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诀

第三卷:神魔战 第311、行宫旧衣掏心事,王府遇堵迫离家

    
    玞婳听到乾隆称自己的母亲为“贱人”,恨意更重,她捂着胸口,咬紧了牙,眼泪慢慢从眼中滚出,仍然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
    绵亿又连着咳嗽了几声,脸越发红的厉害。
    惇妃见乾隆已有活动之意,心下以为不如给绵亿做个顺水人情,还可给乾隆铺个台阶下,于是上前挽住乾隆的胳膊,温柔的说:“皇上,玞婳格格毕竟也只是个孩子,看他们这副可怜样儿,这事儿就算了吧!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乾隆看了他们姐弟二人,想起永琪,吩咐道:“进忠,宣太医!送他们回碧桐书院去!”
    陈进忠领旨,一面让人去宣太医,一面遣人抬来两个步辇,吩咐人好生送绵亿和玞婳。
    好戏化为乌有,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宫人们慢慢散去,都觉得很没意思。颖妃、容妃等斜眼看着惇妃扶乾隆回去,可气又让惇妃捡了个现成便宜,无奈的各自还家。
    诚嫔向懿泽笑了一笑,忙跟在颖妃等身后离开。
    懿泽走出,看到绵亿扶着玞婳上了第一个步辇,叮嘱抬步辇的人要稳一些,然后香勰又搀扶着绵亿走到第二个步辇旁。
    懿泽走了过去,唤了一声:“绵亿……”
    “不必向我道谢,我并不在意你的死活,帮你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你好自为之吧!”绵亿撂下这几句,就扶着香勰上了步辇,吩咐立刻回去。
    永瑆也是要回碧桐书院的,就跟在绵亿身边,做出一副关心备至的样子,不停的提醒那些抬步辇的太监们小心,一路护送绵亿回去了。
    懿泽不放心绵亿,又不愿与永瑆同行,只好远远跟在步辇后面,不然,她也是不认得去碧桐书院的路的。
    绵亿和玞婳回到碧桐书院,玥鸢带人接住,永瑆便回房去了。这里玥鸢忙吩咐人将玞婳旧年住过的屋子铺陈下被褥,叫妙云扶玞婳进去躺下。香勰也扶了绵亿回房躺下。
    绵亿住的果然是当年永琪住过的屋子,懿泽走进院中,看到碧桐书院的人忙忙碌碌,也无人理会自己。已是深夜,光线不好,碧桐书院往来的人也都不大看得清懿泽。
    懿泽想进去看绵亿,却又怕绵亿不愿看见她,万一生了气,更于养病不利,因此迈不开脚,在院中踱步了好一会儿,见被宣进来的两个太医分别到绵亿和玞婳房中诊治。懿泽无处可去,便时而到绵亿窗外看几眼,时而到玞婳窗外看几眼,来回几次,遇到妙云从玞婳房中拿着些废弃之物走出。
    妙云看到是懿泽,一阵紧张,吓得不敢抬头。
    懿泽问:“玞婳还好吗?”
    妙云摇了摇头,道:“皇上那一脚踢的是真重,太医说都踢出内伤了,幸而格格年轻,多养一阵子还是能好的。可是格格不吃药,也不说话,哪里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我去劝劝她。”懿泽说着,掀开帘子走进来,见玞婳半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泪珠,房中除了妙云,也再没有别的人。
    玞婳看到懿泽,随手将一个枕头砸过来,吆喝道:“谁准你进来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愧对于你!”
    懿泽接住了枕头,又扔回床上,淡淡的问:“你不吃药,还这么一直哭,是想让自己死的快点吗?”
    玞婳满脸怒气的问:“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懿泽笑了笑,答道:“的确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替胡格格可惜。”
    玞婳又吆喝道:“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吗?”
    懿泽还是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我与胡嫱之间,自然是恩怨多于情义。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极好的母亲,你小时候但凡有些不适,她都是日夜不眠的守着,连对绵亿,也如亲生的一般。我替她可惜,是因为觉得她这一生过的太委屈了,受罪无数、受辱无数,就算是蒙冤,都只能忍着,却还是失去亲人、失去爱人,把眼泪都给流干了。她此生唯一的收获,大概也就是生下了你吧!要是你也就这么小小年纪的死了,她这辈子当真是一无所获,我想她若地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比她活着时哭的更多、更痛。”
    玞婳听了这一番话,五内柔肠百转,咬着嘴唇,没再吭声。
    懿泽也不再说话,掀开门帘,直接走了出去。
    妙云忙捧来药碗,劝道:“格格,都热了两回了,就喝一口吧!”
