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凉江湖老

    
    郭青却非常敏感，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芒，显然听出了朱晓华话中有话，不过显然当着妹妹拷问哥哥并不好，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朱木阳是聪明人，见风使舵的眼力还是有的，在这种占绝对劣势且有小辫子被别人抓的情况下全线溃败：“好吧，好吧！只要能考上就好。至于你们去那所学校都无所谓。我当时也不想去南京邮电学院，最后还不是误打误撞吗？要不你填个山东大学试试？”最后一句话都有点赌气了。朱晓华成绩固然不错，可看几次模拟考试总成绩，距离这几年山大的最低分数线还有十分左右的差距，但要远远超过山东经济学院的录取分数线，要真进了山经估计可以自由选择专业！
    朱晓华眼睛一亮，想和郭青做个击掌的手势，她伸出手来，郭青则是有点迟缓，这个庆祝的动作就有点不完美，不过随即郭青笑了：“晓华，你哥哥说的也对！好好考才是正理。对了，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晓华高考你一定要回来坐镇！”郭青这句话是对着朱木阳说的，只是相比于和晓华的热情，态度有略略点冷淡，她最近在县财政局里工作很忙，毕竟新单位要适应一段时间，赶巧朱木阳也是调动后忙得脚不沾地，二人差不多三个月没单独相处过了，成年女人其实也和男人一样，从某种角度更渴望异性的关爱，偏偏朱木阳好像什么也不懂，一打电话就是忙！忙！忙！郭青的恼怒不是没有原因。
    “一定！一定！”朱木阳答道。他的态度很是诚恳！
    不过说完这句话又是两个月过去，也不知道今天见了郭青，她会不会发雷霆之怒。
    朱木阳有点踌躇，人和人就是这样，隔得时间越长就越发冷淡，反而会让彼此见面的场面越发尴尬，不知道这次回去见到郭青，她会不会再耍耍小性子！
    他边想着心事，边走到大门口看看门外，并没有设计院的车，他觉得送自己回高唐，应该是寇师傅开着那辆拉达轿车，也就是上次他和原上草一起坐过的车！可是门外并没有轿车影子，想想周日早晨一般不堵车，朱木阳不由皱皱眉头，他不是领导，但仍不喜欢自己被忽视，寇哥和自己可一直关系很好的呀，他看看手表，正好七点半，按照惯例，寇师傅应该是五分钟之前就在门口等候了。
    一辆崭新的日本丰田轿车从他身后的院子里开了过来，车窗缓缓落下，里边是寇师傅宽厚的笑脸：“兄弟，上车！我早就来了，在院子里停车等你的，刚才给你晃车灯你也没看到。”
    朱木阳惊讶地拉开车门上车：“寇哥，鸟枪换炮了？这辆车新买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寇师傅点点头：“嘿嘿！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咱们设计院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科技项目，为此上边经费拨款买了两辆豪车，一辆是皇冠轿车，给乔老爷坐，这一辆公用，不过必须要徐书记批准。我觉得咱们来回高唐三四百公里，这大热天的空调可要管用，因此给领导一说，马上就同意了！徐书记还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呢！”他说的乔老爷就是现在设计院的一把手乔院长。
    朱木阳有点不好意思：“寇哥，开拉达就行！这个车这么大，咱俩人有点浪费！”
    寇司机哈哈一笑，递给朱木阳一颗香烟，自己抽出车上的点烟器：“兄弟，点上！你现在是领导，哥哥看你这般有出息心里高兴！”
    朱木阳并没有烟瘾，不过偶尔抽颗烟也是没问题的，正好有机会和寇师傅聊聊设计院的情况，他已经好久没回去看看了，于是信手接过烟，不过他并没有凑到点烟器上，而是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丢给寇师傅：“寇哥，这是一个假冒的Zippo，前段时间我在济南长清县开会发的纪念品，不值多少钱，就是拿着玩的东西，送给你了！”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寇司机显然意想不到朱木阳居然给他礼物，楞了一下才推辞：“兄弟，你客气了！哥哥有打火机！”虽然说了不要，但那个打火机实在是精美，他不由拿着打火机把玩，这个打火机虽然说是假冒的Zippo，不过看上去非常厚重，和国产的打火机不可同日日语。
