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殇阁的驻地,设在一处山谷之中,绿树掩映,一条清亮的小河从中间流过,阳光能够照到谷中的大部分地方。河岸边还种着许许多多的桃树,每到盛夏,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极为好看。
但是,身在这里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他们的心中,早已被利益塞满了。
苏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铁链早已不见,身边的环境也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山洞了。
舒适的床铺,明亮的屋子,哪还有原先的阴冷潮湿?
苏珽虽然醒了,但却仍觉得全身无力,一动也不能动,他抬眼看看四周,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苏珽清清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心中暗道不好,可能是那只蜘蛛毒素的作用。
什么也做不了的苏珽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直到日头西沉,门口才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是顾盼,她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来到苏珽的床边。
看到苏珽已经睁开的眼睛,顾盼微微怔了怔,道:“醒了?”
苏珽眨眨眼,这是他到现在为止能够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顾盼了然:“动不了?放心,医匠说这是正常的,除了被打,你还被蜘蛛咬了,毒素要慢慢清除,以后会好的。”
苏珽又眨眨眼,以往明亮锐利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感激。
苏珽知道,暗殇阁这么大,只有她一个人会把他受伤的消息通知离殇老头儿,也只有她一个人,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救他。
看见眼前安安全全且好了不少的环境,苏珽知道,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他已经成功地离开了那个远离暗殇阁权利中心的山洞,有了知晓一些秘密的资本。
顾盼纤白的手拿起瓷勺,一勺一勺慢慢地喂苏珽喝粥,显得极有耐心,顾盼一边喂着,一边唠叨着:“你要不是受伤,恐怕永远都不会听我和你说这么多话,健康的你实在太冷淡,我倒是希望你一直这个样子,能让我一直照顾着。”
顾盼叹了一口气,道:“也只有你受伤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看看你。”
苏珽的目光停留在顾盼的脸上,忽然发现身边的这个女人竟是如此好看。也许她说得对,只有受伤或是生病的时候,人才会认真地看看身边的风景和人心。
顾盼喂完了粥,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苏珽的脸,伸手拂去挡在苏珽脸上的几缕碎发,露出他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笑了。
这双眼,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之中,都依然锐利,其中的锋芒,像是万古不灭,永远存在。
天渐渐黑下来,顾盼在苏珽的床边点燃了一盏灯,灯火照亮了苏珽身边的一小片地方,让暗夜里有了一点温暖的光。
顾盼道:“就把这灯当做你的蜡烛吧!他们管得严,我晚上可不能来,你先将就几天。”
顾盼是如此了解苏珽的生活习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苏珽嘴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像是在笑。
床头的灯火跳动着,雀跃着,在庆祝着这暗夜之中,还有相互陪伴和温暖着的两个灵魂。
在苏珽养伤期间,暗殇阁内也不太平。
暗殇阁的人变多了,自然是非就变多了,阁中派系林立,相互倾轧制衡,有一部分是离殇老头儿故意为之,有一部分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大多新加入暗殇阁的人都投奔在了元老们的麾下,每一个元老都有自己的一方势力,他们互相的争夺和摩擦都是围绕着暗殇阁在别派搜刮而来的金钱上。
再加上最近梅琅散布的关于卧底的消息,暗殇阁内更是人人自危,每一个元老麾下的人都在指责别人的阵营里有卧底,不遗余力地向着其余的阵营泼脏水。
他们却也没有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在对抗名门正派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并肩作战的。
再加上有离殇老头儿的压制,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但是,这个小小的裂缝已经埋在了暗殇阁的内部,不知何时就会发展成暗殇阁的致命伤。
这样的争斗,梅琅却一点儿都没有参与。他带着的这些人都是从佛土出来的,对这些暗殇阁抢掠而来的金钱并没有什么欲望,他们的生活,都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支撑着的,可以说梅琅这批人是暗殇阁中最穷的一批人,但他们却也是最有实力的一批人。
除了梅琅的人,暗殇阁内其他元老的人都是后期投奔到他们麾下的,武功水平良莠不齐,甚至有些不会武功的小混混因为几个一技之长也混进了暗殇阁,还瓜分着暗殇阁的钱财。
……
离殇老头儿的面前站着一个全身黑衣,气质冷峻的男人,离殇老头儿在说着:“你是很优秀,但是,这支队伍也只能暂时地交给你,我还有一个最好的人选,但我还没有调教好,你先带着,到时候交给他。”
男人全身上下裹得严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现在,这双眼中正闪烁着不甘的神色,他冷冷地开口:“是谁?”
