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洛又说:“既然是地位胜出者为赢,姐妹两个都很明白,凡间地位最高的女人,莫过于住在紫禁城的六宫之主,而真正能笑到最后的,是能扶持皇子即位,被尊为太后。她们带着魔族嫡女的记忆进入人间,定能胜过旁人,无论哪一个胜出,都是魔君血脉占位人间帝王。我很担忧,跟着她们跟到了紫禁城,看她们准备如何作战。海岩居长,选择了出身低、但入宫早的身份,早早的就怀上了皇嗣。魔君大喜,令判官查阅生死簿,在所有即将投胎转世的名额中,选出了一位资质最优越的良才,投生成海岩之子,他就是永琪。而馨袖选了出身高、但入宫稍晚的身份,她到底是年少,心眼不如海岩多,一入宫门就被海岩害的失去了生育能力,绝无再胜出海岩的可能。馨袖不服,傍上了最受乾隆帝喜爱的令妃魏妡妧,企图收养其子,扳回一局。魏妡妧虽然聪慧美丽,但出身却不够高,她看重馨袖的身份,也看重馨袖的足智多谋,就结盟了。在永琪小时候,被馨袖暗害了无数次,海岩为保永琪安康,也为提高永琪的地位,寻机将永琪送与中宫抚养。天资不凡的永琪,长大后,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又极其善良孝顺,被乾隆视为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海岩很是得意。馨袖心计虽不如海岩,但武力却更胜一筹,她一怒之下,重伤海岩,海岩差点丧命,从此成了一个极其虚弱的半疯子,完全忘记了前世今生要做的事。因为海岩的体弱和疯癫,让我有机可乘,一阵清风虽能洞察世事,却无法有所作为,所以我占了海岩之体。但一个身体其实是不允许两个魂魄占位的,她为主,我为次,只要一经风吹,就会把我的元神从她的身体上吹下来,所以在我能做主的时候,我是不会让海岩走出这间屋子的,每当不慎被风吹了,别人都会看到海岩原本的疯癫之相、甚至是昏迷之相。太后钮祜禄氏以为愉妃得了半疯之症,生怕被外人耻笑,所以吩咐,每当她发病时就偷偷关入冷宫,太后死后,就没人再管这件事了。而我,只能等海岩被抬回这间屋子时,才能重新附体。”
孟冬问:“能把海岩抬回这间屋子的,都是木偶人吧?”
茱洛点了点头,道:“你猜的很对。以木偶作人形,是魔族的一种巫术,海岩非常善用此术,做出的木偶人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木偶人的存在,可以帮助海岩做事,也可以保护海岩。在海岩失去意识后,无法再继续操控木偶,同为魔族、学过巫术的馨袖,就开始试图代为操控。但因为木偶本为海岩所制,是对海岩绝对忠诚的,所以,馨袖可以操控木偶做别的事,却无法指使木偶害海岩,相反,木偶人都会拼了命保护海岩、照顾海岩。如果馨袖想要海岩死,就只能亲自动手,上次在永寿宫,若非懿泽出手阻止,她差一点就杀了海岩。”
懿泽冷笑一声,叹道:“原来我在做什么,你也都知道?”
茱洛无奈的说:“懿泽,我知道,无论我跟你讲了什么样的原由,就算永琪是魔族血脉,你都不可能赞同我害死永琪的行为,也就不可能与我并肩作战。我怕你怪我,所以……我只能将这件事一瞒到底。”
懿泽握紧了拳头,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几乎屏住呼吸,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问道:“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所以你就找了美艳绝伦的胡嫱和你并肩作战了?”
茱洛叹着气,答道:“我只要走出这扇门,就会化作一缕清风,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假借她人之手。但我并不是不顾忌你的感受,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发现你也来到人间,已经成为永琪的妻子,看到你和永琪手牵着手离开,谈笑着那么甜蜜,我是犹豫过的,你是我的至亲,我不想亲手毁了你的幸福,我曾经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可你最终还是做了!”懿泽咬着牙,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茱洛。
“我会再次决定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我看到,在你来成婚还不足一年的时候,他又带着另一位新福晋来拜见我,说她叫碧彤,也是一位好姑娘。我气他对你的不忠!我让人去打听,竟听说你为此事刚刚小产,可他还是如期娶了碧彤,并且是嫡福晋,压你一头。我认为他是个三心两意的负心汉,所以才指使胡嫱去勾引他、去向他索命!”
“是因为他娶了碧彤?”懿泽感到当头一棒,她的心一下子被扯的好疼好疼,她无法抑制自己,捂着嘴哭了起来,几乎哭倒在地上。
孟冬忙抱住懿泽,把懿泽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向茱洛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永琪根本不愿意娶碧彤,是懿泽要求他娶的。”
茱洛看着泣不成声懿泽,惊诧不已。
孟冬替懿泽问道:“能告诉我们,你和胡嫱是如何认识,你是如何指使她的吗?”
