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薛翎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当然就算是查,她也能查的出来。
但是她也需要一个说法。
邱氏满肚子的说辞,对着薛翎一双清亮的眼睛,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翎,”邱氏张了张嘴,只喊了两个字,便住了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薛翎见邱氏这般,便开口道,“婶婶没什么好说的吗?当年的事情我不信婶婶不知道?婶婶嫁入薛家之后,祖母对婶婶一直信任有加,三叔更是对婶婶言听计从,这些年,婶婶八面玲珑,阿娘也对婶婶毫无防备之心,当年阿娘生燕儿的时候,曾提及婶婶多有照顾,若说婶婶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邱氏想否认,却无法否认。
她当然知道。
“阿翎,事情,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薛翎早已经料到,笑了起来,“当年的事情我必然是要查一个水落石出的,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而已,婶婶却和我提难处,婶婶明知道我不想听这些,既如此,三婶婶请回吧,回去跟三叔说,与其等我主动查出来,还不如早些主动交代。”
邱氏叹了一口气,“阿翎,那时候,我嫁过来时间也不长,你三叔虽然尊重我,只是家里有些事拿主意的都是你三叔,我不否认我知道此事。”
薛翎眨了眨眼睛,“三婶婶是个爽快人,我知道三叔很尊重三婶婶,也知道很多时候,三房都是婶婶在出谋划策拿主意,不过,三叔是一家之主,若遇到这样的大事,最后拿主意的是他,我也并不否认,不过我没看到婶婶的诚意,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开门见山的和婶婶说上一句话,如今看来,咱们也不必细说了。”
邱氏笑的十分勉强,有些慌了,说道,“阿翎,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和你三叔从来没想过害你爹爹。我们只是,只是”
她暗叹一口气,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当初的选择,能换来心中所愿也就罢了,如今却将自己一家陷入两难之际,这一种悔意便从心底暗生。
薛翎看在眼底,十分的感触。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会生出悔意,多半是觉得得不偿失。
“婶婶想说的是,你们一开始只是想让母亲无法剩下男胎,这样就可以让二哥过继在父亲名下,你们所求的是薛家家主之位,并没有想过要父亲的性命。”
邱氏正要点头,薛翎轻哼一声,“很多事情都是环环相扣,一件事影响着另一件事,不管你们一开始的想法是什么,最后父亲都是因为此事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吗?”
邱氏本来准备点头,此事却已经僵在了原地。
薛翎继续说道,“就像现在,三叔三婶一直与我僵持,而耽误二哥的前程,你们想过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邱氏倒吸一口凉气。
“我早就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就拿三叔来说来说,”
薛翎说道,“三叔出生之后,便养在了祖母名下,自幼亦是同父亲一般尊贵,可是嫡庶终究有别,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也许爹爹不知道,但是三叔却是体会最深的。”
邱氏心底一惊,薛翎出生嫡系,自幼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竟也嫡庶的差距?薛翎继续说道,“而三婶婶出生旁系,在一个大家族底下讨生活,人情冷暖,必然体会的十分真切,别人或许不了解三叔这种尊容背后的心理落差,但是你却能感同身受,这也是你进门之后,能够很快的取得三叔的信任,并且让他对你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
邱氏背后一阵寒凉,看向薛翎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薛翎的声音忽然拔高了,“所以,当年之事,三婶婶绝不是局外之人,那么今日,我既然决定清算,也绝不可能只针对三叔一个人,三婶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说起来,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想起前一世的不甘心,这一生都要画上一个终点。
从始至终,薛翎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神色都是平静如水,只是眼波之中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点凌厉之色,还是让邱氏心理抖了一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薛翎对阵。
当时自从在祖宅开始,没有哪一次,她是占了上风的。
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叫她毛骨悚然。
薛翎静静的坐在哪里,让她有这样一种感觉。
“阿翎,当年的事情,一开始我和你三叔从来没有想对你爹爹出手,后来的事态不过是是始料未及,我们的确是有错,所以任你处置,放了阿昊,他是无辜的。”
薛翎轻声的笑了一笑,“利之一物,叫人趋之若鹜,世人为了利,六亲不认,伤害他人,却不许被伤害的人报复,这又是一个什么道理。”
邱氏被薛翎问的哑口无言,如果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会十分钦佩薛翎这样的性格,可是薛翎现在针对的是她,她不得不反驳道,“阿翎,你一向聪明,为何做这些糊涂事,你刚刚得了江陵巫主之位,就拿至亲出手,别忘了,你可是百年以来唯一以女子之身担任的巫主,不仅仅是前无古人,更是后无来者,不只是整个江陵,便是合国都在看着呢,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真个江陵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人崇拜与你,一旦你犯下错处,带来的舆论也将是双倍的,你确定你要因小失大?”
薛翎站起身来,邱氏比她想象的聪明几分,可是这样几句话,却也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名声?
因小失大?
舆论,这一切都是她前世亲生经历过的。
却也是她埋葬心里过往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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