
    “我说真的。”
    “我知道。”
    陈靖安把南栀送到教学楼门口才离开,昨儿刚得罪了那几个小流氓,他怕南栀被报复,所以一早跟着过来。
    送走南栀陈靖安到医院包了下伤口,然后无所事事的闲逛。爱丁堡的城市文化底蕴深厚,总给人一种历史沉淀感,他被南栀这个文学人耳濡目染,倒还挺喜欢这种氛围。
    南栀就没他这么大的雅兴了,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说服陈靖安继续学医的问题。她是真的绞尽脑汁,考研那会儿都没这么努力过…
    她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南栀这般思索着点开电脑,准备搜索一部关于梦想的电影,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由此引题。
    网页中关于梦想的电影第一个弹出来的就是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评分九点儿多,南栀扫了一眼故事梗概,点击下载。
    正想着再多找几个,就被老师叫过去探讨起哲学问题。于是等到放学时间,南栀电脑上也就只有这一部电影,不过足够了。
    陈靖安依旧在校门口等自己媳妇儿放学,俊朗的东方面孔惹人注目,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这对中国夫妻,女人温润如水,男人俊逸帅气。
    南栀今天格外热情,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为的就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俩人结伴而行,南栀不再像早上一样强硬的灌输想法,她打算一步一步来,慢慢瓦解他在心中建立起来的铜墙壁垒…
    家里厨房闷着他做好的饭菜,南栀毫不吝啬夸奖,璨眸闪着喜悦之光,“陈靖安,我发现你比之前对我好了。”
    陈靖安端着饭碗塞到她手里,不甚满意,“我之前对你不好?”
    南栀笑眯眯的摇头,“是更好了。”
    她态度诚恳,绝不掺假。
    陈靖安冷哼一声,嘴角隐隐翘起,南栀啊,有的是本事把人哄乐。
    小姑娘把投影打开,这还是陈靖安刚到爱丁堡时在二手市场淘来的物件,南栀当时和他闹别扭,自然不会和他坐在一块看这个东西,时间一长就搁置了。
    陈靖安有些好奇的抬眸看她,南栀脑袋一歪,鬼灵精怪的,“看个电影怎么样?”
    陈靖安哼笑起来,毫不留情的指控,“孙南栀,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南栀才不会理会他的不解风情,电影播放起来,俩人一边吃一边看。
    有一句台词,“F
    om bi
    th to death, you
    life is a w
    estli
    g match.”
    南栀咽下米饭出声翻译,“从出生到死亡,你的人生就是场摔跤赛。”
    陈靖安拧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觑她,“我听的懂。”
    南栀不以为然,耸了下肩,“我知道啊。”
    “……”
    吃完饭陈靖安要去洗碗,南栀摁着他的手臂不让人动,“看完再洗。”
    陈靖安无可奈何,这孩子天生逆骨,又轴又倔。他能怎么办?自己娶进门的,还不是得宠着。
    “Whe
    you
    hea
    t is full of fea
    , pat you
    back,fi
    d the cou
    age, you will get bette
    !”
    南栀继续进行文化输出,语调夸张表情丰富,陈靖安顿时起了邪念。
    南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正面迎战吧,这正是你生来的目的!”
    孩子好像有那什么大病一样…
    电影结束,女儿吉塔最终赢来了成为榜样,激励千千万万女性的机会。
    南栀拍了下陈靖安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热血沸腾!”
    陈靖安玩味的坏笑,俯到她耳边,“你给我看这个…是要和我生个孩子?”
    电影讲的是培养子女完成梦想的故事。
    他坐直身子故作思考,“这个点子确实不错,还能像电影里一样延续我的梦想。”
    “……”
    南栀是让他学习电影里的精神!
    这都能别想歪了…
    她抬手打他,嗔怪着,“你想什么呢!”
