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目光浑浊,定定地瞧着这边。
没有回话。
一时间,氛围有些凝滞。
黄护卫眉头一挑,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林正已经越众而出。
“我等不小心误闯此处。”
“叨扰老人家了。”
“我等这便离开!”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沿着原路返回。
黄护卫张了张嘴,心底的疑惑却没有发出,朝着身旁的巧儿打了个眼色,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方一走出幽静黑暗的后院,犹如一下子回到了人间,热闹鼎盛,人来人往。
林正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他紧蹙眉头,凝视着一片黑暗的后院,缄默不言,目光闪动。
“林少侠?”身侧传来黄护卫的探询声。
林正松开眉头,转目望向一脸困惑的二人,故作轻松:“应是无事。”
“我们且去其他地方玩玩吧。”
……
入夜已深。
室内一灯如豆。
林正掩上了汭县风物志,挠了挠脑袋,颇有些无奈。
“远冶七年……”
这是他匆匆从那石碑上剥落下来看到的字样,再然后,便出现了那阴气强横的驼背老鬼。
很明显,这驼背老鬼不想让人看到那块石碑记载的内容。
驼背老鬼阴气极盛,却无伤人之意,若非迫不得已,林正不想开罪对方。
至于这个“远冶七年”......
距今已有一百余年。
可惜他手中这册风物志是后人赘述,根本没有记载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他今日乘夜巡游,几乎将半个汭县都逛了个遍,可除了那座城隍庙,却没有查出任何疑点。
要想继续追查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恐怕只能调取汭县县志了。
县志向来是官家亲订,事无巨细最为详尽。
想来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也能查到。
林正微微蹙眉,有些犹豫。
他向来不习惯与官家打交道。
这年头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官如狼,吏似虎,加之衙门约束不严,多的是中饱私囊敲骨吸髓之辈。
他本是想待明日天明,让黄护卫帮忙把那些首级送去县衙领赏银的。
若是那些吏员要盘剥一番,便让黄护卫随手打点了。
可既然要查探县志,恐怕就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了。
心不甘情不愿,但却不得不去。
……
“少侠好身手,竟能剿灭一干匪患。”
“其中竟还有黑熊寨的三当家!?”
汭县的主吏是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精明老头,瞧着那布囊里的十几颗首级,脸上露出一抹意外,眼中闪烁不定。
“路上偶遇,前来领赏,还请大人换赏。”林正微笑道。
“领赏的啊……”主吏老头微微颔首,慢吞吞地起身,取来了一册簿帐,打开,与那些首级一一比对。
不一会儿。
“拢共是一百二十两,还请清点。”
主吏老头点出了银子,推到林正面前。
“一百二十两?”
林正微微蹙眉,当初入城时他可清点过的,这些恶贼首级起码值一百七十两。
主吏老头竟然一口气砍了五十两。
这可不是算错那么简单!
看着主吏老头一副精明模样,林正知晓,剩下的五十两八成是被盘剥了。
他心中低叹了一口气,只收起面前的一百两银子,将剩下二十两银子又推回到主吏老头跟前。
“小子初来乍到,想要多了解一番汭县,不知大人可否让在下一览汭县县志。”
“县志?”
主吏老头悄无声息地将银子揽入袖袍中,脸上笑容愈发热情。“好说好说,小兄弟请随我来吧。”
“多谢大人。”
主吏老头领着林正出了门,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堆满书籍的库房。
站在门口,主吏老头打着哈欠,指着临墙的书架道:“汭县的县志尽藏于此,小兄弟尽管阅览,老夫我公事繁多,先行忙去了。”
“多谢大人。”
林正拱手谢过。
看着这主吏老头懒散离去的背影,他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陡然收敛,冷冷地瞧着主吏老头消失在拐角。
嘴里猛地怒哼了一声。
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果然如此!
直至小院里彻底空荡无人,他立刻走到书架前,动手翻阅起来。
只是随着一册册县志翻阅而过,那眉头已经紧紧锁起。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终于合上了最后一册县志。
没有!
根本没有!
说来也怪,这县志只有远冶七年之后的诸多详尽记载。
偏生没有远冶七年之前的。
这可就怪了。
远冶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然连县志上都没有记载?
林正只觉得好奇就像只小猫般在心底胡乱抓肆。
好奇地紧啊!
走出库房,忽地心头一动,寻到了主吏老头所在的库房,眼见对方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大人!大人!”
林正轻轻摇了摇对方,后者立马就醒了过来,美梦被惊醒,神色颇为不满。
“若要离去,直接出门便是了。”
“大人,我并非想要离去,只是有事想要询问。”
“不知道。”
主吏老头硬梆梆地回了一句,转过身背对着林正,一副将要继续睡去的模样。
林正早知这些豺狼的秉性,伸手探入袖袍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对方面前一闪而过。
主吏老头身子一僵,一屁股坐了起来。
笑容满面。
“何事?”
豁!
果真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林正心中暗暗冷笑,面上毫无异色,道:“我方才查阅县志,发现这县志只有远冶七年之后的,那远冶七年之前的记载怎会没有?”
“原来是这事情。”
主吏老头微笑道:“此事你若问外人,外人定然是不知的。”
“放眼整个汭县,知晓其中缘由的绝对不超过五人。”
“而老夫我,便是这其中之一。”
主吏老头说到这里,后续便是戛然而止。
他挑着眉瞧着林正,闭口不言。
林正当即反应过来,将手里的银子塞进了主吏老头的怀里。
“还请大人明示。”
银财入怀,主吏老头笑得嘴都合不上,总算是开了口。
“那是因为,远冶七年,这汭县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林正面色微凛。
“地龙翻身。”
林正心头一动。
主吏老头肃然道:“那一年,这汭县遭了一场地龙翻身,那地龙整整持续了两日,别说房舍了,就连这城楼都被生生震塌了。”
“死伤惨重,几无生者。”
“那等情况下,以往的县志悉数被埋入了废墟之下。”
“所以眼下小兄弟所见的县志皆是远冶七年之后重新修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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