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山原先的设想,便是一股作气,带领着几十万义军一路打到济南府去,济南府作为山东的金人大本营,若是能够攻下此地,那便是义军的一次重大战役胜利。当宋朝看到山东的义军能够轻易攻下金人的首府,一定会大大激励中原各地的抗金义士,宋朝也会对北伐之事动些心思,到时,便不再是赵开山一支抗金的汉人义军在与金人作战,而是天下所有的抗金义军一起率军抗击金人。
宋朝虽然军队战斗力不行,但毕竟拥有着半壁江山,且江南富硕,人口众多,想要真正对抗金人,没有宋朝,仅凭中原各地的义军,终究力有不逮,难成大事。
宋朝再怎么弱小,终究是地广人多,凭借着江南的地利,与金人进行作战也会有着不小的优势。籍着一国富足的财力,足以拖延金人南下进攻的步伐。且金人毕竟才建国不足百年,中原的一大片国土,也是在这些年打下来的,还未能够真正治理归顺,若说金国国力在军备上,确实强大,然而国内的矛盾,这些年也显得越发的突出。
绍兴十九年,金国国内大乱,当时还是皇子的完颜迪古乃,弑君篡位,然而完颜迪古乃虽自小天才英发,有着傲视宗室的雄才大略,称帝后性情大变,为人残暴且狂傲,淫恶不堪,擅杀朝臣,一旦有朝中之人违逆,便会大开杀戒,令朝中许多女真大员对其暗中怀有不满。
完颜迪古乃极度崇尚汉族文化,这些年来,在他的努力下,推动农业的发展,整顿朝堂,革新法度,完善财制,并大力推动国内文化向汉文化发展,令得国内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迹象。然而私下里,国内朝堂已经矛盾重重,各派势力的角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
不满完颜迪古乃弑君称帝的一批人,早就在暗中准备发难,一旦完颜迪古乃处置不当,金国国内就是一片互相攻伐的内乱。
迪古乃也并非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他极度需要尽快发动一场对外战争,将国内矛盾向外转移。如此,只要在他的领导下,金国能够再次建功立业,开疆扩土,那将会掩盖他曾经弑君的污点,那些想要推他下皇位的人,也就失去了正当的理由。他不仅可以堵住国内不满之人的嘴,也可以实现他的伟大抱负,看着那个拥有着璀璨文化的汉人国度,迪古乃不仅一次在梦中将其亲手覆灭,尽揽其精华库藏,壮大女真人的文化,成就女真人的千古一帝美名。
这些年,野心勃勃的迪古乃,史称完颜亮的金帝,已经开始在明面上毫不掩饰地谋划着南侵的计划,哪怕朝中有许多人劝谏,也依旧决意推动南侵的进程。为此于五月下旬,他召令吏部尚书李通、翰林院学士承旨翟永固等四人修补汴京城池,以便金国朝堂中心南迁,随时发动金国对宋朝的侵伐。
也正是迪古乃的这一政令,使得官府在山东一地粗暴地征用民力,搜刮民财民粮,致使随后沂州水涝,官府没有余粮来赈济百姓,激起了山东汉人的反抗。为了能有一口饭吃,成百上千的汉人陆陆续续放下了赖以生存的农具,拿起了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拿起的砍刀长矛,加入了赵开山这支抗金队伍。
宋朝不知道金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随时撕毁盟约,其中一些明眼人看出了金国的野心,但他们暂时左右不了大局,因为刀还未架到宋朝的脖子上。
不论宋朝是否能够及时反应过来,赵开山这些义军,他们必须与金人对抗到底。但同样,有了更好的选择的赵开山,也不想与金人硬碰硬,那薛家人说得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将这些手下士兵尽量保存下来,慢慢与金人对抗,总会有出路的一天。
宋朝对于中原一地汉人的疾苦,他们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在使阴谋诡计的时候,才会在暗中举着光复中原,反抗金人统治的口号,鼓动金人治下的汉人起义抗金。这一点,赵开山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南边那个汉人王朝,那帮子只会躲在繁华之地享受金樽玉露的朝堂之人,他们只管自己是否可以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想让他们放弃当下和平安宁的生活,而冒险出兵攻打金人,不到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一刻,他们只会无动于衷。
赵开山没有要替南边那个王朝尽忠的心思,如今更不会有替他们做马前卒的想法,自己原本便是为了向金人拼抢一份活命的口粮,而带着手下一帮人走上了抗金之路。
赵开山已经想好,只等军师王伦回归,他就会带着一部分亲兵转道回沂州莒州一代,攻占那边的沿海之地,依照薛家人的说法,建造海港,依托海上粮道,与金人进行持久的作战。以金人的野心,不至于甘心只坐拥长江以北之地,面对宋朝的富硕与广阔的疆土,金人定不日便会南侵,届时南边的宋朝也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出兵作战,那时才是与金人交战的最好时机。虽然不知道薛家人的具体计划,但是通过这些日子来,与薛家人的暗中书信往来,赵开山慢慢了解了一些薛家人的想法。他不得不佩服薛家人的思虑周到深远,他赵开山若是有这等能耐见识,也不至于带着三十万义军被困淄州境内,面对金人堂而皇之放出的招安令而毫无对策,只能忍着怒气,面对着手底下一帮三心二意之人的互相指责抱怨。
