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江书颜在宿舍里起来,她洗了头,冲了澡,把头发好好烫了一下,又喷上了一点儿香水,换上一身黄色的无袖连衣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宝绿色的坡跟高跟鞋,在镜子前好好照了照,又拿出化妆包里的东西,在脸上好好补了补妆。
差不多了,她背上包,把化妆包也戴上,骑了车来到山庄外靠马路的路口。
七月的阳光很辣,她打着伞,轻轻摸了摸额头,担心汗水把妆弄花了。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路口,董又谦打开车窗,看了一眼江书颜,笑了,江书颜也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一上车,江书颜舒一口气,把伞放在后座,拿出化妆镜:“啧……妆还是花了一点儿,幸亏带了化妆包。”
董又谦回头微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江书颜:“你这打扮……”
江书颜放下化妆镜,问道:“怎么了?”
“呵呵……好,清新,又有点儿娇俏,可今天不是咱们的婚礼,是我堂哥,你老板的婚礼,你不能喧宾夺主,把新娘的风头都抢去了。”
“切……你堂嫂,那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个子高,气质好,哪是我这个刚刚大专毕业的小女生能比得了的?”
“你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妄自菲薄的一面……”看江书颜不高兴地瞪着他,他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好好好……说点儿高兴的,你爸的债都还完了,咱们以后……也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
说到这个,江书颜就想起上个月夜晚的那一幕,她跟着保安出来,看到地上杨睿面目全非的脸,不由得心情沉重:“有时候……真是世事难料,我虽然恨小贝壳的爸爸,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立了遗嘱,把他的房子和存款都用来给我爸还债……”
“他是愧疚,对你姐,对你姐的孩子……哎,他父母不是说要跟你爸打官司吗?怎么后来不打了?”
“因为他们知道打了也打不赢,况且,那酒驾的肇事者走了保险,赔了不少钱给他们。”
“哦……难怪。”
“按说,他亏欠我姐和小贝壳,但不亏欠我跟我爸,这钱……原本也不该属于我们……”
董又谦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就是倔,倔得迂腐。你这样想,你爸还有一百多万的债没还,你,前台,一个月三千多,你爸,守林员,一个月还不到三千,就算不吃不喝,一年最多挣个七万,还这一百多万,得二三十年吧,加上我,一个刚考上卫生院的小医生,也至少得十年,我们以后……能这样过吗?”
江书颜眉头一皱:“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是小贝壳爸爸不死,我们家还欠债,你就……”
“你看你……又来了,是不是?我追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家欠债了,你现在说这个,这样看我……不合适吧?我的意思就是你不用过于固执,又不是你把小贝壳爸爸弄死的,也不是你怂恿他把钱留给你爸还债……”
“哎哟,说到这个我就烦……我爸还想着东山再起,”她摸了摸额头,“烦,我真经不起他二次破产了。”
“要我说,你爸如果想再创业,你就让他去……”
“你搞笑吧?”
“听我说完!创业,要么亏,要么赚,亏了,法律意义上,你可以不管你爸的债,赚了,你也跟着享福。”
“你说的什么话?那是我爸!”江书颜放下化妆镜,“不行,我得跟他说,让他消停点儿,他要不听,我就威胁他,跟他断绝关系……”
车突然“呲溜”一声熄了火,两人被车的惯性往前一推,江书颜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了?”
“不知道啊,我没踩刹车……”
“你没踩车怎么会停?”
董又谦看了看脚下,他的脚放在刹车上,但是确实没有踩,七月的天,马路那么宽,路上车又不多,他没必要踩刹车,难道是不小心?
他抬起头,准备重新启动车子,又眯了眯眼,摘了墨镜。车旁边,是凤灵镇的墓园,墓园里有许多洁白的墓碑,墓碑间又种了许多树,在一棵香樟树后,董又谦依稀看到一个人站在树后面,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那应该是女的,因为头发很长,都到了腰间,衣服……这个衣服董又谦有些熟悉,好像是夏季的病号服,白色的,长过膝盖,跟连衣裙的款式差不多,或者,又有点儿像护士服……
反正不是普通人会穿的那种衣服。她是病人?不会啊,病人怎么会到墓园里来?护士?是护士吗?是诊所的护士,还是卫生院的护士?
“怎么不走啊?车坏了吗?你在看什么呢?”