    陈靖安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实践出真知,宝贝儿…”
    话音未落,南栀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迈进了卧室。
    南栀为了说服他也是豁出去了,甘心出卖色相满足他的需求,好叫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这一通下来又是两个来小时,累的南栀气儿都喘不匀,还抓着他的手臂软绵绵的说教,“就去试一试吧,反正现在有时间有精力,万一通过了考试,就去读呗,也就七八年的时间。”
    陈靖安嗤笑,轻咬她指尖,“七八年我可要四十了。”
    南栀反驳,“顶多三十七…岁半…”
    陈靖安把人抱起来送进了浴室,自己站在边上简单冲了一下,到厨房把饭碗洗出来。
    南栀泄气,肩膀耷拉着从浴室走出来,正琢磨着准备来硬的和他赌气,逼迫他去考试,结果思绪被视线所及之处打乱。
    一摞医学书正摆在俩人的床头柜上,亏她刚刚被摁在这旁边折腾…
    也是真瞎啊!
    南栀过去翻阅,合着这货学习资料都买好了,这算不算骗pao?能不能起诉他?
    她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刚刚被弄的实在太亏了…
    陈靖安洗碗回来就看她站在床头柜前表情纠结,他凑过去搂住腰,“是你自己理解有误。”
    “……”
    仔细想想,今天回家陈靖安似乎没有说一句拒绝的话,是她自己沉浸在他不愿同意的思维框架里了。
    南栀更气了!
    用指甲掐他放在腰间的手,扔了一本书到他脸上,“学习啊!”
    陈靖安摸了下被书本砸红的鼻梁,勾唇浅笑,拉住她的软指,“你陪我。”
    南栀一扬眉,“好啊,谁先睡觉谁小狗!”
    “……”
    陈靖安失笑,他俩今晚这是注要定有一个小狗了?
    他拉着南栀带到书桌旁坐下,一人一半,加了个凳子,各研究各的。
    这叫…同桌?
    陈靖安盯着那几本医学材料发笑,他是排斥这个事儿来着。可早上回家的路上就碰见一个书店,他鬼使神差的钻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这么一摞书。
    鬼知道他当时想了什么…
    不过这都不重要,听自己媳妇儿的准没错。
    俩人点灯熬油刻苦学习,奈何南栀先前被他折腾的狠,累的凶,手肘拄着下巴打盹儿。陈靖安心疼她,抱着人上床,主动承认,“我是小狗儿,汪汪。”
    南栀靠在他胸膛上勾唇甜笑,轻轻点头,喃喃细语,“嗯,你是小狗。”
    这般孩子气,到底还得是咱们小南栀才足够可爱…
    从那天起俩人便开始了每日熬夜读书的活动,陈靖安需要记忆的东西更多,亏了他脑子快,不然这么短的时间捡起一个专业简直是难上加难。
    转眼半个月过去,天气转凉,入学考试如期而至。
    当天南栀托着酸痛的身子早早从床上爬起来,亲自下厨给陈靖安煮了一锅清水面条,加了一颗不太成型的水煮蛋。
    太久没下厨,技艺生疏,陈靖安只能将就着吃了。
    不过这人给面子,含泪吃下两大碗。
    南栀就和那些中高考的家长一样迷信,扒了陈靖安的裤子给他换了条紫色对号内/裤,一身中国红颇具风姿。
    她自己也穿了一条凤凰花的旗袍,叉开到大腿,把她那小身段衬得淋漓尽致,陈靖安皱着眉给她裹了件过膝大衣才算罢休。
    夫妻俩全副武装,国外街道上的中国风特色,极具吸人眼球的效果。
    南栀陪考,陈靖安买了杯热可可让她暖胃,孩子不肯回家等他,他就快点答题,总不能冻到他媳妇儿就是了。
    陈靖安大概是整个考场第一个交卷的,就连老师都惊讶于他的速度,交卷时还和他确认了一下是否确定。
    陈靖安自信满满,“yeah,su
    e.”
    他走出考场时南栀同几个陪考家属交谈甚欢,早上那点紧张情绪陈靖安一丝都没看出来。
    看见他第一个出来,南栀眉头顷刻皱起,发出质问,“你提前交卷了?”
    陈靖安点点头,拉起她的软手,满目柔情倾注在她身上,“很简单,都是我们准备过的知识点。”
    南栀撇了撇嘴,陈靖安是把二十几本书都背下来的,他说很简单也不过是真的付出辛苦了。
    陈靖安揽过她的细腰,“走,去找一家火锅店庆祝庆祝。”
    “……”
    南栀不屑哼笑,“庆祝什么?你只是参加考试,又不是通过考试。”
    她软言正色,借机敲打,“陈靖安同学,不要盲目自信。”
    陈靖安笑她可爱,捏了下她软软的脸蛋,“这位家长,请相信你的丈夫。”
    “哦。”
    “哦?”陈靖安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小下,“要是通过了有什么奖励?”
