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
几个人策马疾驰,到了一个营地前。
“是我,金刀左永。这位是胡通判,他有急事要见盟主……”
栅栏缓缓打开。
“哈,这不是我亲自招揽来的舵主吗。”颜怀对左永极是热情。
左永再见到颜怀却颇有几分无语。
当时就是这小兔崽子贴了个假胡子,自称‘清凤先生’骗自己入了这什么寒盟。
如今算来,一入寒盟深似海,自己在这青州城卖命已有一年多了。
好在青州之事终于要了断了。
可惜的是,本以为这是个大功劳,结果倒好,自己在青州搞些鸡毛蒜皮的,人家随着盟主到辽境击杀了辽国的皇帝。
还有造反的晋伪帝。
两个大功,一个都没沾上。想想都让人生气!
却听颜怀急不可耐地说道:“无咎说有个肥羊要宰,你快把具体情况报我。”
左永便附在他耳朵嘀嘀咕咕起来。
颜怀眉毛一挑,拉过万渊、徐峰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胡牧在旁边看了,急得不行。
他本想着自己今夜过来,万渊怎么也得给自己赔个礼。
没想到这位他曾经的幕僚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
万渊听颜怀说完,便沉吟起来。
胡牧逮着机会上前说道:“万……万先生,本官有要事与林公子说。”
万渊抚须道:“不巧,他暂时不在,胡公有事与老夫说也是一样的。”
胡牧肯定是信不过万渊的,又不是第一回被骗了,便道:“那本官就在此等上一等。”
万渊微微斜眼,心道,那这事显然是不着急的。
他便不再理胡牧,招了招手将马仓、张板唤到身边,对二人道:“你们且与左永一道,却探一探……”
等三人出了帐,万渊才向一个亲兵吩咐了几句话。
那亲兵转头便对胡牧道:“大人请追我去别处歇息。”
胡牧颇有些不爽,却也只好随那亲兵走。
临出门,他回过头,只见帐中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总不会,是要把我这青州城打下来吧?——青州通判胡牧心中很有些担忧。
一直到深夜,马仓、张板、左永才策马回来。
万渊拿着颜怀的羽扇,轻轻在胸前摇着,另一只抚着长须,问道:“都探清楚了?”
“探清楚了。战马一万多匹,银钱不计其数,还有大量的火器、物资不计其数。但守备极是森严。”
“你将守备情形细细与我道来……”
烛光中,一个地图渐渐被画出来,时不时还有人伸出一只手在上面圈圈划划……
终于,一切计定。
颜怀伸了个懒腰。
“这姓温的还真是个冤大头,无咎诚不欺我。”
万渊胸有成竹地笑道:“那便开始行事罢。”
“小事一桩罢了。”徐峰朗笑一声,领了马仓、张板这些个头目便匆匆出了帐篷。
万渊转向颜怀,羽扇轻挥,道:“此事,别让你二哥知道。”
颜怀嘿嘿一笑:“那我去拖住他。”
万渊点点头:“老夫准备拔营,等东西劫下来,我们连夜送走。”
烛光下,两人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
几声“噗通”之后,河面便安静下来。
水里的月色被船只划破,过了一会又恢复成了圆月倒影。
画舫静静在河面上漂着。
南灵衣拍了拍手,走到船楼之上。
只见林启正在用布条把一个人绑起来。
那人依稀还有些面熟。
又看了一眼,南灵衣才发现那竟是女扮男装的李蕴儿。
只见李蕴儿面色潮红,嘴里喃喃着:“林启,我杀了你。”
声音有些,丝丝入化。
南灵衣诧道:“李家小姐为何也在这里?”