    玞婳接过,放在唇边慢慢喝了几口。
    妙云心中一喜,回头看了一眼刚被懿泽掀过的门帘,笑着对玞婳说:“其实……”
    “闭嘴!”玞婳知道妙云要说什么,却不愿听,因此打住。她喝了药,便钻进被窝,连头也给蒙住,就胡乱睡觉。
    妙云不敢吭声,只好拿着药碗下去了。
    懿泽又转到绵亿窗外,垫着脚看了几眼,觉得绵亿似乎是睡着了,才悄悄的来到门前,轻轻掀开帘子走进去。
    玥鸢看到懿泽,笑道:“格格不必如此小心,他的药有安眠之效,睡得很熟,没那么容易惊醒的。”
    懿泽点点头,见御医王振文正在旁边收拾药箱,便上前询问道:“王太医,绵亿严重吗?”
    王振文笑道:“不妨事,风寒发烧也是常见的,阿哥身体底子好着呢!”
    懿泽听了,稍稍放心,又问:“你这里,可有治恐高的方子?”
    绵亿本在梦中,一听到“恐高”二字,忽然睁开了眼睛,又辨识出是懿泽的声音,忙又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恐高?”王振文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又明白了,笑道:“阿哥的恐高,可不是一般的恐高。”
    懿泽不解,问:“是好治,还是不好治?”
    王振文长叹一声,又笑着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懿泽听了这个答案,也没什么好问了,她走到绵亿身旁,轻轻的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然后又走开。
    绵亿睁开眼睛,看着懿泽的背影,忽而懿泽又回头看他了一眼,他又忙闭上眼睛。
    懿泽正望着绵亿发呆,却听到玥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哥的东西就这么放在门口吗?什么事情都得我问了之后,你们才做吗?”
    懿泽不知玥鸢是什么时候到外面去了,因为天黑,方才也未曾留神绵亿的房外有东西,此时走出去,她才看到确有几口箱子在门外,料想应该是绵亿随驾东巡回来所带的行李,丫鬟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香勰并另一个小丫头都低着头,一起往里面抬箱子,一不小心打翻了其中一个,东西掉了一地。
    玥鸢又指责道:“瞧瞧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知道一来赶紧去福海边上看风景!有那会儿闲逛的功夫,这些活儿早就做完了!”
    香勰不敢吱声,俯身慢慢收拾着。
    懿泽笑着走到玥鸢身边,劝和着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训人了?她们年纪尚小,贪玩偷懒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严厉,会吓坏她们的!”
    玥鸢笑道:“让格格见笑了。”
    不经意间,懿泽瞥到一件刚被香勰放回箱子的衣服,竟觉得十分眼熟,忙拿起看,竟是她上次在绵亿生辰时送去的那一件。她心中吃了一惊,顿时百感交集,回头透过帘内看了一眼睡着的绵亿,不知该何去何从。
    香勰等又重新好,抬箱子进屋。王振文提着医药箱从里面走出,向懿泽道:“索格格,臣告退了。”
    懿泽点点头,王振文于是往前走去。
    玥鸢追了几步,问:“陈公公不是说,你必须等阿哥烧退了才能离开吗?”
    王振文站住笑道:“阿哥的烧已经退了,姜姑娘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哦……”玥鸢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笑道:“阿哥才刚退烧,王太医就急着离开,莫非是惦记家中的夫人等你等急了?”
    王振文道:“姑娘这可就冤枉在下了,再不走,天都快要亮了,我哪里还有回家的功夫?得赶着去太医院了!况且,在下家中哪有夫人?只有一位老母在堂罢了!”
    玥鸢不太相信,问:“王太医都这个岁数了,家中怎么会没有夫人呢?”
    “贫门子弟,前程渺茫,没处高攀。”王振文笑了一下,又道:“姑娘问起这些,敢情是要为我说媒?”
    “我只是随便问问。”玥鸢说了这句,整张脸都涨红了,一溜烟跑回了屋子。
    王振文又笑了笑,便离开了。
    懿泽站的不远,基本都听得清他们说的话,见玥鸢红着脸进屋,她已是心如明镜。她也回到绵亿房中,到玥鸢身旁,道:“其实,你真的不必对永琪或我感到抱歉,也不必为了绵亿一直留在这儿,再这么熬下去,你的青春都要断送宫中了,我可不想你做个老宫女!还是早些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玥鸢摇了摇头,道:“不行,王爷亲口将绵亿交到我手中,我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就算我要走,至少也要好好的把绵亿交还到你身边。”
    懿泽望着玥鸢执拗的脸,又是满满的感动,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件衣服,笑道:“看来我得好好努力,尽快还你自由。”
    折腾了一夜,懿泽浑身疲惫,回到芜蔓居,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已经天大亮。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勉强问了一声:“是金钿吗?”
    外面没人应答,却又敲了几下门。
    懿泽又问:“是孟冬吗?”
