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此刻却同处一室,一个是享尽万千宠爱的富家千金,一个是受尽百般疾苦的流浪乞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偏偏要将这二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他们的故事在正月初五就已经开始,池子和晏霞都对故事的开头记忆犹新,但对结尾,却显得迷茫和不知所措。
平复下来的心,让两人抹平了天上和地下的差距。池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将晏霞腿边的炭火烧的红红的、暖暖的。他从怎么发现晏霞,又到怎么搭救晏霞,再到如何观香预事,和王琳计划“偷”出晏霞,这一系列的事,都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晏霞听得入神,星辰一般的双眼一直盯在池子的脸上。
“我还以为,我就是一只养在黄金笼子中的金丝雀,可没想到……在我的身上居然会发生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若不是你这般娓娓道来,我还真的不敢相信呢。”
池子听到晏霞温柔的口吻,心中终于不再拘谨。
“人生,不就是这么奇妙吗?明天的事,谁又能预料?观香预事……如果每个人都事先知道要发生些什么,那你觉得……人生还有意思吗?”
晏霞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在关于人生的讨论之下,不过是过眼云烟。晏霞在一个叫花子面前,居然羞愧于自己之前的肤浅。池子还没有停止他的感慨,他接着往火盆中加了一些炭,怕晏霞受凉。
“大户人家,卜卦看香,因为他们路途平顺,害怕波折。可是像我呢?我一无所有,想当初能有一顿饱饭,就是天大的福分。我不用去算什么,去占卜什么,因为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难的事,所以我丝毫不会惧怕生活的苦难。但达官显贵不同,享受习惯了……再回到苦日子里……所以,他们比我更惧怕失败和挫折,他们早已忘记了曾经吃苦的那种感觉。”
晏霞低下了头,静静的揣摩着池子的一番话,池子看了看晏霞。
“说说你吧?”
晏霞先是一愣,当她的目光迎上池子温厚的微笑时,心也随即放松了下来。
她先是讲起了正月初五的事情,因为她觉得那一次的冷漠,才是她在池子眼中的第一印象,她的话中无不带着一丝愧疚。池子笑而不语,但眼神中温情化解了晏霞的不安。紧接着便是晏霞噩梦般的遭遇,听得池子也是心有余悸。而最后的话题,还是落在了晏霞胸前那枚麒麟玉珏的上面。
“如果是我,这么危险的东西,我还是找个地方保存。”池子眼珠一转:“如果有人以此为要挟,那么这件东西的下落,不就成了保全性命的关键。”
“我不知道……”晏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父亲的用意,我只知道这件东西绝不简单,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嗯……是呀,它一定有所象征,或者和某些利益有关联,否则……又怎么会在你回府的当日,就发生了我所担心的事情呢?”
晏霞一阵苦笑,似乎也是平淡的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算了,不说这些了……”晏霞又看向池子的脸,眼中带着一丝灵动:“还是说说你吧?”
“我?”
“嗯……你叫池子,但是……池子又是谁呢?”
池子心中一愣,迎着晏霞的目光一阵颤抖。
“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我深居晏府,但也不傻,以前穿着破烂,倒也不会让人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叫花子,因为无人会关心。可如今……在你的身上,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你到底又是谁呢?”
池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居然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炉火中烧红的炭在噼里啪啦作响,犹如池子脑中翻滚的思绪,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在此刻就像决堤的洪水,将横在他心中的那一座堤坝瞬间冲毁。池子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晏霞似乎感受到了池子眼中的旋涡,那湍急的涡流,丝毫不会逊于自己的遭遇。
“你可以……为我保密吗?”
又是一种奇妙的信任,池子像是将心交给了晏霞似的。晏霞点了点头,心中的期待也随之开始蔓延。
“晏姑娘……你是晏府的千金,在汴县城中,晏家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池子顿了顿:“可你知道吗?在七年多前……我的家世,远比晏府这样的商贾巨富更为显赫……”
“什……什么?”
“晏姑娘可听过……林怀朔?”
“林怀朔?”晏霞一愣,立即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个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三哥以前经常对我提起这个人,怀朔将军!他说那是他一生的追求!”
“想不到还能听到怀朔将军的名号……太久了……我以为人们都忘记了……”
“将军威名早已妇孺皆知,但是……我听说后来……”
池子低下了头,背对着晏霞站起身来。
“我的家,在凌州……”
“凌州?那不是北境边陲吗?”
“没错,天寒地冻,但却是我的故乡。”池子的目光望向北边:“凌州人的意志,非其他州县可比,因为在那个地方,人们不仅要战胜酷烈的严寒,更要抵御着外族的入侵。苦难可以磨炼人的心性,凌州人就像雪中的寒梅、风中的松柏,历尽万苦,依旧傲然而立!”
“那怀朔将军,不就是镇守北境的一代名将吗?”
“没错!”池子眼中的泪水,随着那些血红的过往,一点一滴的渗了出来,他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哽咽:“林怀朔……正是家父!”
晏霞这一惊,吃得着实不小,她张大了嘴,眼睛也像铜铃一般瞪得滚圆。
“怀朔将军……是你父亲!”
晏霞说完,下意识的连忙捂住了嘴。池子没有怪她,他只是站立着,身体微微颤抖。在晏霞的眼中,好似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突然凝结,层层将池子包裹住,他周围都是血红色的印记,一遍遍的烙在他的身上,灼热般的疼痛早已没有反应。在红色的血雾之中,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岂不是……”
“我姓林,父亲为我取名为‘池’,就是希望我非池中之物,我的名字……叫做林池!”
晏霞默默的念着。
“林池……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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