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至极!”苏禅被轶十七气的不轻,厉声呵斥道:“老酒鬼不远万里救下你二人,贫道也是四处奔走苦心阻拦风花雪月,为的就是给你们博取更多时间,好让厉千尘恢复,好让你快速成长,你现在却想回十方客?且不说厉千尘得知此事会不会发疯,你将稷安寺置于何地?十方客以守护人界之名自居,四方圣地对其马首是瞻,它们所代表的便是人界的正道,你们叛逃十方客便是背道而驰,救你们便是助纣为虐,稷安寺一向置身世外如今因你卷入这场纷争,你却要在此时认罪,贫道问你,你所犯何罪?你若是真的违反十方客戒律,贫道这便送你回去!”
被苏禅指着鼻子训斥,轶十七却无言以对,他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份罪名更是莫须有,是人王为了抓他回十方客找的借口,他没有罪,所以他才会逃。
可是这半年来,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伤害了多少人,厉千尘经脉尽毁沦为废人,云虚修为被废沦为废人,还有那些一路上奉十方诛杀令追捕他二人的人,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轶十七和厉千尘也是自卫反击,双方都没有错,但却都是伤亡惨重。
轶十七想过回十方客,他所知晓的秘密,一旦回十方客便难逃一死,但只要他低头了,这场闹剧就可以平息,只是他害怕厉千尘会因为他而不顾一切,哪怕走火入魔也会去救他,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不想厉千尘再有意外,在上海时,仅风奇一人就险些杀了厉千尘,而今风花雪月齐聚,且不留情面,就算救出厉千尘,遇到风花雪月,同样难逃此劫。
轶十七不想辜负稷安寺对他的恩情,更不想置稷安寺于不义被人称作助纣为虐,但是,他更在乎厉千尘,他不是修为高深的大修行者,他也做不到十方客主张的大道无情,他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厉千尘对他千好万好巴不得拿命护着他,为了平息人王的怒火,为了减缓十方客对厉千尘的追讨,为了让厉千尘有足够的时间变回曾经的厉九爷,他必须回去,即便这样的决定很自私,很不负责,但他义无反顾。
轶十七的沉默让苏禅的怒火稍微缓解,他以为自己说的足够严重,足以给昏头的轶十七当头喝棒,轶十七是“老酒鬼”看重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十方客那边贫道自有应对之策,等救出厉千尘后你们大可在此定居,不管是风花雪月还是二圣亲临,都不能拿你们怎样,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之后的路程轶十七一直保持沉默,苏禅的话并没有打动他,因为苏禅并不了解轶十七。
除去有关厉千尘的任何事,轶十七完全可以做到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但只要是和厉千尘有牵连,轶十七所考虑的,厉千尘永远是第一位,就像厉千尘说的,为一人可杀尽天下人,轶十七也是如此,为一人可负天下人!
红日东升,久违的晴朗天气,中秋将近,路边的甜食店里一大早就传出香喷喷的月饼香味,夫子庙附近的小吃街一大早就进入了繁盛景象,就好像根本没有停歇,夜市的喧嚣才落幕便开始了早市的繁荣。
轶十七随苏禅来在夫子庙东侧一家名为“不器阁”的店门前停下。
店铺的门庭中式复古,两扇朱红木门,上列金色门钉,两旁朱漆柱子上挂桃符。
苏禅说白先生驻守夫子庙百年,本以为白先生应该是在夫子庙内居住,却不成想是在夫子庙外,难道这便是所谓大隐于市?
苏禅上前叩响门环,这门环看着极具年代感,做工精细,那铜兽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如同被审视的感觉,心中有鬼之人仅看这铜兽双目一眼便会心慌不已。
叩门三通,门扉自动打开,苏禅推门而入,轶十七紧随其后。
轶十七迈步跨过门槛,立即便被眼前一幕震惊。
这看似平常的一道门户竟分割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后世界是一处古代庭院,青砖漫地,天井檐廊,庭院为前后两进,进门有照壁,壁上镌刻一个硕大的“圣”字,院中有一方巨型石碑,石碑后便是正殿。
“夫子庙供奉古圣先贤,千百年来香火不断,但真正的文运气脉实则一直镇在此处,此地结界据说还是老酒鬼布置,与稷安寺如出一辙,既在此界中又非此界中,想要进来必须要白先生同意方可进入,否则便是连门都找不到。”
苏禅所言轶十七大有体会,他和厉千尘在稷安寺住了数月,为寻百鬼泣离开后,轶十七再想寻稷安寺时,稷安寺却凭空消失了。
“二位,白师已在静室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二人走进庭院后,一位身穿儒衫的白净少年便主动迎了上来。
苏禅施礼道:“有劳了。”
轶十七也跟着拱手施礼。
二人跟着少年从大殿一旁的侧门来到后院,后院同样是四合院样式,只是不如前院宏伟,但依旧古色古香。
少年带二人来到静室门外,轻轻打开房门,摆出“请”的姿势,二人便进入静室,少年立于门外,随手将房门轻轻闭合。
房间并不大,十分简朴,白先生正襟危坐在床榻之上。
苏禅施礼但被白先生抬手打断,白先生的目光在轶十七身上打量一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从何处来?”