    外面还是只有敲门声。
    懿泽有些纳闷,这段日子会来敲门的,除了金钿,便是孟冬了,可她们都不可能是只敲门不答话的。
    难道是绵亿?懿泽想起那件被绵亿明着扔掉、暗地里却收起来的衣服,忽然清醒了,她连忙下床穿好衣服,稍稍的整理了仪容,前去开门。
    门一开,永瑆探头进来,喜笑颜开的叫了句:“五嫂!”
    懿泽立刻关门,却被永瑆撑住。
    不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懿泽的力气当然不如永瑆,关门关不住,到底还是让他给进来了。懿泽只好闪到一旁,如警告一般道:“你最好赶紧给我滚蛋!别的我不想多说!”
    “五嫂息怒,我这不是给你赔礼来了吗?”永瑆只管走近懿泽,拿出一张字帖,笑道:“我昨天看到你在读经文,所以连夜抄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拿来送你。五嫂既然诵经,自然心胸宽广,就不要与我一般计较了。”
    懿泽冷笑道:“你抄写经文,那可真是玷污了经文!”
    “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五嫂不知道,外面人可都说我的字是‘一字千金’呢!多少人跪着求我,我还不写呢!特特写了来给你,多少赏个面子吧?”永瑆陪笑着,就坐在了懿泽房中的椅子上。
    “原来十一阿哥不仅如传言中那般阴险狡诈,还是个厚颜无耻之徒?”懿泽想起她曾把永瑆与永琪相提并论,更加满腹火气,叹道:“我真是瞎了眼!”
    永瑆将字帖放在懿泽的书桌上,态度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道:“五嫂息怒,你要体谅我,我也是被推往储君位置的人,不能在皇阿玛面前有一点点瑕疵的!昨晚那个情形,我被陷害,也很冤枉,我又不知道颖妃她们告御状说的内容有多详尽,只好先让你顶着,等我金蝉脱壳了,自然还是会救你的。”
    懿泽听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说,简直哭笑不得,也懒得与他争辩,就问:“你到底滚不滚?”
    永瑆死皮赖脸的笑着,只管凑近懿泽说:“就原谅我一次吧!你应该明白,我早就过了那个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年纪,遇事先顾自己,那是人的本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
    懿泽吼道:“你要是再不滚,我就让你横着出去,你信不信?”
    永瑆大笑起来,更翘起了二郎腿,道:“没关系,我知道五嫂功夫好。我今儿个要是在这儿‘横着出去’,一准能传得满城风雨,就凭着昨晚那件奇闻,保管你明天有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咱俩的关系!”
    懿泽竟然感到无可奈何,瞪着眼问:“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能啊!”永瑆诙谐的笑笑,长叹一声,道:“我的极限大着呢!保证你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个!”
    懿泽终于无言以对。
    永瑆斜靠着椅子背,懒散的坐着,笑道:“我是来求你原谅的,在你没原谅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会看到,我究竟对你有多执着!”
    懿泽看着永瑆这副坐姿,哪里看着像一个“求原谅”的阿哥?根本就是一个耍流氓的市井无赖!
    “行!你不走,我走!”懿泽拿起龙锡杖,离开了芜蔓居。
    走出荣王府,懿泽也不知该去何处,她昨夜在宫内站了半夜,回家又没睡多久,原本就很疲惫,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之后,更觉浑身酸痛,无奈之下,只好来履王府,向孟冬借住。
    孟冬迎了出来,带懿泽进门,又倒茶,她早听说了昨夜宫中关于懿泽和永瑆的传闻,因此笑问:“你昨晚应该一夜没睡吧?不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跑过来做什么?”
    懿泽坐下,无奈的说:“家里被一个无赖占住了,我没法呆。”
    孟冬一听,便立刻明白是永瑆跑到懿泽家里去耍无赖了,她摆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然后嘲笑懿泽道:“你这会儿知道他是个无赖了?你俩之间要是没点交集,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一个小孩子给设计了?皇上是没亲眼撞见,才能糊弄过去。那些个妃嫔,哪个省油?不过是深知皇上对绵亿的格外关照,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你要再数落,我就走了。”懿泽一肚子的郁闷,说着就站了起来。
    孟冬忙拉住懿泽,笑道:“我是担心你,要是再中一次圈套,就未必能全身而退了!”
    懿泽虽又被孟冬拉着坐了回去,却不想说话。
    “看来……这个问题得解决。”孟冬想了想,又对懿泽说:“他身上确有几分与永琪相似的气息,我之前只是泛泛的提醒了你,却没有及早让你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以至于有今日这些烦心事,也不能都怪你。”
    懿泽勉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看清了,以后不会再上当了。”
    孟冬摇了摇头,笑道:“不!你还是没有完全看清,为免你重蹈覆辙,我这次必须把功课给你做足才行。”
    懿泽不解的问:“什么功课?”
    孟冬神秘的笑了笑,问:“你不是会隐身术吗?你能带我一起隐身去一个地方吗?”
    懿泽点了点头,但还是没太明白孟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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