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人,又岂能跟她们修道中人比呢,他这颗心哪里经得起如此大起大落,这么几年,若不是还有个儿子作为寄托,他恐怕早就如那绕火的蚊虫,投入火堆中去了。
商桐走的时候说,云深神魂未灭,只待机缘就会回来,可他等了三年,已是心灰意冷。
也不知当年商桐是不是和云深合着伙儿骗他的。
第二日,雁京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天上仿佛还有一道淡淡的彩虹。
勤政殿中气氛有些微妙。
高大俊朗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粗布包袱,走进大殿之中,缓缓行礼道,“七云城太守楚迅,参见陛下。”
“楚太守,多年不见,你们侯爷好吗?”睿帝不悦地挑了挑眉,看着下跪之人。
时光真是不公平,这几年韩望真感觉自己明显衰老了,皱纹都爬上了眼角,而楚迅看着却仍然是容光焕发。
看到他这样,韩望真不禁联想起那幕后之人,他是否也还如十几年前一般清俊秀丽?
“回陛下,侯爷他很好。”楚迅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座上之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那些西凉国美姬,你们侯爷可喜欢?”韩望真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楚迅手中那个不起眼的灰布包袱。
那看起来,像是一把木琴,包着块普通的灰色棉布。
这刘昭,又搞什么鬼呢?难道又想刺激自己?
“那些西凉国美姬,个个天姿国色,侯爷他很喜欢,也感谢陛下割爱。”楚迅顿了顿,双手将那件包袱举过头顶,“为感谢陛下美意,侯爷他···也愿割爱将这件宝物献予陛下。”
睿帝使了个眼色,福子便上前,将包袱接了过来。
“这是何物?”韩望真将包袱抱在手中,缓缓揭开那包裹的棉布,果然露出一把暗棕色的古琴来。
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年前,侯爷在侯府的库房里整理杂物,无意中发现了这把‘云深’古琴。刚翻出来时,此琴蒙满灰尘,音色晦暗。”楚迅的嘴角仍旧挂着一抹笑意,仿佛在讲述一个引以为荣的故事,“之后侯爷不宿不眠,亲自擦拭调音,才将它修复如初。”
云深古琴,不就是云深的真身?
睿帝忽觉激动不已,将那木琴靠在脸上,“多谢你们侯爷。”
说罢便吩咐了福子赏赐楚迅,独自抱着那把古琴,径直去了观星楼。
玄尘此时正趴在窗台上看彩虹。
昨夜也没有下雨,早上怎么会有彩虹呢?真是咄咄怪事。
“大法师!”
忽然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玄尘连忙跑下窗台,行了个礼,又盯着他怀里的古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是皇后的真身!”韩望真说着,将琴小心放在窗前的小几上,“云深曾经说过,她不想做人,想回真身里去。她定是回去了!”
玄尘伸手拨了一下那琴,感觉到一阵抵触的情绪,欣喜地拱手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果然藏身在此琴中!”
“给我把她逼出来!”睿帝气愤地指了指琴,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梓木灵柩。
想他这三年过得无比心酸,在人间含辛茹苦地给她带孩子,她倒好,丢下自己去作一把琴?
更可气的是,她还在宛州城与那刘昭共处了一年才回来!
“······”
“大法师,你肯定有办法!”睿帝恳求地看着玄尘。
玄尘看韩望真的眼神也实在可怜,好像一个饿了许久的孩子,看见一包好吃的,偏又吃不着。
“办法是有,就是···我怕皇后娘娘会生气啊!”玄尘面露难色。
“你还想不想飞升了?!”韩望真剑眉一竖,指着大堂中央那灵柩道,“难道你要给她守灵守到死?”
“罢了!”玄尘叹了口气,便走过去推开棺木的盖子,示意韩望真将琴抱来,“把琴放到她手里。”
韩望真小心将琴放到那尸身的手里,待看清她久违的面容,又心酸地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发。
三年时光,她还是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他在外面,却是生不如死,受尽人间的煎熬。
待睿帝抬起头来,玄尘便缓缓关上棺盖,轻抚拂尘板起面孔,才对着棺中肃然喝道,“道友,你凡尘未尽,还是快快回来做人,不然我将你的真身与这尸身一起烧了。”
见那棺中没有反应,玄尘又掐指使出一个咒术,将棺盖封住,“道友!你切莫执迷不悟,再不出来,我···这就点火了!”
忽然棺中一阵“乒乒乓乓”作响,接着又有女子的叫骂声传出来,“玄尘你敢?!快放我出去!”
看来她是真的怕了。
韩望真大喜。
玄尘撤了咒语,二人合力将棺木推开,从里面爬出一个头戴凤冠的绝色女子,一边深喘着气一边指着玄尘骂道,“忘恩负义!要不是我,你还飞升?飞升个屁!”
“道友,老朽我···也是没办法,你躺平了三年,也够了吧。”玄尘委屈地撇撇嘴,解释了一句,又指着韩望真道,“看看你男人,都快哭死了,你忍心吗?”
云深转过头,好奇地瞅着韩望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一觉竟睡了三年。
这三年她先是魂魄不知道在哪里漂游,没什么意识,每天吸收些阳光雨露,自由自在。
直到一年前被刘昭的招了魂,又被他的琴声唤回去,趴在真身上就不想动弹了,在襄侯府过了一年无忧的时光。
“望真,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她嫌弃地“啧啧”两声,又伸出手,用衣袖给他擦了一把脸。
睿帝想到她的衣服三年都没洗,连忙避开道,“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她容貌如昨,倒是让韩望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他自然知道自己青春不再,可也不至于有多难看吧,在寻常人眼里至少还是极有成熟魅·力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好像抬不起头来了?
“我的清儿呢?”云深望着窗外问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咧。
趁着天好,灵霄宫里一个三岁的娃儿正在花园里指使分飞帮他摘果子吃。
“嗝!”
韩清刚咬了一口树上新摘下来的葡萄果,就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喊他,紧张地打了一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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