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凉江湖老

    
    朱木阳则有点傲气：“妈！你懂什么！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我现在是副主任科员，破格提拔的！你知道咱们县里那些局长是什么级别吗？他们才是正科级，副局长是副科级！和我平级！”
    朱父（大家都不习惯他的名字）原本坐在书桌前，听他这么说，不由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里佯怒的味道十足：“小新兵懂什么？你才上几天班，敢和人家当官的比！做人要学会夹着尾巴！”
    朱木阳往妹妹床上四平八稳地躺了下去：“唉！我懂！可是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累！”
    晓华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懂，只是抓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聊关于郭青的事，我嫂子这几天给我制定好了食谱、我嫂子给我买的太阳伞、我嫂子说下雨怎么办等等，其他几个人都不说话，就听晓华在那里说个不停。
    朱木阳上午劳累，此时在父母身边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听妹妹和父母说话，他闭上眼睛，居然不到五分钟就打起鼾来。朱晓华听见哥哥睡着了，声音不自觉就低了八度，看父亲皱眉头想去揪他起来，慌忙阻止，小声在朱父耳边说道：“爸！我哥太累了！让他歇会儿吧。”
    朱母看看儿子，也用衣襟擦拭一把夺眶而出的泪花，声音微不可闻：“他就是太辛苦。我刚才看他头上都有几根白头发了。都说念书好，能当官，可是也不容易。你爸那个小厂里都整天勾心斗角的，他在全省邮电局的最大地方，要操多少心呀？”
    朱晓华抱住母亲肩膀：“妈，我哥哥很好了！听我嫂子说和他一起毕业分到咱县里的学生，到现在发工资的地方都没落实呢。”
    朱母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县邮电所的林所长，五一的时候去给你爸爸送了五斤鸡蛋三斤肉，说让我们也享受邮电所职工的福利待遇。他还说请木阳吃饭呢。”
    朱父点点头，看着儿子的脸上一副慈祥的样子。这半年以来，他从棉花三厂的临时工已经转正为合同制工人，虽然他并不知道是谁在后边给自己帮了忙，可想来一定和儿子有关系！现在朱父走起路来挺胸抬头，一下子年轻了好多。
    他嘘了一声：“你俩别说话，让小子睡一会儿！”那俩女人赶紧闭嘴。房间里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呼呼声。
    朱木阳睡的很香，他的鼾声并不大，但很有节奏，朱父担心儿子吹着风扇着凉，特意抱着风扇调整了一下角度，朱母则拿着大蒲扇去给儿子扇风，朱晓华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拿了另一把蒲扇，很轻柔地给哥哥扇着。
    只是就在这时，房间里挂钟忽然响了，很有节奏的打起钟来，这是十二点的钟声，没响几下朱木阳就被惊醒了，他一下子做起来，有点惊讶地看着一家人，随即醒悟这是在妹妹宿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快走吧！”他说道。“郭青一定早去了！”
    朱母看朱父一眼：“小，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妹妹，你看看衣服都没换，这要是上饭店吃饭给你丢人呀！你去吧，我和你爸爸知道晓华没事，就回朱家寨。”
    朱木阳和朱晓华异口同声：“那可不行！”
    朱木阳说道：“妈，那个饭店离这里很近。你和我爸爸陪着晓华吃饭，也算是给她壮行。再说郭青父母我都见过很多次了，你见见她也没什么。她说也想见见你们了。”最后一句话是他自作主张，不过想想郭青也不会反对。
    “那我俩还要准备什么见面礼吗？农村现在公公婆婆都不能空着手，怎么也要拿个红包！”朱母很是为难。“我和你爸爸一点也没准备呀！”
    朱木阳笑了：“妈！你想多了！我们就是简单地吃顿饭，今天主题是为了晓华高考。哪里有什么规矩？晓华，收拾一下，咱们快走吧！我还有同学聚会，去晚了不好。”
    朱父也说道：“孩子让去就去呗。你洗把脸，咱们就走。”
