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骄中华

    
    豫园三穗堂婚礼之后，阿荣第二天，就带着陆青霜与阿英入住到对面的城隍庙里。
    净灵住持听从弘毅道长的要求，在庙里后院的清静之处，专门另辟一处三居室的小套房，供阿荣所谓外室安心居住。
    阿荣极其满意的是，在离这套房十几步之远，就设有城隍庙不为外人所知的又一侧门，由此想到自己进出这里，甚是方便，无须再由庙堂大门经过，哪怕是来不及脱去身上的日军官服，也能倏忽之间穿梭而至。
    弘毅道长眼见诸事顺当，向净灵住持拜托了一番，就与阿荣及两位新娘告辞，回江阴太素上清宫去了。
    陆青霜与阿英依着习俗，要去往大新亚舞厅向婆婆陈香梅靣礼。
    陈香梅早备下了甜水、点心，等着两位儿媳过来朝见。
    阿荣昨夜间，虽是洞房好事未成，但此时见得正副老婆，一对美貌娇妻在陈香梅膝下盈盈跪拜，同声尊道：“给姆妈请安！”心中便已是欢喜不得了。
    男二十而冠。
    阿荣自小被杏花、银花一般舞女多有身传调教，算得上情窦早开，男女私房之事早就相当熟络。他如今已届十八之龄，日渐懂得自重，再无少年懵懂向往之意，只求得两情相悦，才好一蹴而就。
    以阿荣所想，这陆青霜与阿英，包括去徃汉中受训的沈瑞丽，要紧之处只在迎进家门，恰似嫔妃养在后宫，只待冠年以后再有天伦之乐，日日不尽享用。
    午饭间，陈香梅道：“荣儿，既是现今已把青霜、阿英两位贤媳娶进家门，把她们长久搁在外面，绝非姆妈所愿。我想，你那陈公馆还是早些动工了吧。”
    阿荣道：“儿子已在愚园路赌场不远，看好了一块地皮，已向工部局打了招呼。那里附近，多为达官世家、西洋人的府邸，姆妈若是中意，随时可以开建。”
    阿英道：“若要建房，姚部长以前说到，霜姐姐当初在大学里就读建筑课程，这事该是最能应手。”
    她如今不能再以陆教导员相称，霜姐姐叫起来，当是最为妥切。但不经意之间把姚展吉提了出来，惊得阿荣与陆青霜面面相觑。
    陈香梅果然问阿英：“谁是姚部长？”
    陆青霜反应极快，抢着答道：“姚部长是我大学的建筑课程老师，兼着学生部的部长。”
    陈香梅点头道：“青霜儿媳原是读过大学，这可真是再好不过。”问：“不这姚部长所教的建筑课程，是不是也有如何造建花园洋房？”
    陆青霜道：“回婆婆，儿媳在大学读的是土木工程专业，自然是对花园洋房建盖，略知一二。”
    陈香梅大喜，道：“我正发愁无人托办，现在就算定了下来，这造建陈公馆花园洋房之事，以后就交有青霜打理，阿英从中帮忙。”
    陆青霜欣然应道：“谢婆婆信任，青霜与阿英当是尽心尽力。”
    她一是不想阿荣在自己跟前，无事之时每天悠来晃去，二是所学专业有了用武之地，又可带着阿英一起打发闲暇时光。
    下午，阿荣先带了陈香梅及正副老婆，前去工部局接洽买地建房手续，然后只身再往江湾的清源路，向傅市长报告所掌握到的租界常住人口情况。
    傅市长对阿荣在规定一个月期限内，提早就能完成了片山总顾问交待下来的棘手事项，异常高兴。
    但是傅市长接下来，无意间的几句话却让阿荣心惊肉跳。
    原是傅市长有所透漏，德国、意大利、日本正在洽谈协商，密谋签订三国同盟条约，以待成立柏林—罗马—东京为轴心的军事集团，用以对抗美英法等帝国，上海公共租界因此成为了被关注区域之一。
    阿荣不敢想象，以日本弹丸之地，竟也敢招惹西洋鬼子在中国上海的势力范围，那可真就是天下大乱，整世界的黎民百姓都要遭殃了。
    过了两天，阿荣休假结束，照例是每天上午去往宪兵司令部坐班。仓木士官忽然把无锡驻军的麻宫中尉，带进办公室来。