离殇老头儿的眼神既兴奋又迷离,脸色甚至变得潮红,不知想到了谁,道:“你不必知道,只要做好我交给你的事!”
男人缓缓地低下头,周身的气压显得更冷了:“好。”
他所要的,不过是离殇老头儿毫无保留的信任,凌驾于任何一个人之上的信任,但是,这样的信任,偏偏被一个不知是谁的人阻隔,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让他近乎疯狂。
不管你是谁,等我找到你,一定会杀了你。
……
十天后。
像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苏珽的伤好得格外的快,只十天的时间,他就从一动不能动的瘫痪人员变得能够下地走路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苏珽扶着顾盼的手臂,像是小孩子学走路一般慢慢挪动,顾盼也不嫌弃他走得慢,十分有耐心地在一边扶着,亦步亦趋。
顾盼看着苏珽锋锐而犀利的眉眼,挺直的鼻骨,俊朗而坚毅的脸,发现这张脸上的生气正在逐渐复苏。
之前被关在山洞里的时候,虽然在黑暗中,顾盼看不太清苏珽的脸,但也感觉得到,苏珽的表情死气沉沉,满是绝望,如今他挨了一顿打,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顾盼也没有问是什么原因,她隐隐地感觉到,苏珽似乎在做什么大事情,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大事情。
她在等,等有一天苏珽足够信任她的时候,把这件事情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去问苏珽。
山谷之中,明媚的阳光下,苏珽慢慢走着,身边是同样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顾盼,两个人携手并肩,走得虽然慢,但脚步却是坚定的。
梅琅在远处望着苏珽与顾盼两人,默默地走开了。他原本是来看看苏珽的,走到门口,便看见了苏珽与顾盼两个人正在院子里踱步,且举止和表情都十分亲昵,他知道,苏珽对这个顾盼似乎也有点意思,便没有去打搅他。
梅琅的心中隐隐有些忧虑,虽然现在有自己看着,两个人的事情暂时不会被离殇老头儿发现,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但是,一旦他们两个在暗殇阁之中开始认真,那将会随时行走在刀尖之上。
所以,他们的感情,要是能不开始,尽量还是不要开始。
一旦开始,不知道会伤到谁的心。
暗殇阁内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自己造成的瘟疫,如果没有这场瘟疫,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外面抢掠其他门派的财产,而不会聚在这处山谷之内勾心斗角。
这场瘟疫已经持续了许久,各个地方的情况在五国朝廷的控制下基本都好多了,暗殇阁也正在研究出山的计划。
几个元老聚在离殇老头儿的屋子,围着桌子上的神州地图七嘴八舌地商量。
梅琅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争论,有的说要先覆灭武阳殿等几个大派,这样对其余的小派就没有必要担心了;有的主张一点点地消灭其余小门小派的有生力量,最后再集中力量剿灭武阳殿等大派;还有的提出用一些小门派做威胁,逼迫武阳殿等大派交出赎金,一点点地蚕食他们的力量……
每一个办法都是一把把准备插进名门正派胸膛的尖刀,都有致命的危险,梅琅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思考着怎样能让离殇老头儿对这些计划不屑一顾,从而搁置它们。
这对梅琅这样身份的人,其实很难。
不动声色地改变别人的想法,还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不亚于在刀尖上行走。
梅琅正想着,离殇老头儿满脸兴奋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见桌边围着这许多人,他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重新变得冷漠起来。
离殇老头儿道:“你们来了?商议出什么结果没有?”
其中一个元老简单地把大家的想法说了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离殇老头儿,期待他能有所选择。
离殇老头儿抬起眼睛,在这些元老中间扫视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梅琅的身上,道:“般若,你怎么看?”
梅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离殇老头儿会叫到他,但还是回答道:“我觉得大家说得都不错,任何一条都会对武阳殿那些名门正派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我猜,您一定有比我们更好的办法。”
这一点,在梅琅看到离殇老头儿走进来之前的表情时便已经确定了,离殇老头儿一定又在酝酿着什么不着边际的办法,已经看不上他们这些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撞行为了。他只是用委婉的语言说出来而已。
离殇老头儿微微一笑,道:“还是跟我久的人知道我,我已经有了兵不血刃的办法,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回去吧!”
屋内顿时没了声音,他们这些元老也不敢违背离殇老头儿的决定,此时的离殇老头儿,手中还掌握着一支绝对强大的护卫队,如果没有那支护卫队,恐怕这些元老早已蠢蠢欲动了,哪还能忍到现在这个时候?
元老们纷纷退去,只留下离殇老头儿一个人,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显示着它们的主人有多么开心。
等着吧,很快,这个世上,就没有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了,江湖,应该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暗殇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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