…………
自从给薛子墨送了一次迷信后,陈二狗自觉已经成了薛子墨的心腹之人,面对薛子墨的态度变化之大,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当然这只是在私底下面见薛子墨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在大众眼中,他还是曾经的陈二狗,那个憨憨傻傻,谁都可以调笑几句而不会生气的陈二狗。只是谁又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人,竟是一个伪装的心机狗。
陈二狗确实是一个精明且擅于选择的人,在孙訾还活着的时候,孙訾得势,他就一心跟着孙訾,甘心做他的傻忠手下。有着孙訾当他的靠山,他可以安心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潇洒生活,没人敢真正欺负他。当他看到薛子墨宣判孙訾死亡时那不输于孙将军的气场,他就选择了重新站队,最终,他成功地站到了薛子墨的身后。只是他依旧看不清薛子墨的背后势力,他只看到薛子墨身边那两大高手护卫,绝非一般人家可以拥有。
迷信已经送出去两日,遵照薛子墨的嘱咐,陈二狗很用心地关注着信笺的事。他很清楚一件事,既然认定了主子,就要全心全意服务于主子的命令。
“公子,这陈二狗最近还挺老实的,八成是真把自己当成公子的手下了。”护卫小李说道。
“这陈二狗也算是有眼光,够机灵,能够这么快就认识到我们公子的不凡之处,算他这次走了狗屎运。以公子的性格,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另一个护卫也着道。
“好了,我知道你们是在提醒我要注意这个陈二狗,此人心机深沉,转眼间原先主子的身死都可以不闻不问,转而投靠于我这个杀害他前主子的敌人。这样的人擅于投机取巧,心术不正。不过,韦总管说得有道理,用人之道,不在于一个人的品性,而是如何去驾驭不同的人。或许他擅于投机取巧,保不定某一天连我也会被他出卖,但是,你们要相信公子,我可以让他没有背叛我的机会和借口。”
“再有,那孙訾虽然先前得了陈二狗的追随,但却未得到陈二狗的坦诚相待,可见这陈二狗并不真心臣服于孙訾。现在他在我面前以真面目相待,这份投名状,已经可以说明他是真心相投,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的真面目示人,足可见这人的真诚以待。虽然我不知为何这个陈二狗会突然对我如此态度,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真心投诚,那我们也可大胆用上一用。”薛子墨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并非薛子墨曾经的知识阅历,而是他先前诚心请教韦舸的结果。
韦舸作为烟云寨的大管家,管理着烟云寨大大小小的事物,不仅管理着手下一大帮人,还要在寨主和个个堂主之间调和。若韦舸是一个没有城府手段之人,也不可能将烟云寨管理得如此和谐。要知道,年熙能够成为任寨主的贴身侍女,也是韦舸一手挑选的人才。
“可有收到回信?”薛子墨问道,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危机四伏,孙莽丧子,更是新败于金人军队,已经自顾不暇,军中人心散乱,对于手下的约束,已经渐趋于无。
若是不能早些从这里出去,继续与这些义军呆上一段时日,难保这些丧失了军纪的义军能够对烟云寨的妇孺保持冷静克制。
薛子墨只能默默祈祷,曹叔他们能够早点想到办法,带自己等人回去。
桃子倒是无忧无虑,与薛子墨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虽然经历了种种惊险,但她依旧能够感到开心快乐。仿佛这世界上没有其他事情能够令桃子悲伤,只要有薛子墨在的地方,就是桃子的光明世界。
自那日年熙被薛子墨救回后,年熙就时常来找桃子,拉着桃子说些体己话,或是拉着她在附近挖野菜。自然,为了安全起见,桃子的身边都会有一个薛家护卫跟随在侧。年熙有时候偷偷回头看那护卫,搞得那护卫还以为自己魅力上升,令一个小姑娘对自己倾心爱慕。
只是只有两个女孩子自己知道,并非年熙喜欢上了这个护卫。年熙每每看到护卫跟在身后保护,就感觉到安全踏实,同时又想到了他的主人,那个薛家公子,不仅有了些羞意。
这世上,最懂女人的,永远是女人,薛子墨没有感觉到年熙的异样,桃子却一下子感受到了年熙的心意。只不过桃子既没有醋意,也不戳破,而是在心中好笑的同时,看着这位年姐姐的痴情摸样。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薛大哥,若是姐姐喜欢的话,我去替你同薛大哥说。”跟在年熙身边的弟弟年堃,天真无邪的一句话,道出了几个女孩子的心思,令年熙当场愕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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