茱洛道:“我以为永琪是个花心的人,派个貌美的女子必然能成事。我离体遍寻宫中之人,只有胡嫱最美,且无依无靠,我想她应该很容易被收服。我又打听到她有一个哥哥在宫中做侍卫,就以愉妃的身份私下召见了她,要她勾引永琪并伺机夺命,否则我就会对她的哥哥不利。她起初不信,我拿到了她的头发,以梦境警示,告诉她可以在梦中索命,她很胆小,就答应了。让我没想到的是,胡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对永琪动了真情,总给我找借口,拖拖拉拉的不肯下手,结果就被太后发现他俩的私情。太后先许诺她好处,她为了有机会嫁给永琪,就服从太后,结果太后利用她撵走香妃之后,就背信弃义不认账了。后来有一天,她来求我不要迁怒胡云川,我虽然责备了她,但并没有伤害过他们兄妹。巧合的是,有一条被我封禁在长春宫的蛟龙突然有了异动,破解了我的封印之法,我的元神因此元气大伤,无法继续占体,海岩也从此陷入长期昏迷。馨袖那时也曾想趁机杀了海岩,但被胡嫱看到,胡嫱就叫喊起来,引来了许多人,馨袖一时无法脱身,就反咬胡嫱行刺海岩,胡嫱因此被乾隆送进冷宫。”
懿泽这才知道,原来蛟龙被困在长春宫的柱子上是茱洛所为,她忽然想起格姆山女君殿石壁上的那句“诀倒念,囚真身”,止住眼泪,抬起头问:“你曾在女君殿写过‘诀倒念,囚真身’,所以你对蛟龙的封印之法,就是倒念龙城诀?”
“是的,倒念龙城诀,可以封禁任何一个神仙的真身,是龙城诀的秘术之一。封禁时只需倒念一遍,解禁时却需要绕着神仙的仙体,正念龙城诀三百六十五遍,方可破解。除此之外,天地之间,没有其他方法可解。所以,我猜想,能够助蛟龙脱身的人,只可能是你。”
懿泽默然。
茱洛继续说:“我去追踪蛟龙,在离开前曾在梦中威胁过胡嫱,待我归来日,她如果还没有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我会灭了她满门,她如果暴露我的身份,我也会灭她满门。可蛟龙实在狡猾,我一路追踪她到龙城,还是没能抓住她,被她逃进了龙城,我进不去龙城,就在龙城外死守,结果她在龙城内休养数日,法力大增。她在走出龙城之前大概就已经料到我在外面,一出门就用一阵旋风将我的元神都给吹散了。我根本来不及再次倒念龙城诀封印她的真身,就被其所伤。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才重新凝聚了元神,却到处都找不到蛟龙了。我再次借助栖凤石的力量,又占体回到海岩身上,询问宫人这四年间发生的事,没想到,胡嫱不仅没完成任务,还和永琪生下孩子,而你的儿子绵脩却在他们成婚那天死的莫名其妙!当时你们都随驾去了木兰围场,我派人给绵亿送礼物,警示胡嫱,可胡嫱没有听我的。后来我窥视到乾隆将永琪的名字写在传位诏书上,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好巧,没多久,你把他们都带进了白日梦……”
懿泽的眼泪再一次流出,身体也随着哭声颤抖起来。
茱洛看着懿泽,也十分伤神,却还是劝道:“懿泽,你应该知道,人间本就是父神和魔君共同创造的一盘棋。父神虽然已经弃世百万年,这棋局却一直胜负未分,无论海岩和馨袖哪个胜出,都等同于魔族胜出,魔君就有理由按照当年的约定,要求现任的天帝退位离开天宫,由魔君接手一切!如果天帝不同意,魔族就可以宣告神族毁约,神魔之间的战火重燃,世间苍生就再无宁日了!你明白吗?”
“你不要说了!”懿泽按捺不住内心的狂乱,突然大吼出来,吼道:“你说的头头是道,可永琪何其无辜?你说他是魔族血脉,是魔族战胜神族的筹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要他娶的碧彤,他却因此被你冤枉,是你指使胡嫱介入我们,我却为此恨他极深!他背负着莫大的罪名、在无尽的痛苦死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茱洛望着懿泽,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该存在。”
懿泽在孟冬的怀中嚎啕大哭,哭了许久许久。
孟冬一面安抚着懿泽,一面又问茱洛:“你们方才所说的事,我有一件不太明白。据你说来,人间其实是神族与魔族为了分出胜负所创的一盘棋,那么他们在造出人间的同时,都制定了什么规则呢?我所了解的下棋,棋盘上只有两种棋子,不是自己的棋子,就是对方的棋子,而且在落子之时,棋子的归属就已经确定了,棋局的输赢,在于哪方‘吃子’更多,可你们这局棋,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茱洛答道:“棋盘创立之初,的确只有两种棋子,较量的方式,也的确是‘吃子’,既是‘吃子’,就免不了杀戮,可神族同意创造人间这个棋盘的本意,是‘以棋代战’,就是为了避免杀戮。父神认为,人间虽然只是一局棋,但已经诞生的凡人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有思想、有感情,其命贵重,当与神、魔两族是一样的。魔君同意了这种说法,所以他们改变了规则,以棋子所居的位置高低论输赢。不‘吃子’的结果,就是棋子越来越多,多到他们数不过来,有太多凡人同时繁衍生息,让他们来不及控制落子,于是人间有了另外一种棋子,他既不属于神族,也不属于魔族,是纯粹的凡人。后来天帝从父神手中接手棋局时,犹如一盘散沙,越下越乱,神魔两族的棋子都遍布山河,权利、财力参差不齐,谁都无法分清谁的棋子更居于上风。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帝和魔君终于找到一种共同认定的计算棋局输赢的方式。”
孟冬听罢,道:“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你们使命的真正意义,梦神下降人间,要尽可能在人间这个棋盘上爬的更高,这样神族才更有可能在棋局中胜出,梦神一族也会一改原来萎靡不振,成为神族中的功臣之一。”
茱洛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孟冬淡淡一笑,道:“其实,依我看来,为争输赢而葬送这一世的幸福,并不值得。就算神族能胜过魔族此局,就算你们梦神一族能从颓丧中走出,从此强盛起来,也未必能永保无虞;就好比我们人间,大明王朝也曾经叱咤风雨,汉人这么多,不还是让满人建立了大清国?就连你们所有神族共尊的天帝,恐怕也未必能千秋万代!你们又何必一定要为了所谓的‘使命’全力以赴?”
