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势汹汹的鞑靼大军突然在半途停了下来,官兵们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安营扎寨,等待着后续的命令。对于卜失兔的这道命令,鞑靼军上下众说纷纭,有的认为小王爷是被明军给打怕了,不敢前进;有的说小王爷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些补充粮草的时间;更有邪恶者称明军为了求和,给小王爷送来了美女若干,小王爷这些天忙得很……
不管真实原因是什么,能够不打仗,大家还是非常高兴的。好端端的,谁乐意去领教明军那种可怕的火器。利用这段时间,各部落抓紧派人返回后方去调动粮草,还有那些在前一阶段损兵折将的部落,也需要进行队伍的整编。为了防止明军偷营的事件再次发生,各鞑靼营寨都加强了防守,进出要盘问口令,而且严格限制不同部落之间的士兵互相串门,搞得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样子。
所有这些命令,都是由卜失兔下达的,他甚至没有和著力兔进行商量。著力兔虽然对此十分恼火,但也没法与卜失兔叫板。他并非没有与卜失兔一战之力,关键是这样打起来非但师出无名,而且也容易被明军趁虚而入。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开拔呀?”著力兔每天早晚都要像催命一样去询问卜失兔。
“大首领,不要急,对明军咱们要徐徐图之。”卜失兔每一次都这样回答道。
“可是……严冬将至,再拖下去。队伍的粮草都快接济不上了。”著力兔道。
“让后方再运上来嘛。”卜失兔道,“这样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别的事,大首领是不是亲自去敦促一下运粮的事情?”
“呃……此事我派一员大将去办就行了。”著力兔无语了,几句话不到,他就被差遣去运粮了,这是他这个大首领该干的事情吗?
在著力兔与卜失兔扯皮的时候,夏邦兴带着几名鞑靼士兵,在陈观鱼的引领下,已经到达了贺兰山口的明军堡垒芦峪关。正在等待苏昊的接见。
从打硙口进入穿越贺兰山的这条通道,如今已被明军彻底控制。在哈斯乌拉等部落的帮助下,山谷中的通道已经得到充分平整,成了一条能够通行重载马车的大道。在通道的西口,明军建立了一个新的堡垒,取名为芦峪关。由于担心卜失兔与著力兔率领的鞑靼大军进犯,苏昊把贺兰堡以及各矿区的闲杂人员都撤进了芦峪关。只留下少数精锐的作战部队看守各地的碉堡。
夏邦兴带着卜失兔的秘密旨意前来会见苏昊,见面地点就在这芦峪关内。
“夏先生,我家副总兵有请。”
在稍稍等候了片刻之后,先进去通报消息的陈观鱼出来,对夏邦兴说道。
“多谢陈道长。”夏邦兴道了声谢,整整衣冠。随着陈观鱼进了芦峪关,来到苏昊办公的公堂。
“学生夏邦兴,参见副总兵苏将军。”见到端坐在公案后面的苏昊,夏邦兴上前两步,微微躬身。拱起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夏先生不必多礼,来人。看座。”苏昊同样不冷不热地应道,同时招呼着下面的亲兵给夏邦兴让座。
夏邦兴是代表卜失兔来与苏昊谈判的,自然要保持一名使者的尊严。他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端详了一下苏昊,心里也不禁有些吃惊。尽管来之前他就知道苏昊年仅20出头,但真见了面,苏昊的年轻以及与年龄不相称的稳重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他原本以为,苏昊年轻得志,或者会十分轻狂,或者索性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二世祖。这一见面,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苏昊的确年轻异常,但身上的沉稳气质却绝对不是一个20岁的年轻人所应当具有的。
“夏先生此来,有何贵干?”苏昊问道。
夏邦兴稳了稳神,答道:“回苏将军的话,夏某乃是卜失兔王爷帐下谋臣。此次明军违反顺义王与大明皇帝签下的协议,悍然进犯我鞑靼领土,卜失兔王爷起兵十万,前来讨伐。念及双方官兵的生命安全,卜失兔王爷不愿擅动干戈,特派夏某前来知会苏将军,请苏将军立即率兵撤出草原,退回明境。对于明军此前的冒犯,我家王爷可以既往不咎。”
“哦,原来是这样。”苏昊点点头,“我想卜失兔王爷可能是搞错了,明军进入草原,并非意图进犯,只是追剿叛逆而已。我大明原宁夏副总兵哱拜,狼子野心,起兵谋兵,被我大军击败后,逃入草原,厉兵秣马,意图卷土重来。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哱拜逆贼为祸草原,故我大明皇帝特派苏某率精兵入草原追剿。其实,这也是为了鞑靼部落的安全考虑。”
夏邦兴道:“哱拜逃入草原,理应由我鞑靼来处置,岂有你们明军跑到我们境内来讨伐的道理?”
