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其所起

    
    烟灰缸里挤挤挨挨堆满了烟头，虽然开着窗户，阳台上还是烟雾缭绕，幸好阳台和客厅之间有一道推拉门，烟气不会蔓延到客厅里去。
    周轩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东方明珠，眉头紧皱，思绪在脑海里翻滚，他想要去理顺，结果反而打成了死结。
    他试着站在加宁的角度去看问题，假如他是加宁的话，有一个人为了自己离了两次婚，苦苦爱了自己八年，那么即使自己已经不爱他了，会不会也因为愧疚而跟他在一起呢？周轩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以加宁的性格，别人对她的好她会十倍百倍地返还，就像之前她愿意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照顾残疾的林羽东一样。所以，为了不让他难过，加宁是有可能委曲求全的。
    想到这，周轩心里生出一种绝望的情绪，自已以为的两情相悦原来只是一厢情愿吗？生活是跟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吗？自己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人竟然已经不爱自己了！
    想想当初刚认识时心里产生的那种莫名的情愫，再想想结婚后加宁对自己的态度，当初加宁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只是一时冲动？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加宁生命中的过客，却不自知地依然赖在她的身边？可是去年十一长假，她千里迢迢跑到深圳找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周轩这时的心情，那就是“乱”。他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混乱，一会儿感觉加宁是爱自己的，一会儿又觉得加宁已经不爱自己了。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
    思来想去，周轩觉得自己还是放不下加宁，所以他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就当从没发生过，只要不说破，加宁就还会待在他身边，他就还有机会挽回她的心。
    周轩把最后一颗烟按熄在烟灰缸里，顺手拿起一本书扇了扇，让烟雾快点散尽。然后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桶，又团了几张纸扔进去，以免被加宁或宁欣发现。做完这些，他又去洗手间刷了刷牙，这才回到卧室。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周轩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一会儿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5点多了。加宁还在睡，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一抽一抽的。周轩笑了笑，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就下了床。
    洗漱干净，换好衣服，周轩先去买了加宁最爱吃的一家小笼包，回来后又做了紫菜蛋花汤，两个清口小菜。快做完的时候，宁欣从卧室出来了，看到周轩又在做饭，走过来说：“小周啊，你不用起这么早的，上班本来就累，早上多睡会儿，早饭我来做就行了。”
    “没事的，妈，反正我醒了也睡不着了，您快去洗漱吧，饭马上好了。”
    “哎，好！”宁欣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自己两个女婿，一个比一个体贴人。她哪里知道，就是因为林羽东跟周轩有些像，加宁当时才决定嫁给林羽东的。
    吃早饭时，加宁看到桌上的小笼包，开心地叫道：“哇，我最爱的那家小笼包！妈，你一大早去排队了啊？”
    “不是我，是小周。”
    加宁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周轩说：“谢谢你，老公。”
    周轩笑一笑说：“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嗯。”
    加宁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嘴里，慢慢咀嚼着，一脸享受的样子。咽下去之后又给小辕夹了一个，问他：“小辕，爸爸好不好啊？”
    “好。”
    一家人都笑意盎然，气氛很好，没有人发现周轩眼底的那一抹忧愁。
    中午，加宁又收到了周轩让花店送来的花，还是一大束红玫瑰，这次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心形卡片，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爱你”。同事们虽然不像昨天那样围过来赞叹，但还是一脸的羡慕，背地里叽叽喳喳议论，都觉得加宁的老公是个特别浪漫的人。
    加宁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又有点奇怪，两人都已经和好了，为什么还送花呢？她把花放好，来到办公室外面给周轩打电话：“花收到了，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周轩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
    两人突然之间有种初恋的感觉，心里欢欢喜喜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加宁又说：“我们都已经和好了，你怎么还送花啊？”
    “这是我欠你的，要补上，以后每天都会送的。”
    “别啊，都没地方放！”
    “那就扔掉，每天都看新鲜的。”
    “不行不行，那太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
