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了。
雪停了。
风起云涌,天象再现变化,玄武湖北,四人缓缓走来,他们踏水而行,走的很慢,但转眼之间便已到了近处。
白衣晓知白,黑衣宋守墨,除二圣外,还有轶十七和厉千尘,只是他俩已经被囚,二圣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便是算准了他俩会来,故而等他们现身后直接将二人禁锢。
苏禅在看到轶十七和厉千尘后,心里已经明白一切原委,他对着晓知白道:“书圣好计谋,贫道领教了!”
风花雪月来在二圣面前,晓知白扫了雪阳一眼,眼神中露出凝重之色,他挥手打出一道真炁,暂时护主了雪阳,一切只能等回到十方客后再说了。
“苏禅!你可知罪!”宋守墨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木制剑鞘看起来十分古老,其上花纹已被岁月磨砺的不真切,古朴的气息之中透着一股圣者威压。剑鞘与其中长剑并非一体,苏禅看了一眼心中了然,难怪轶十七和厉千尘如此轻易便被擒住,是这剑鞘封住了君不器。
苏禅掸了掸身上的白雪,依旧从容,“墨圣言重了,贫道何错之有?”
“勾结妖邪屠戮苍生,蛊惑轶十七与妖为伍,助纣为虐重伤雪阳,你还不认罪!”
“贫道以为‘勾结’一词并不妥当,雨洛受双瞳折磨要取雪阳冰火轮,余陵相助雨洛,这本就是它们此次的目的,而贫道只是为了拖延风花雪月四人,我们目的不同,充其量只能算是临时合作。至于说蛊惑轶十七这更是无稽之谈,轶十七本就是从稷安寺出来的,入十方客也是后来才有的事,我与他算是同门,一心只是为了让他摆脱追捕,怎可用‘蛊惑’形容?轶十七和厉千尘本无过错,含冤而逃,贫道古道心肠助他们一臂之力,又怎么能说助纣为虐?而重伤雪阳的乃是余陵,此事亦非贫道想要看到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贫道内心也是自责不已,恰巧贫道这里有些灵药,赠予雪阳恢复以表愧疚。”
苏禅从衣襟内取出一枚丹药以真炁送到雪阳面前,风奇伸手接下。
月蚀恨的咬牙切齿,“二圣莫要听这妖道妖言惑众,此人巧舌善变,不必与他啰嗦,我这便将其拿下!”
“慢!”晓知白将月蚀拦下,月蚀不解为何要拦他,晓知白心中暗道月蚀鲁莽,苏禅不足为虑,但苏禅的师傅,那位千万里之遥一声怒喝便将云虚废掉的神秘人,他们不得不小心应对。
晓知白转向轶十七,挥手解了轶十七的禁制,“十七,你逃离十方客时我在闭关,并不知晓其中原委,苏禅口口声声说你有冤屈,说是十方客误会了你,现在我想让你亲口说明,你为何离开十方客?是否真有隐情?”
晓知白此举让众人大感意外,所有事情皆是因轶十七叛逃十方客而起,轶十七犯下戒律畏惧受罚这才叛逃,没有人会质疑十方客,更不敢质疑人王的决断。
“书圣,他是带罪之身,他的话……”话说到一半,月蚀连忙噤声,宋守墨的神念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轶十七自嘲似的笑了,让他说?他能说什么?说人王要杀他灭口?说十方客颠倒黑白?说你们这些人为虎作伥?
他倦了,近一年的逃亡之路,背负叛徒骂名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只是一介无名小卒,没有像苏禅的计谋,没有像厉千尘的实力,但他却叫这二人因为自己身陷囹圄。
他错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逃离?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独把厉千尘害成现在这样,他对不起厉千尘。
“说与不说,还重要吗?”轶十七反问晓知白,他的罪名由人王定下,为让他认罪不惜动用“十方诛杀令”,天下皆知他现在畏罪潜逃,难道要他说是人王害他?谁会信?就算信,又能如何?
晓知白自然清楚,无论轶十七是否有罪,十方客说他有罪那便是有罪,守卫人界数千年的十方客从未错过,也不允许错。
但是,他想知道其中真相!