    zippo是由美国Zippo公司制造的金属打火机，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历史，所有吸烟者几乎都听说过这个牌子，Zippo的防风技术能够满足在任何恶劣的天气下随时点火的需求。其燃料并不是汽油，而是一种非常稳定的石油提炼物，由它燃烧产生的火焰不但安全可靠，而且异常洁净。当然现在市面上流行的Zippo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假的，是日韩机或者我们国家温州一带的仿品。要是一个正品，价值在千元以上，肯定不会是朱木阳掏得起，但这个高仿在市面上也要一两百块钱。
    朱木阳知道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其实他的包里放了很多种小物件，有的是他参加会议发的纪念品，有的则是自己去济南西市场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发来的，和寇师傅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他觉得最近自己用车的事情不少，有的可以找设计院派车，有的则是不方便找领导，这种小恩小惠看上去不起眼，在收买人心方面有奇效。
    他笑着说道：“寇哥，你看见外了不是？在设计院我就呆了半年，但很有缘和哥哥认识。上次你在我老家帮我挡酒的场面历历在目，我们哥俩就是投缘。这个假的牌子打火机有什么在意的？”
    寇师傅踩一脚油门，车子发出的声音并不大，这种日本丰田商务轿车在济南并不多见，他收起打火机：“兄弟，哥哥就不和你客气了。知道你在邮电总局里见识多，哥哥别的帮不了你，可在济南我认识一些朋友，大话不敢说，黑白两道都没人敢欺负！”
    朱木阳笑笑，这已经是他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了。身为山东人，朱木阳越来越了解鲁人的优点和缺陷了，在这座山东的省会城市，甚至普及到全省上下，官本位思想都很重。“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当然这种思想并不是山东特有，也说不上特别可怕，可怕的是长期以来的惯例，让整个山东人唯上、媚上，溜须拍马，极尽谄媚之能事。从当初的邮电设计院到现在的邮电总局，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种影响随处可见又潜移默化，他现在位子并不高，可是相对于设计院那些老专家都不逞多让。他最近参加过很多次招待，发现几乎所有山东人在酒席中最讲究座次的，酒桌上的官文化超越酒文化。
    对于一般老百姓而言，很喜欢说自己上面有人。大家过分讲究社会关系，讲究人情，有做官的就吹做官，没做官的后台就要吹黑白两道，寇大哥是个好人，尤其是司机这个职业让他有了太多顺从，太少反抗；太多中庸。
    另外这也是一种面子，大家最爱面子。为了面子，对某事一无所知也要夸夸其谈，工资少得可怜也要抢着买单，在熟人圈子之外表面上重义，骨子里重利，这造成了不少人思想和言行上的分裂，朱木阳自觉自己不能免俗，可是又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人情世故。他带点感激的说道：“行！寇哥，以后我要遇到事情，一定找你帮忙！设计院内您是中坚力量。”
    这话让寇师傅更是得意，他说道：“兄弟，我在设计院工作了近二十年，除了孙书记，你是第二个让我佩服的。”
    朱木阳没想到他提到孙书记，不由肃然起敬：“是呀。孙书记真得有大将之风，在邮电总局里他是唯一不要专车，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另外他处理事情很公正。”
    “孙书记志不在小，别说小小的设计院，就是邮电总局也不一定撑得下他！你想想肖丽为什么那么快上台，又那么快下台？就是太把自己当尊人物了！靠卖某上位，有什么了不起？”寇师傅说了一句粗话。朱木阳笑笑，春节前搞得满城风雨事情平息的也很快，一把手被勒令提前退休后再无声息，有人说他去了南方深圳，被余晓慧收编了，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朱木阳深知余晓慧的为人，觉得这件事情真有可能是事实。不过很显然这位大领导已经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肖丽现在怎么样了？”朱木阳有点好奇。“在神经病医院里日子可不好受，她那么要强的性格！”
    “咎由自取！可惜了老耿，他不该跳楼呀！多么好的一个人，就被逼死了！”寇师傅叹道。
    朱木阳是当时那件事情的当事人，他也不好回忆一些细节，肖丽的指甲在他脸上血肉横飞之时，他都有掐死他的冲动。不过现在想想，只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