茱洛却道:“照你这个说法,世人最终都逃不过一死,那还何必要活这一世呢?无论神族或是人间,朝代可以更替,王权可以兴衰,但一个种族只要还存在,传承下去的都应该是奋发图强的精神,而不是瞌睡了就装死一样的萎靡不振!就像我们勒得海一族,我可以不做女君,女君也不一定一直是母神的后人,诸神也未必一成不变的固守一方,但无论怎样时移世易,我都希望我的族人以及后人能傲然挺立在天地间,对外来的欺凌勇敢反抗,让自己变得强大并且相信母族的强大,同族之间彼此引以为荣!那才是真正的活着!”
孟冬没再反驳。
茱洛深情的看着懿泽,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语气也开始变得有那么点低声下气,道:“懿泽……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是……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
懿泽靠在孟冬肩上,带着未止的抽泣声,微微侧脸看了一眼茱洛。
茱洛说:“就是关于馨袖……现在永琪已然故去,海岩疯癫,这一支已经废了,可是馨袖抚养十五阿哥永琰,现在又成了乾隆心目中储君人选。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永琰对馨袖惧怕异常,多年来一直言听计从,毫无主见,如果即位,一定会尊馨袖为太后。那么魔族还是赢……”
孟冬问:“难道你要懿泽杀了永琰不成?”
茱洛道:“如果只是这样,我自己也能做到,何必去难为懿泽?但现在的问题,比当年更麻烦。这个麻烦就在于,蛟龙在作祟。现在蛟龙对我的底细已十分清楚,我一旦接近,她必鼓风将我吹离海岩的肉身,我便难以作为。所以我想求懿泽,追踪蛟龙,查清楚蛟龙与魔族是敌是友。”
孟冬又问:“我想知道,永珹、青岚,还有金钿,是不是都是被蛟龙所杀?”
茱洛答道:“这个……我不能十分肯定,但这宫中,除了懿泽以外,会用隐身术的应该只有蛟龙。如果一个人死了却找不到原因,十有八九是蛟龙所为。”
懿泽听见这两句,忙擦了眼泪,向茱洛道:“你先把关于你所知的关于蛟龙的事都告诉我。”
茱洛道:“这条蛟龙名叫如蛟,原是魔君的坐骑,但在数百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她嫁给了翀梦,就是梦龙,然后归附神族,与翀梦同居龙城。没多久,翀梦就向神族宣称,说如蛟是魔族的奸细,将其逐出龙城。但如蛟并没有回归魔族,而是从此销声匿迹。海岩刚疯掉那几年,常被太后关入长春宫禁地,有一次,我趁无风时飘进长春宫,偶然发现了蛟龙踪迹,她当时正要杀海岩。我便立刻占据了海岩之体,用龙城诀的秘术将蛟龙真身锁在了长春宫的柱子上。而后,蛟龙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一直误以为她和馨袖是一伙的。馨袖收养永琰后,因为不是亲生的,怕不好控制,就对永琰使用了噬心术。噬心术也是魔族一门极其毒辣的巫术,必得在凡人年纪极小时,做法将自己的意志放进凡人心里,才不会被凡人察觉。馨袖在刚收养永琰的时候,就这么做了,从此永琰的一言一行都在馨袖控制当中而不自知。在永琰的成长岁月中,魏妡妧隐隐察觉出了馨袖对永琰异样的控制,也就怀疑了馨袖的不凡来历,恐惧又无奈,还不敢对人说,活得十分痛苦,在这种痛苦中,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受了长女去世的打击后,就一命归西了。但魏妡妧也是个聪明人,她早就察觉到青岚也是一个被控制的人,她能感觉到青岚知道比她更多,所以她在死前苦苦恳求乾隆释放青岚,希望青岚有机会对乾隆说出许多惊世骇俗的真相。可惜,青岚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真相,就被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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