“重要。”晓知白肯定的答复轶十七,“于世间而言,你是十方客千年以来第一个叛逃之人,你毁坏了十方客千年的尊荣,你是十方客的罪人,世间不容你继续逍遥自在。但是于法而言,有法方有道,法是规则,是衡量是非对错之根本,世间可以除黑与白之外有第三者,法不行,非黑即白,非真既假,方为法。世间叫你死,你不得不死,但我想知道,除去大势所趋外,背后的真相。”
“大道失真何谈法?谈何道?您尊为圣者,辨得世间一切黑白正邪,一切真实虚妄,可也不过是辨得清罢了,仅‘大势所趋’四字,十七再无话可说。”
晓知白心中咯噔一下,不由眉头一皱,轶十七平静的话语却切实的触动了他,“书圣”之名意为博学多识,明辨是非对错,识断善恶忠奸,他名为“知白”,难道真就困在了“知”字?
轶十七寥寥数语却让能言善辩的晓知白为之沉默,一侧宋守墨看在眼里,他与晓知白相识近千年,互为知己,轶十七的话实乃诛心之语!
宋守墨说:“十方客首戒,入的十方客斩断红尘根,别的不论,轶十七,只要你亲口说出,你对厉千尘从未出现别样情绪,我与书圣便可保你二人不死!”
“墨圣……”风奇倍感诧异,宋守墨向来说一不二,他说保下轶十七和厉千尘,便是首座明尊亲至也不能更改。
晓知白看了宋守墨一眼,暗叹何苦来哉,轶十七的话隐隐触动了他的道心,宋守墨此举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苏禅万没想到宋守墨竟有这般气魄,简单一句“保你二人不死”,便是担上了得罪人王,甚至违逆十方客的风险,这是他万没想到的,他心头大喜,若是能拉拢二圣相助,轶十七和厉千尘便可以无忧了。
所有人都注视着轶十七,唯独厉千尘眼神复杂,轶十七的神情他看在眼里,轶十七的话诛心晓知白,宋守墨的话同样诛心轶十七,自醒来后他就察觉到轶十七的变化,那是每次看见自己后便舍不得转移视线,是满目的柔情似水。
轶十七的目光落在厉千尘身上,所谓别样的情绪指的就是心动吧,换作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宋守墨,但是现在他不敢,甚至不敢再看厉千尘。
“你……说啊!轶十七!”苏禅难得露出焦急之色,但是在看到轶十七愧疚的眼神后,他猛然间惊醒,“难道?不对!你天生缺少一魄,根本不可能动情……”
说到这里,苏禅恍然大悟,他想起来先前九藜对轶十七做的事,九藜炼魂化聻,轶十七之所以有现在的感觉,必然是那“聻”在作祟!
“既然无话可说,便是认罪了!”宋守墨道。
“我愿回十方客听凭惩治,但千尘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抓他。”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月蚀愤然道:“荒谬!你与厉千尘同污合流,他不仅包庇纵容你,还屡次惩凶,该当同罪论处!”
“不行!你们放了他!他没错,错的是我!我认罚!他是受我牵累,如果回到十方客的话他会死的!”轶十七开始咆哮,他已经准备赴死了,但厉千尘不能死!
“这可由不得你!”
月蚀趁机一脚踢在厉千尘后腿,厉千尘本就被宋守墨禁锢着,毫无抵抗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放了他!”
轶十七想要上前扶厉千尘起来,却被风奇擒住,风奇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轶十七竟真的犯下这等荒唐事。
苏禅眉头紧皱,事到如今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说再多也没用,但他不能让轶十七和厉千尘被他们带走,老酒鬼曾说过,轶十七和厉千尘若再踏入十方客必死无疑!
“苏禅!我知道你还有办法,我求你救下千尘!”轶十七泪眼婆娑的哀求道,转而怒视十方客众人道:“你们若敢动千尘分毫,我便让十方客身败名裂!”
“大胆!”
“放肆!”
宋守墨与晓知白几乎同时喝道,敢拿十方客要挟,这是找死吗?
轶十七没有丝毫畏惧,瞪着众人道:“我说到做到!你们若不信,那便试试!看看十方客数千年威名会不会毁于一旦!”
谁都不知道轶十七到底哪儿来的底气,只有跪在地上的厉千尘,恨得牙都咬碎,轶十七知道一个秘密,连他都没有告诉,这个秘密足可以撼动十方客千年威望,这是轶十七最后的底牌,可却用来保他,轶十七若死,他又何必独活?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苏禅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的确留有后手,只是,那日司夜有言在先,万一这会儿赶来,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将酒壶抛出,同时一道真炁灌入其中,酒壶于空中如陀螺一般高速旋转,且越来越大,转眼之间已经遮住众人头顶天空,酒壶内分出八股清流,化作八道水龙向八方奔走,水面八方亦有八道水柱升起。
“欺人太甚!你们当真以为!稷安寺!是任人宰割之辈吗!”
“天地樊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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