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局

    
    老人的穿着和神态，跟村里的老人没有多大出入，所以，即便刚才我看到他了，却只以为是村里的老人，没有特别留心什么。
    现在看到郑嘉的眼神，才感觉不太对劲儿。
    公公正站在门口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跟同辈的叔伯聊天，看到老人时，嘴里的烟“啪嗒”掉落，在没穿几次的裤子上烫出一个洞。
    公公顾不及收拾烟头，大步朝老人走去：“叔，你咋来了？这么远你怎么过来的？早点打电话，我让小嘉去接你！”
    公公对老人十分恭敬，一见面就双手扶着老人的胳膊，因为激动而眼眶泛红。
    老人却一脸恼怒地训斥他，说老大哥去世时居然不通知他，拿他当外人了？！
    我一脑袋问号。
    看到公公的反应，黄家人应该跟老人很亲近。可是，我跟郑嘉结婚以来，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位老人的存在。
    公公迎到不远处跟老人说话时，郑嘉这边却早已泪流满面。
    我好奇得要死，刚想问问他老人是谁，可是，他却擦了把眼泪，扭头走回客厅。
    我看着他的背影，更疑惑了。
    黄宇昊走过来，对我说，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位老人应该是郑嘉的爷爷。
    我一滞。
    “自从哥来到我家后，他的爷爷和妈妈从没来看过他。我还记得小时候，哥常常一个人坐在村口，看着国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能看很久……”
    一开始，黄宇昊以为郑嘉喜欢汽车，体内“混世恶魔”的基因让他忍不住捉弄郑嘉，拿走他所有的汽车玩具。可是，郑嘉却一点都不生气。
    后来，黄宇昊才知道，他哥虽然从没说过想家，却盼着他的家人能有一天突然出现，接他回家。
    在黄宇昊的记忆里，哥一开始频繁地坐在村口，每次回来都表情失落，再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坐在村口，是收到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从那以后，再也没去村口坐过。
    我之前有些疑惑黄宇昊为什么会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现在，我恍然惊醒，自从郑嘉到了黄家之后，郑嘉的家里人就一个人都没来看过他！
    天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
    会做到如此决绝冷漠？！
    不过，郑爷爷看着挺面善的，公公也对他恭敬有加，我实在很难将他跟自私冷漠联系在一起。
    公公招呼我过去。
    “叔，这是小嘉的媳妇儿！”公公有些激动地介绍我。
    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我有些无措，局促地笑了笑。
    老人的脸上满是沟壑，可是，一双眼睛却出奇得明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地从写着“上海”两字的黑色旧皮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硬要往我手里塞。
    “闺女，第一次见面，爷爷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你一定要拿着！”他说话的语速也很慢，站得近了，能看到他额角挂着晶莹的汗珠。
    我手触到信封，就发觉里面装的是钱，心里一颤，赶忙推回去。
    我本就没有收老人钱的习惯，现在见识到郑嘉的态度，更是不能要郑嘉爷爷的钱。
    见我不收，郑爷爷有些失落，公公冲我使了个眼色：“爷爷给的，必须收着！”
    我呆了呆，接过信封，老人的脸上这才重新漾起一丝笑意。
    “桃子，去把小嘉叫出来！”公公吩咐道。
    我领了任务，捏着信封，忐忑地往家里走去。我觉得，我如果真拿了爷爷的钱，郑嘉一定会生气。
    身后，公公问道：“叔，你是坐什么车来的？”
    “坐最早的一班汽车来的。”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下了长途车，没找到公交站台，就凭着记忆一路走过来了。幸亏，还赶得及……”
    从汽车站到小王村，三十公里的路，一路走过来？！
    难怪老人的额角都是汗。
    我心脏蓦地一颤，加快步伐朝客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