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苟家人一大早已经闹上苻坚的府邸去了,您看我家三儿的病是不是可以……”
芳姐儿打苻坚府里闻见苟家上门闹事,立即通传了几位大人,这遭亲眼见着苟家人与苻坚撕破脸,赶紧给大人邀功。
自家孩儿的性命还捏在大人手里,她可不敢有半刻耽搁。
却见大人望向一位锦衣玉带、面戴银雕面具的贵人,恭敬唤一声:“殿下。”
殿下?
能被称作殿下的,不就是皇子贵胄?
再说大人这般问,她家三儿的命怕是要看殿下的意思,救子心切切,芳姐儿忙上前跪到殿下面前,苦苦哀求:“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家三儿,看在我这么辛苦为你们卖命的份上,求求……”
话到半,一刀横来。
噗嗤一声,芳姐儿早已人头落地,头身两地分离。
苻生收刀时特地旋了几记刀花,想抖掉刀锋上沾染的血珠,见血珠溅不掉,擦着又嫌脏,直接往后一扔,直插入墙上。
“打扫干净。”
“是。”暗卫单膝跪地,额发却偷偷生了汗渍。
适才殿下伸手来拔他的刀,他还以为是要斩自己的脑袋。
还好还好……
暗卫打眼都不敢瞧地上的芳姐儿一眼,生怕殿下起甚么疑虑。
“舍命为主,赏五百银。”
五百银?殿下又要整什么新玩意?
暗卫不敢回。
苻生冷笑:“听说,太常街平白无故多了五百两。你说,本殿的五百银,何处去了?”
“属下知道了,属下定不负殿下使命。”暗卫忙高声应他。心里暗道殿下的消息也太过灵通,他适才才让线人探出的消息,还没禀报,殿下竟然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你当然得知晓,本殿等你寻那五百银回来,本殿这忠仆,还要这五百两救她儿子一命呢。”苻生回眼看钉在粉墙上那把染血的刀,血滴早已飞溅干净,在墙上绽出点点血花来。
苻生莞尔离去。
而那暗卫在苻生离去后,已然腿软得跌坐地上。
……
苟家。
“你明知道我要上丞相府道谢的,还给苻坚下这么个绊子,分明是看我不顺,阿池啊,你可好毒的心肠。”
少年作太常街学子打扮,眉眼清俊如星月明媚,朱唇饱满带翘似含宝丹润玉,削鼻英挺,更添几分硬朗样貌。
正是前日被戚老妪拉上山去的白净书生。
然而这位在祖母面前乖巧无比的书生,此刻却将小半身子趴到苟池腿上,两眼含泪汪汪,红唇含珠颤颤巍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苟池瞧他怨妇般幽幽怨怨期期艾艾的,分外嫌弃:
“戚醉,你起来!”
“你莫不是害羞了?”戚醉有意逗弄他,贴近身子问。
苟池不假辞色:“太重。”
戚醉不死心:“多重?”
“比之泰山,过犹不及。”苟池舍他一眼。
戚醉特地琢磨了他眼神中所含意味。
怜悯,复杂,像瞧痴愚……
少年终于站起身,重咳两声,“你同苻坚恩怨如何我不管,但你必须陪我上丞相府给文玉公子道个谢。”
苻文玉不就是苻坚?
苟池才不管他,这人一大早上他家院子吵他清静,阿娘见他跟戚醉吵,估计又要耳提面命叨个不停。
抬腿要走,须臾功夫,又被人拴住。
“同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独自上丞相府会被人说闲话的。”
苟池低头看箍在他右腿上的那只,少年虽才十六,但也有七尺来高,身形也比他壮健不少,如今扒在他身上,委实辣眼。
“所以带我一块被骂?滚开。”苟池作势要将他踹开。
戚醉抱得更紧了,求饶道:“别啊!阿池绣口一吐,谁敢骂回来?”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上回陷害我一事,那老头怕事想躲,我可记得清楚。”苟池说的是夫子荐举前受惊吓之事。
戚醉不知觉地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帮你避开会考吗?”
苟池确实同他说过自己不愿入世的心思,然而秦主初政,正是用人之际,怎会放过一个贤能之人?