苏昊微微一笑:“哱拜本是鞑靼出身,我们只是担心贵部出于同族之谊,对其手下留情,以致养虎成患。”
夏邦兴道:“这只是苏将军的猜测罢了,如何能够当真?”
苏昊道:“只是猜测吗?据苏某所知,哱拜现在就是著力兔的帐下,好像还当了一个什么万户。夏先生从军中来,竟然不知此事?”
“这……”夏邦兴一下子被苏昊给说愣了,他没有想到苏昊竟然能够抓住这样一条辫子,而这条辫子又的确是著力兔送给苏昊去抓的。
其实,早在哱拜从芦峪沟逃走的时候,苏昊就想到了这个名目。明军要继续向草原渗透,没有一个合理的名目是不行的。邓奎在芦峪沟没有能够杀掉哱拜,其实反而是一件好事。等到听说著力兔收留了哱拜之后,苏昊心里就更踏实了,不管说到哪去,明军都有在草原驻扎的道理了。
“苏将军恐怕是弄错了顺序。”夏邦兴错愕了片刻,就找到了说辞,“哱拜逃入草原,其实我们一直都是想讨伐的,只是兵马尚未筹备齐全,所以暂时留他一段时间。是明军未与我方沟通,擅自进入草原作战,激起我鞑靼部同仇敌忾。著力兔大首领所以收容哱拜,也是想留着他做个人证,来与苏将军讲理而已。”
“夏先生此言差矣。著力兔与哱拜一向是盟友,怎么可能讨伐哱拜呢?夏先生应当知道,今年4月,著力兔还受哱拜之邀,率2万之众入我大明边境,进犯平虏城。当时苏某就在平虏城内,若非麾下将士以命相搏,击败著力兔部,苏某岂有机会坐在此处听夏先生赐教?”
听苏昊说起此事,夏邦兴再次无语了。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什么道义之类的东西只是嘴巴上说说,不能当真。明军进入草原,让鞑靼人很是恼火,这不假。但要拿什么协议、道义之类的东西来说事,鞑靼人是肯定站不住脚的。过去这几十年,鞑靼与大明之间虽然有了和平协议,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但下面各个小部落对大明边境的骚扰从未停止过。即使是卜失兔,在青海那边也没少进犯西宁等卫所,他跑过来跟人家说什么大道理,纯粹就是胡搅蛮缠。
不过,即便是胡搅蛮缠,夏邦兴也得说下去。他知道,大明是很讲圣贤之道的国家,不管正理歪理,只要能够拿道理逼住大明官员,这些官员就无法肆无忌惮地做事。因为在这些官员的背后,还有一个无事都要搅三分的言官群体,大明官员是绝对不敢把丧失道义的把柄送到这些言官手里去的。
想到此,夏邦兴抖擞精神,说道:“既然苏将军说明军进入草原只为追剿哱拜,那么如果我们将哱拜交给苏将军处置,苏将军是否就可以退出鞑靼呢?”
夏邦兴敢于拿这事来逼苏昊,也是有底气的。他知道著力兔对哱拜并不看重,留着哱拜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明军。如果明军愿意接受以哱拜换退军的条件,他完全有把握通过卜失兔让著力兔把哱拜交出去。区区一个哱拜,能够换得明军灰溜溜地退兵,这个买卖是值得做的。
苏昊摇了摇头:“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初著力兔犯我明境的事情还没有一个说法,我们光把哱拜抓了有什么用?万一哪天著力兔心血来潮,又攻打我明境,我们找谁说理去?”
“那依苏将军之见,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明军退兵呢?”夏邦兴把球踢给了苏昊,等着苏昊开条件了。
苏昊道:“夏先生和卜失兔王爷都误会了,你们以为我军进入草原,是来和鞑靼争地盘的吗?想我大明地大物博,生活富庶,怎么会觊觎鞑靼的土地呢?我们到草原来,只是想和鞑靼人共同开发草原的丰富资源,这样既能够让鞑靼人过上好生活,又可以消除鞑靼对我大明的威胁,一举两得,是可以流芳千古的大好事。这一点,我已经请陈道长去向鞑靼部说明了。观鱼,你是怎么传话的,怎么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最后一句话,苏昊是看着陈观鱼说的,陈观鱼多有眼色啊,赶紧站起身来认罪:“师兄,观鱼无能,请师兄责罚。”
呃……你们俩别把我当成傻瓜好不好?夏邦兴看着这俩人,真心觉得无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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