    因为阿荣现在已是少佐军衔，麻宫立即敬了军礼，道：“恭贺前田君获得派遣军司令部勋章，荣升少佐！”
    阿荣向麻宫笑道：“谢谢麻宫君的关心。大家是老朋友，不必客气。”问：“什么时候来的上海？”
    麻宫道：“我已经来了几天啦，今天就得返回无锡。上周，前田君正在休假，走之前特意过来探望你受伤后的恢复情况。”
    阿荣用手拍了拍脑袋，道：“难以彻底痊愈，时有头痛……还失忆的厉害。”
    麻宫同情道：“幸亏前田君练过剑道，身体要比一般人扛得住。”叹息：“可惜小野君就不那么走运了，听笠川队长说到，他与前田君是一同在马上受到袭击，竟连尸体至今都没了下落。”
    阿荣暗暗心惊，想不到麻宫中尉如此细心缜密，居然还能记得与前田正雄从无锡出发的那个日本兵。
    他在医院里，虽然被沈瑞丽交待过，该当如何解释在南丹公园被意外袭击，但实在不知道那日本兵原是叫小野，连沈瑞丽也没有说过日本兵名字叫什么。
    这是个很大的破绽。
    当时，笠川在阿荣住院好几天后，认为他已经清醒到可以回答问题，便向他了解遇袭的过程。
    阿荣回答，他带着随从无锡骑马，晚间到达上海。当路过徐家汇，两人在南丹公园迷了路。后来被从树林里冲出的一伙人，突然间拦住了去路。还没有等到他拔出枪来，就被拉下了马，然后一棍打过来就失去了知觉。至于随从是否就能逃得性命，他不好断定。
    笠川告诉阿荣，已派宪兵去往现场察看，附近周围也进行了仔细搜查，但都没有找到那随从的任何踪迹。
    此处一带属于租界边缘，治安混乱。
    笠川由此推断，袭击他们的要么是抗日分子，要么就是附近惯匪，难以捕获凶手。至于那个随从，极有可能是连人带马被掠走之后，在另外的某个地方被杀害。
    此时，阿荣阴沉着脸，对麻宫摇手道：“这件不愉快的事情，麻宫君今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麻宫赶紧道：“是，前田君！”
    阿荣问道：“麻宫君刚才说到，已经来了上海好几天，是有什么重要公务么？”
    麻宫见阿荣问正事，据实道：“报告前田少佐，我这次专程前来宪兵司令部，是要调阅在太湖周边，江南义勇军的活动档案。”
    阿荣心中一动，道：“请问麻中尉君需要哪一方面？我这里的情报研究课，便能提供一些供你参考。”
    麻宫道：“我是打算了解在太湖支队，有一个叫要姚展吉的人，他的具体情况。”
    阿荣暗里吃惊，脸上却很随意：“他是个什么人？我还真没有在意过，有关这家伙的信息。”
    麻宫道：“姚展吉是太湖支队的政工部长，在皇军一个多月前的扫荡中被俘。但非常遗憾的是，在我上周派人把他与十几名同伙押解南京时，被这家伙连同另外一个人，侥幸跳车逃跑。好在其他人也想跑，统统当场击毙。”
    阿荣皱眉，不悦道：“麻宫中尉放虎归山，这件事情极其失策，请以后吸取教训！”
    麻宫想要解释，但眼睛打了一个圈便忍住了，恭敬道：“是，前田少佐！卑职以后绝不再犯类似错误。”
    阿荣想了想，按铃把仓木士官叫了进来，命他安排，马上把所有关于江抗义勇军的活动档案，全部提供给麻宫中尉参阅。
    仓木士官对麻宫不解道：“我不是按照笠川队长的命令，已经让麻宫中尉全看过了一遍么？”
    麻宫道：“前田少佐是好意，想让我再看一遍，不要有遗漏的地方。”问阿荣：“请少佐下令，允许我拍照复制一份。”
    阿荣大方道：“当然可以！”
    又嘱咐仓木找一家日本料理店订个位子，他中午要款待麻宫中尉。
    但麻宫立刻谢绝了阿荣的好意，说到待会一看完资料，就得出发赶回无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