    南栀的神色故作暗淡,语气幽怨,“能有什么奖励呢?我现在为人/妻子,早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她叹了口气,学着英美音乐剧的语调隐隐难过,“我这里还有什么能够奖励你的呢?”
    戏精附体,陈靖安也乐意陪她闹,手揽着腰一用力把人贴的更近,“有…当然有了!”
    他捏了一把那细腰上不显得赘肉,意有所指,“那可真是太多了…”
    暧昧不清。
    南栀掐了他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往前跑,陈靖安追上去把人抱住,俩人闹成一团,尽是欢声笑语。
    他们走了两条街才寻到一家正宗的火锅店,一个四川人开的店,锅底都是纯手工熬制。
    当地人吃不惯这么辛辣刺/激,就吸引他们这些远在异乡的中国人。
    热辣辣的火锅端上来,小南栀的眸子里立马闪起光亮。
    她本是不能吃辣的,这两年和陈靖安混的时间久了,偶尔也会馋这么一口。
    地道的牛羊肉卷在火锅中沸腾,异国他乡里总夹杂着留恋在其中。
    陈靖安负责下菜煮肉,南栀负责喂饱自己。好像离开了国土,陈靖安就只是陈靖安,是她孙南栀可以奴役的丈夫,并不是什么少爷长官,她也不必与他客气。
    南栀吃饱了扶着后腰抚上肚子后仰在座椅上,舒服的半眯起眼睛。
    今天起的早,这会儿吃饱了犯困,昏昏沉沉的…
    陈靖安盯着她森森怪笑,“你这样像个孕妇似的。”
    “……”
    这话说完俩人同时瞪大眼睛对视彼此,他们几乎是夜夜笙歌,并没做过措施。
    南栀满脸写着震惊。
    不是吧不是吧?
    陈靖安一脸好笑,“不会这么快,这才半个多月,下个月去查应该差不多。”
    “……”
    南栀白了他一眼,“你还挺自信。”
    对于南栀的质疑陈靖安表现出洋洋得意的姿态,“那是,老子准着呢。”
    “……”
    南栀神色暗淡下来,就连眼皮都耷拉着,“我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南栀为这事儿耿耿于怀,陈靖安都知道,她有时候夜里做梦会哭着醒过来,呓语着说对不起…
    陈靖安安慰的勾起唇角,轻哄着,“南栀,那个孩子,是我的问题,是我没处理好个人问题让你伤了心的。”
    南栀摇头,斩钉截铁,“不是。”
    她吸了下鼻子,声音微颤却是语气坚定,“是我们的错。”
    她不否认曾经犯下的过错,直言不讳,“是我们…不够信任彼此吧…”
    南栀释然一笑,“毕竟我们开始的…不太光彩,联姻嘛…”
    陈靖安抓住她的手表明心境,“南栀,我没有不信任你,我不和你提大哥提周念禾…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南栀笑眯了眼睛轻轻摇头,“这…是个宏观概念,并不是真正的不信任。”
    她顿了一下,企图换一个更准确的词语,“就是说,我们相遇的太匆忙,在一起的也太仓促,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交心?”
    南栀歪了下头,“嗯…应该可以这么说,我们就是不太熟,虽然…有肌肤之亲,也和其他夫妻一样过日子,可是咱俩,以前总是太客气了…”
    陈靖安看着南栀无声的笑起来,想不到…这一遭竟让南栀这个小丫头顿悟了。
    她说的,正是他们从前存在的问题。
    他们的感情是在彼此试探的基础上建立的,如果说南栀是明目张胆的放在台面上的试探,那么陈靖安就可以说是不知不觉的隐性试探,他探寻南栀的脾气,感情,包括…底线…
    陈靖安拉着她的手轻捏,目光真诚,“南栀,以后我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南栀弯唇笑起来,轻眨眼眸。
    她赞同了他的说法。
    从此,他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不再生疏,不再陌生,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无所顾忌。
    只因为,他们是要共度一生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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