“呃……没什么。”董又谦重新启动车子,一边开,他一边有意又无意地看了看后视镜,只见那个女的动了几下,仿佛在看他们车离开的方向,刚要露出脸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远了,看不到了。
……
中午,齐琳与董成成的婚礼在凤灵镇董成成的酒店里举行。婚礼在楼顶举行,虽然太阳毒辣,可楼顶安装了透明的玻璃罩,玻璃罩上还攀援着葡萄藤。董又谦看了看那葡萄藤,看着很真,其实是仿真的,想想也是,在顶楼种葡萄不现实。
虽说这葡萄藤是假的,可看着这绿叶,尤其在这盛夏的天气,加上空调的陪衬,浅棕色的地毯,以及豪华的粉红色餐桌布置,还有两边整齐的围绕的玫瑰花束,倒也给人感觉很别致、很温馨、很浪漫。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朋友很少,大多都是镇上的亲戚。董又谦参加过不少的婚礼,可这个婚礼是他参加过的所有婚礼中规格最高的。因为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精致,而且昂贵。昨天,董成成还托他爸爸从广东运来的海鲜,这海鲜光进价就价值不菲,其他的,每一道菜,都没有糊弄的迹象,可食用的比例很高,连水果都不像是市面上经常见到的,而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作为内科医生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食材的品相,都是一级品,很多,还不是这里能买到的。
董又谦坐在江书颜身边,看了看身边透着可爱清新气息的女友,不由得心里难过。他十年寒窗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人人夸赞,然后五年学医,学医……医学这个东西简直就是跟登天一样难,多少知识点,多少还没有开发的领域,他吃了多少苦,现在,刚毕业,他却进不了市里,甚至进不了县里的医院,只能考上这镇上的卫生院。
就算以后,他努力,升到了县里、市里,他也极有可能无法给江书颜,给他自己一个这样高级的婚礼。
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堂哥董成成,就是一个垃圾大专毕业的,可现在,也没多少年,他几乎什么都有了。而他,二十出头,就看到了不远的未来,不那么光明的未来。
“哎哎哎……”江书颜轻轻推了推他,“你看,你堂嫂。哇……是不是女人穿上婚纱之后,气质就升到了顶端?你看她,跟公主一样,高贵又典雅……”
董又谦看了看舞台上的董成成和齐琳,他只注意到齐琳脖子上的铂金项链和手上的钻石戒指:“她……你看我堂哥,比她矮一个头,也不帅,要是没钱……”
江书颜轻轻打了他一下:“小点儿声!”
董又谦靠近江书颜:“放心,别人听不到,这音乐声这么响。”
江书颜眨了两下眼,看董又谦有些闷闷不乐:“你是嫉妒你堂哥吗?”
“什么嫉妒?我说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你呀,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卫生院,觉得屈才了,可……董又谦,人还是应该认清现实。”她回头望了一眼舞台上董成成含情脉脉地看着齐琳的样子,“你不要这样想,人跟人在一起,不可能什么都不图,你堂哥和你堂嫂……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两个人心意相通,关心彼此……”
董又谦打断她的话:“我只是……有些不甘,你说得也对,”他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我其实……也是自卑,自卑……我以后……恐怕永远无法给你一个这样好的婚礼。”
江书颜一笑:“给不了就给不了呗,我又不贪心。”
董又谦也笑,他握着江书颜的手,不再说话。饭桌上有几个小孩子,不断地叽叽喳喳,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吃了菜,吃了水果,又喝了饮料,还要吃甜品,终于吃不下了,就忍不出四处乱跑,偶尔还不小心打翻了其他人的酒杯。大人只好跟着他们四处跑,怕他们惹了事,不好收拾。
婚礼上,宣誓了,改口了,敬酒了,也闹了,不少的欢声笑语过去,感觉快散场了。董又谦看了看,觉得差不多可以走了。他牵着江书颜的手,来到门口,跟大伯和大妈打招呼,之后,他们往门口的方向去,不经意回头一看,在一个饭桌旁,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好像是齐琳的哥哥齐阳。
董又谦记得,他一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今天是他妹妹的婚礼,他应该是被齐琳接过来了。不知道他好了没有……
正想着,齐阳回头,目光与董又谦相遇,面无表情。董又谦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他笑一笑,还是什么,客气一下,他能感觉到吗?两人就这样看着,有些尴尬,董又谦勉强一笑,就牵着江书颜的手出去了。
江书颜下午还要上班,董又谦开车送她回山庄,她走后,董又谦看了一眼山顶的云雾,想起今天的豪华婚宴,想到晚上还要去卫生院值班,他一下子就没了动力,感觉有些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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