这看似问候的一句话却另有深意,白先生见面第一句话便开始考验,轶十七看了苏禅一眼,心中自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有苏禅在路上的说明,他很快便思索起来。
轶十七答:“十方客。”
白先生摇头再问:“你从何处来?”
轶十七的答案显然是错的,白先生问的并不是轶十七的来历,轶十七想了想再答:“从来处来。”
“来处何处?”白先生追问道。
轶十七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一个哲学问题,从何处来,所问的是起源,而非某个地方,所以他答“从来处来”,可是白先生又追问来处何处,轶十七沉思片刻道:“无我之地。”
白先生又问:“因何而来?”
“寻找一心念之人。”
白先生再次摇头说:“非是你要来,实为你要来。”
白先生此言极具禅意,轶十七并不明白,躬身拜道:“晚辈愚钝,不解先生真意,晚辈此次前来只为求得十方客厉千尘下落,还请先生不吝相告。”
“老朽可以告诉你他现在何处。”轶十七闻言大喜,但白先生紧接着又说:“但你需通过老朽所设两道考验。”
轶十七连忙道:“好!您要我做什么?”
白先生问:“何为善?”
轶十七不敢胡乱作答,白先生所问的“善”必然不是助人为乐之类的善举,轶十七想了许久,回答说:“无善无恶方为善也。”
白先生闻言眸子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追问说:“猛虎食人,杀或不杀?虎落山间,救或不救?”
“虎生食人,人生弑虎,救虎杀虎非善亦非恶,物竞天择此为自然之理,救虎者反被虎食,弑虎者终会逝之,上善若水,高山幽涧,清池泥沼,不争势而成大势,不自变而蕴千变。人生于世,持一宝可得始终,此宝曰慈,慈己者得豁达放下自在,慈人者得通达亲善,慈天下者得大同。”
轶十七冥冥之中似乎通达了不少,继续道:“人生于死地,从虚无而来,复归于虚无,来既去,去既来,方为如来。得到的终将失去,未有的方可获取,得既失,舍方得。利一人为善,利百人亦为善,此为不以善小而不为,害一人为恶,害百人亦为恶,此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评别善恶之根本为是否利于多数人,此为德,而非道。上善慈为本,敢为天下先。”
白先生轻捋髭髯,目露欣慰之色,心中更是暗叹,不愧是“老酒鬼”挑选之人,如此悟性心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天道无情,人道唯情,性为本源,神有神性,人有人性,妖有妖性,魔有魔性,各安其道方可得道,乱行其道则大道崩殂。”
这第一道考验便算是通过了,至于第二道考验却让轶十七倍感意外。
白先生命那少年带领他独自进入前院大殿,其中有一兵刃,只要轶十七能为其命名,便算过关。
待轶十七走后,苏禅这才开口道:“若贫道所料不假的话,大殿内的兵刃便是镇压夫子庙文运气脉的圣器,白先生让他刻字,他修万物有灵道,刻字便可启灵,剑灵诞生之后必将认十七为主,难道您是想将这圣器赠予他?”
白先生面慈和笑道:“此子悟性极高,若圣器认他为主,送给他又有何妨?”
“圣器移位,夫子庙文运气脉岂不是要散去?”苏禅不可置信,文运关乎天下学者气运,若无圣器镇压,气运消散,文道溃败,这便是大衰败的象征啊。
白先生起身来在门口,望着天空正色道:“阴阳更迭,正道晦暗,此界正逢阴盛阳衰之际,妖魔邪祟横行,人心更甚鬼域,正是人心不古之时,逢此劫数,文运气脉早已展露败象。”
白先生转身看着苏禅道:“中原为文运之根,然今时今日却无人问津,人心向利只贪图富贵荣华功名利禄,圣贤之道沦为愚人之法,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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