林启道:“大概是被温修捉来的。”
他说话微微有些喘气。
南灵衣见他衣衫不整,便关切道:“你不是说你那仇家没有武艺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林启道:“不是被仇家弄的……我的身手你放心,早把他丢下河了。”
南灵衣便心道,那便是李姑娘弄的了,这姑娘倒有些执拗。
说话间林启费力地将李蕴儿五花大绑起来。
他把人抱起来往床上一丢,自己才支着膝盖大喘气。
“累死我了。”
南灵衣见李蕴儿的样子似乎极为难受,脸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便问道:“你是不是绑太紧了,我看李姑娘不是很舒……”
林启摆摆手道:“你别管她,这小娘皮凶得很。”
看着南灵衣清澈好奇的目光,这种事林启也不好多说,便道:“南姑娘你先看着她,我下去把船撑到岸边。”
“好。”
南灵衣看林启下了船楼,便在李蕴儿身旁坐下来。
“李姑娘,当年的事我也是参与其中的,本是不好多说。但,恕我说一句实话。”
她斟酌着,缓缓开口道:“李平松与李慕之,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这话不好听。但我是长在辽梁边境的,知道那些人过得有多惨,其中又有多少是因你父兄害的?若是重头再来,让我与无咎再选一次,也没办法放过你父兄。何况到最后,他也没牵连到你家中无辜之人。”
“李姑娘,你扪心自问,以你李家当时的情况,就算没有林启,你们就真的不会有东窗事发的那天?到时候株连九族,只会比现在惨一万倍。”
见李蕴儿只是咬着牙不说话,南灵衣又苦口婆心道:“你若要寻仇,只管来找我,但不要再去找他了……”
她劝了良久,便感到有些口渴,随手倒了一杯酒喝了,又道:“你若答应不再找他的麻烦,我给你把绳子解开吧?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
李蕴儿哼了哼,长长地“嗯”了一声。
南灵衣颇有些高兴,又倒了一杯酒喝了。方才将酒壶置于桌上,伸手便去解李蕴儿身上的绳子……
水声轻轻响着。
船上的男子哼着歌。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
船篙在水中一撑,画舫又开始打转起来。
林启很是有些气恼。
他开始后悔今天没有多带点人手过来。
本来嘛,他最近查觉到南灵衣状态有些不对。
女子若是对自己有意,男子多少还是能查觉到的。
所以他今天只与南灵衣两个人来办这事,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虽然这种事不太好开口,但总不好耽误了人家。
没想到李蕴儿也在。
若非如此,此时他就可以和南灵衣坐在船头,看着月亮,像朋友一样好好聊一聊,开导开导,让她学着放下。
可现在倒好,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撑船。
撑来撑去,船还在原地打转。
不对,好像离岸更远了。
林启一看,登时气急败坏,用力将船篙捅下去。
咔擦一声,船篙断作两截。
呆了片刻之后,林启反而笑了笑,颇为洒脱地拍了拍手。
人生便是如此,既然撑不住船,不如放手丢了篙,随波逐流,岂不快哉。
自己真是一个哲人。
一会便可以这样劝一劝南灵衣。
林启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往船楼走去。
才到船舱外,他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很奇怪的声音。
摇了摇头,他心想,这药劲也有些太大了。
好在自己把李蕴儿绑起来了。
如此想着,他随手推开门,踏步进去。
眼前的场景却有些难以形容。
林启揉了揉眼,又往前走了几句,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难道两个女人是——打起来了?
下一刻,李蕴儿伸手一拉,林启登时摔在地上。
李蕴儿往他身上一坐,扑了上来。
“我杀了你。”
她嘴里喊打喊杀着,手却在林启身上乱动起来,像一只奶凶奶凶的猫。
林启颇有些狼狈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才用一手成功捉住李蕴儿的双手,另一手便去探地上的布条。
“嘶”
李蕴儿将他的衣服咬开。
“南姑娘,快帮我一下……”
慌乱中,林启抬眼看去,见南灵衣居然在打坐。
“她在练内力?还是在运功疗伤?”
他忽然想到她分明说过她不会运功,打坐只是为了静心。
这种时候还静什么心。——林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下一刻,南灵衣睁开眼,看向林启。
那目光像一句诗。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四目相对,红霞上翻,林启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李蕴儿大概像是一只奶凶的猫,林启还是能够制得住她的的……但南灵衣,便像是一只漂亮的豹子。
猫和豹子,难得的通力合作起来……
“南姑娘,你听我说,既然撑不住船,不如放手丢了篙。随波逐流,岂不快哉?你我之间亦是如此。”——这一段话,林启在船舱外之时,便已然想好了要用来开导南灵衣。
但到了最后,他反而觉得,这段话似乎,是用来开解自己的……
河水静静流淌,画舫在河面上轻轻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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