    周轩低低笑了一声说：“一束花换你一整天的好心情，不算浪费。”
    加宁心里甜丝丝的，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恋爱啊。”
    “我们之前……没有恋爱过，只有无尽的思念，所以说现在才要补上啊，先结婚后恋爱，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加宁左手抚上脸颊，笑成了一朵花，美了一阵又说：“那也不要每天送，一周一次好了。”
    “好吧，听你的。”
    “嗯，真乖，那我回去上班了，拜拜。”
    “嗯。”
    加宁满心雀跃地回了办公室，趴在那束花上用力嗅了一下，芬芳馥郁，加宁的心情也像花儿一样美丽。
    另一边，周轩的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心里还是苦闷，上班的时候时常会发呆，就连开会的时候也忍不住神游太虚，吴锦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开完会，吴锦跟着周轩进了他的办公室，说：“你这情绪起伏也太大了吧？昨天还在天上呢，今天吧唧一下又掉地上了，怎么回事啊？”
    周轩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啊。”
    “你跟加宁，刚和好又吵架了？”
    周轩摇摇头，把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事情跟吴锦说了说。
    吴锦听了惊讶地说：“不可能啊！这不像是加宁会做的事！”
    “可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她回去之后我还问她了，她说是加班，明明是跟那个男人一起走的，却说是自己回来的，我从来没想过加宁她会骗我，我觉得她现在已经不爱我了。”周轩黯然地说。
    “不可能，加宁不是那种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单凭这一件事就说加宁不爱你了，她对你的爱，我和艾琳都有目共睹。”
    “不只这一件事，她前几天还说过后悔嫁给我了，虽然当时是因为小辕的事心情不好，可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说出这样的话。”
    “加宁真的这么说了？”吴锦略一沉吟，又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不如你跟加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看看加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轩苦笑了一声：“老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不敢去问加宁，我怕问了以后会失去她。”
    吴锦也笑了一下，说：“这都不像你了。”
    “是啊，从来没这样患得患失。”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我跟加宁毕竟相处时间太短，只凭刚开始的一丝悸动熬过八年，也是为难她了，我想重新追求加宁，给她一个女人恋爱时应该有的一切。”
    “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可是我始终不相信加宁对你的爱会消逝，我觉得加宁跟你是一样的，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不如我让艾琳旁敲侧击问一下。”
    “她们两个关系有多好你也知道的，艾琳就算问出来了估计也不会告诉你，因为告诉你也就等于告诉我了，艾琳不会希望我跟加宁闹矛盾。”
    “也对，哎呀，这是什么事儿啊，你俩没在一起的时候整天想着怎么才能在一起，这好不容易结婚了，又整天担心会失去，我反正觉得你有点太敏感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希望吧，就算是误会，重新追求一次加宁也是一个很美好的过程。”
    “行，那你就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吧，小心吓着加宁，让她觉得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轩笑起来：“不会吧。”
    晚上周轩要陪小辕写作业，没有时间做饭，但他还是在小辕写完作业后做了一道加宁爱吃的清蒸鱼。
    吃晚饭的时候宁欣告诉加宁那条鱼是周轩特地为她做的，加宁乐呵呵地把鱼吃得干干净净。
    上床后，加宁一个翻身骑到周轩身上，俯下身来指着周轩的鼻尖说：“今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所求啊？”
    “没有，就是单纯地想对你好，但是如果你想回报点什么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加宁趴在周轩身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之后两人自然是一番缠绵，周轩把加宁吻得透不过气来，可是就要进入主题时，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加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时的样子，顿时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周轩颓然地趴在加宁身上，声音暗哑地说：“对不起。”
    加宁正是情动的时候，周轩突然停止动作让她非常难受，可她还是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也许是最近太累了，明天做点猪腰子啊，韭菜啊什么的，给你补补。”
    周轩没笑，也没再说话。加宁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也忍不住嘀咕：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