但戚醉委实玩得太过了。
竟然把魏国玉玺的图样画进酒樽中。
夫子被他气得想倒酒的功夫,直接就被吓晕了去。
还有他平白无故醉酒不醒的那日。
他可没有饮酒的嗜好。
戚醉给他灌了什么?
“戚醉,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行事有自己的法子,别在我面前假正经瞎好心。”
戚醉委屈:“我怎么假好心了?亏我还告诉你山里的情形,不然你怎么救你家幺幺?”
再说,我辛辛苦苦帮你上山当探子,让你睡个舒坦,起来还当了把活神仙瘾,你回头还要怨我怪我。
你若是怪那事出了那些个莫须有的谣言,我再使计让他们闭嘴不就好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坏了你我同窗之谊?”
“走了。”苟池没打算看他。
戚醉七岁以前还是把傲骨头,两人在私塾中互相瞧不起看不惯。
然,七岁之后就像糖胶似的,见到他就巴不得黏上来。
他们能当八年的同窗,还全凭着他一身黏劲,叫夫子以为他二人是什么俞伯牙与钟子期般的知交。
只有苟池明白,他从未看透戚醉这人。
就是清楚知道他此刻定是红唇高高撅起,两眼软得含水,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稚气小童撒娇求饶么?
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
还没他家幺幺好看!
戚醉见同窗被气走,顿时收了那娇娇求欢的模样,同窗没怼他,就是气消了。
不过,他家就在这,他走什么走?
不该赶自己走么?
少年痴痴笑了,正冠理服,高喊一声:“诶!阿池你等等我!”
赶紧跟上。
说来也巧,二人上街就碰上蒙眼瞎走的苟熹微。
苟池皱尽眉头走过去,苟熹微一不留意,正好同他撞上。
“哎哟!谁走路不长眼的!”苟熹微小声嘟囔,正要说声“对不住”,偏偏苟池耳力不错给听见了。
“自个蒙住眼还要怪人不长眼,幺幺,你在这作甚么?还蒙着布,眼睛不想要了?”
“四哥……”苟熹微微惊,怎的就碰上四哥呢……
苟池一把将她的布扯开。
布巾轻轻一扯被抽开,带乱了几许青丝,步摇轻晃。
戚醉眼见地瞧见那簪尾处暗沉的血渍,上前抚过苟熹微的发髻。
“阿池,你家幺幺的簪子,可真好看。”
苟熹微略显局促,早晨眼睛还未能视物就梳洗完了,也不看她的簪子是不是沾了血迹,这戚家小子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苟池蹙额,把戚醉的爪子打下来,回头给他一记眼神,敢动他家幺幺,猪蹄都给他剁掉十几双!
刻意将苟熹微带得离戚醉离了好一段距离,才开始教育她:“幺幺,如今乱世纷纭,遍地都是豺狼虎豹,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这般不小心呢?万一你又……”
苟池回想观音山一事就觉着后怕,他今日去寻他们时还特地上山一趟。
若不是他看到那错乱无章的脚印,觉着和幺幺的脚丫差不多大,随后仔细瞧了才发现那粉末是淬剧毒的,他都不知道幺幺险些命丧黄泉。
“我就你一个妹妹,你让我们怎么办?”苟池搂紧她的肩,揉着她的青丝,似要确认她还平安,想在她身上寻求一丝安全感。
苟熹微怕极了四哥这幅模样,前世琳儿战死时四哥也是这般失落。
所以到死他都情愿死在她前头。
苟熹微揪着他的衣角,软声道:“四哥,我知错了,你别生气,我就是玩玩。”
“玩玩?眼盲是能玩的吗?”苟池低斥她。
“四哥……”
“你日后别吓哥哥好不好?”苟池到底没舍得骂下去,自家娇娇妹子没宠够呢,骂什么骂。
“好四哥,我在你眼皮底下玩闹,不就不会碰见坏人了。”苟熹微讨好笑着,她还想多练练,不然夜里老是躲在屋里也不是办法呀。
“好,四哥看着你。走,我们回家去。”苟池撸着苟熹微的脑袋,牵起她回家去。
戚醉见势就要跟上。
苟池回头:“我瞧你腿挺结实的。”
“阿池我哪有……”戚醉挠头,颇有几分羞涩。
“腿结实都挺能跑的,你有多能跑给我跑多远。”
“别啊~阿池~”戚醉又想黏上去。
苟池回给他一记眼刀子:“别告诉我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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