    几个人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朱晓华想起她这里有哥哥的衣服，而朱木阳父子身材差不太多，就取出来给朱父换上了，这一下让朱父也凭空多了几分文雅，他照照镜子，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梅园酒家在县医院南边，租用的是县粮食局的门头房，主营江南菜，在县城里算得上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了，北方人口重，而南方菜能在县城站住脚跟，就不能不说他们的确有点水准了。他们推出的几道特色菜绝活麻辣卤蟹、东昌湖湖鲜一锅端等等在县里很出名，听说这几天因为高考，他们特意设计了状元宴，而且说如果考取全县前三名，可以拿成绩单来报销餐费，可谓红红火火。
    大家都传说梅园酒家的老板是聊城市副市长的公子，有时候县委县政府来客人，都要安排在这里。几个重要县局更是和他们签订了招待协议，据说如果没有关系临时去的话，连房间都没有。
    朱木阳对这种酒店并不怎么器重，自从调进邮电总局，特别是负责教育培训工作以后，像这种吃吃喝喝的事几乎每天都有，这在机关里不是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可朱木阳受孙书记指点，很多场合尽量不去，可也怕被别人背后议论自己不合群，因此一周也要出去吃上二三次，济南饭店的档次远非县城可以比拟，所以尽管妹妹进了饭店就“哎呀哎呀”的惊叹，他摇头不语，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进门时打听一下，开始说财政局的郭小姐，迎宾员有点发呆，她查了一下记录，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工商局的郭局长呀？两个房间，一大一小？”
    朱木阳急忙点头：“是的，是的。”
    迎宾员满面春风：“嗯嗯，您的大房间在一楼皓月，小房间在二楼望云。大房间里已经有五六位客人了。”
    正说着话，忽然看刘卫东急匆匆从外边走过来，看到朱木阳就大声问道：“你媳妇儿呢？”不过随即转眼看到朱晓华等人，忙吐吐舌头，她认识朱晓华，知道那是朱木阳妹妹，可叫不上名字，另外朱木阳父子长得很像，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她忙笑嘻嘻招呼：“是叔叔婶子是吧？我是朱木阳的高中同学刘卫东。”
    朱母显然有点误会，她惊诧地看了一眼朱木阳，似乎再问他：怎么和照片上差别那么大呀？朱父则机械地点头：“我是木阳他爹！”
    反倒是朱晓华反应及时，她甜甜称呼道：“卫东姐！我青青姐来了吗？”
    刘卫东个子比朱晓华要矮，但她仍是喜欢抚摸小女孩的头顶，似乎这个动作能显示她身份尊贵，她哈哈笑着，用手拨弄一下晓华的辫子：“我也没见她呢？妮儿，明天就高考了是吧？听你嫂子说你你学习数一数二的，这高考应该没问题吧。”
    朱木阳看依然有人进入酒店，就不想在大厅里耽误，于是打断刘卫东的话：“咱同学都在一楼皓月房间，你过去找郭青吧，应该她早来了。我先把我妹妹和父母安排好，再去找同学。”
    刘卫东却摆出一副想和朱母聊天的神情：“我陪婶子坐一会儿，你和郭青点菜吧，别点螃蟹，不然吃破产你们！”
    偏巧这个时候县供销社的杜军走了过来，他哈哈笑着和朱木阳握手，态度极其恭敬，显然他刚才听见了刘卫东的话，带点嘲讽的口气说道：“你真没见过世面，朱主任现在财大气粗，别说吃螃蟹，就是大龙虾都不要紧。”
    朱木阳听出他话语里边有点嘲讽，不过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笑着说道：“杜同学说笑了，我请龙虾也是请大家吃麻辣小龙虾。”
    一楼皓月房间门口就在大厅里，可能是吵嚷声让同学听见了，窦兴从里边探出头来，一眼看见朱木阳，慌忙迎了过来，走了几步又对房间里说了几句，顿时五六个同学都迎了过来，只是里边并没有郭青。
    朱木阳慌忙和同学握手，又介绍自己的父母给大家认识，有些人是认识朱父朱母的，窦兴就曾经去过朱木阳家里，他笑着说道：“叔叔，给您道喜呀。刚才我们还说，今天是给木阳和郭青举行订婚仪式。”
    朱父朱母都嘿嘿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卫东惊讶地问道：“郭青呢，怎么少了她这个女主角？”
    房间出来的几个人都笑了，很显然郭青藏在房间，不好意思和朱木阳父母见面，只是大家也不好说破。杜军自作聪明说道：“郭青肯定回家请父母过来，这不是亲家见面的时候吗？”大家又笑。
    朱木阳则打岔：“今天是同学聚会，没那么多的事。我先送我爸爸我妈坐下，回来再陪大家。”
    大家也不阻拦，窦兴拱了一下手：“叔叔，一会儿我们去给您敬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