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颂

    
    五月的许州气温持续上升，随着雨季的到来，舞阳县周遭的天气开始令人捉摸不透了。
    有时候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期间还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也是这个时候，王征才知道小慈居然怕打雷。
    每次雷声响起，小慈的脸上都会露出紧张的神色，一双小手更是会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住的物件。
    有好几次吃饭的时候打雷，然后小慈就抓着桌子直到雷声停下才肯吃饭。
    王征还以为这是小孩子的正常现象，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天。
    夜晚的山风如野兽般呼啸狂吼。
    倾盆的暴雨在风力的加持下就像一颗颗激射而出的豌豆，噼里啪啦地打在竹屋的外墙上，让人听了难免心烦意乱。
    疾风骤雨之下，王征自然无心睡眠。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思量着长定寨短期内要做的事情。
    如今那条通往小道口的山路已经做好了初步的清理工作，这还得益于王征从铁匠铺买回来的那些斧头，有了斧头之后沿途的树木已经被寨民们砍伐一空，接下来只要用土和石子把沿途凹陷的地方填平就行。
    这条路修好后从长定寨到小道口的时间将会被缩到最短，能够最大限度地提升寨民们的机动能力。
    王征也不指望这条路能够存在多久，它只要能扛过一两年就足够了！
    “轰隆！”
    屋外隆隆的雷声打断了王征的思路。
    有些厌烦地翻了个身，王征打算尽可能地想想自己前世的知识，然后看看还能够用在长定寨的什么地方。
    正想着，房门口隐约传来了竹地板咯吱咯吱的响声。
    有人走到了自己房门口！
    在这个屋里，除了小玉和小慈以外没有别人了！
    “先生...先生...”房门外传来了小玉的轻唤。
    王征一骨碌坐了起来，打开房门口发现小玉就站在自己门口，在她脚边的小慈正死死拉着小玉的裤脚。
    只穿着亵衣的小玉见到王征后有些不知所措，最终怯怯地说道：“先...先生，打雷了。”
    王征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小玉，便把目光尴尬地移到了一边。
    “嗯，小慈最怕打雷了，晚上要麻烦你了。”
    话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闪光。
    下一秒。
    “咔嚓！”
    这次的雷声更响，就像在耳边炸开一样。
    站在王征门口的小玉身子猛然抖了一下，一双手连忙扶住门框，脚边的小慈更是吓得抱住了小玉的大腿。
    说实话，这个响雷把王征都吓了一跳，只不过小玉和小慈的反应也算是让他明白了两人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的原因。
    原来小玉也怕打雷！
    好家伙，瑟瑟发抖的两人到自己这边来寻求庇护了！
    平时响雷都是在白天的，那时候王征也没见小玉有什么惧怕的模样，如今夜雷滚滚，倒是把她也吓着了。
    难怪只穿着亵衣就跑了过来。
    看着一大一小瑟瑟发抖的两人，王征只能把他们叫进了房间里。
    这时候已经不管什么孤男寡女了，再说，一旁也还有小慈，不算孤男寡女。
    “你们睡我床上吧，我地上摊个竹席就行。”
    王征说着，拿了屋里的一张竹席就摊在了床边。
    “先...先生，地上凉，还是让俺睡地上吧。”小玉有些害羞，又有些惶恐，生怕王征因此讨厌她。
    王征笑着阻止了小玉，然后自顾自地躺了下来。
    “早点睡吧，明天不能早起给咱做早饭，咱可不饶你。”王征说道。
    这话让小玉安下了心，乖乖地抱着小慈躺到了王征的床上。
    盖着王征晚上用来御寒的薄毯，小玉的心跳逐渐加速。
    这是先生盖过的薄毯！
    有了睡在一旁的王征，小玉的心里不再恐惧响雷，渐渐地她在忐忑和羞涩中进入了梦想。
    夜慢慢深了。
    雷雨依旧连绵。
    睡得迷迷糊糊的王征感觉到一个瘦小的身子钻入了自己的怀中，让本有些凉意的他感到了丝丝温暖。
    睁开眼睛，发现是小慈钻了进来。
    见王征醒了，小慈蹑手蹑脚的身体猛然一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惊惧。
    就算自己要责备她，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王征还以为自己吓到她了。
    摸了摸小慈的小脑袋，将她轻轻搂入怀里，然后压低了声音用最轻柔的语气问道：“怎么不和小玉姐姐一起睡了？”
    王征本以为小丫头会摇摇头或者点点头之类的，毕竟她不会说话。
    可出乎王征预料的是，小丫头居然开口了，声音很轻，但足够让王征心神巨震。
    “阿爹就是被这种可怕的声音杀掉的，阿母也是...小慈不想哥哥也被杀掉。”说着，小丫头死死抱住王征，力气之大，甚至让王征感到了胸口的一丝气闷。
    她是真的很怕失去王征！
    王征摸着小慈的脑袋，嘴里不停地用最轻柔的话安抚着她：“不用怕，哥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小慈的开口让王征非常高兴，但她的话又让王征心思沉重。
    如果王征猜得不错，小慈说的应该是有骑兵杀掉了他的父亲，然后又杀掉了她的母亲。
    难怪在听到雷声的时候小慈会变得那样恐惧，任谁在这个年纪看到父母接连被杀，也会患上深深的恐惧。
    想必杀害她父母的应该就是不久前自己见到的那些骑兵了。
    小慈的遭遇让王征想到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金人暴行。
    当时看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字，王征根本体会不到那种血淋淋的修罗场面。
    直到穿越来遇到金人骑兵的时候，王征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现在小慈几乎深入骨髓的恐惧又让他记起了当时面对金人骑兵的彻骨冰寒。
    愤怒随着回忆逐渐积蓄，王征的胸口就像有一团火逐渐烧起来了一样。
    “咔嚓！”
    又是一声炸响。
    雷光闪动间映出王征眼中的冰冷。
    “小慈别怕，哥哥迟早会灭了那些杀害你父母的人！”
    不知道是被王征的说的话感染，还是沉溺与王征温暖的怀抱，总之，在说出那番话之后，小慈的呼吸逐渐平稳了起来。
    小慈睡着了，但王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