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皆圣

    
    走到了最上面一层石阶之后，陈安回头望向下方，正有大队士兵从两边聚集而来。他目光微凝，这些士兵的数量约莫有百余，绝大多数都是脱胎境，只有少数几位入玄境带领着。
    王飞风也看见了这一幕，顿时脸色微变，不敢去看陈安。陈安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平静道：
    “还请大人继续给我带路吧。”
    王飞风闻言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低着头走向前方，将陈安带到了先前的房间内。陈安走到房间前，向里面打量，这里的布置较为简陋，空间也不算宽敞，房间中央处摆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顾大人，人带来了。”
    王飞风轻声道。
    在背向房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形雄壮的男子，他略微抬起手，王飞风识趣的退去，看了一眼陈安的背影，露出担忧之色。
    房间里的顾仙虹却是没有继续开口，自顾自的喝着酒，像是忘记了邀请陈安一事。陈安目光微凝，朝着桌上看去，那里除了一坛酒，一个白碗和两碟小菜之外，便再无其他。
    陈安见此，径直的向房间内走去，此时房门处的空间似有细微波动，无人看见，然后入门这一举动却是吓得不远处站着的王飞风脸色惊骇。
    那里面坐着的主可不是什么脾气温和的善茬，曾有几个仗着家世显贵的具象州公子小姐，醉酒后策马带着三五个入玄境的仆人来到天关，要求开启关门放他们进去。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驱赶了便是，但那日刚好顾仙虹值守，打扰了他喝酒的兴致，最后的结果，便是一排人头高悬天关数日。
    更为惊奇的是，后来那几位的长辈还亲自来天关登门道歉，让悬头受礼都在场的王飞风看得心惊胆颤，也就在那之后才下定决心改了名字。
    而此刻，那虽说来头不小的少年许是有所依仗，但在天关这处边境重关，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总兵官顾仙虹就是这里的天。
    在王飞风的眼里，少年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挑战天关的最高威严。
    想到这，王飞风不禁有些同情那叫作陈安的少年，他悄悄挪了几步，向里面探了一眼，却是看到二人似是在把酒言欢的场面，顿时有些诧异。
    房间内，陈安毫不客气的坐在顾仙虹对面，打量了一眼这满脸络腮胡的清秀中年男子，平静道：
    “顾将军不是说设宴么，为何只有这些。”
    顾仙虹正端起一碗酒放在嘴边，闻言抬眼看向陈安，眼神凌厉，长年在边境磨砺出的锋芒在此时展露无遗。若是遇到胆怯或者稍微心虚的人，这一眼便足以将他吓得肝胆俱裂。
    但眼前的少年却是神色淡然的与自己直视，那份平淡的古井无波，还有潜藏的轻视顾仙虹心中生出一丝怒意，他重重的放下酒碗，然后冷冷道：
    “陈安，你可知罪。”
    陈安眼睛微眯，想不到这顾仙虹如此霸道，连丝毫铺垫都不给，就直接想给自己定个罪名。他露出诧异之色，摸了摸鼻子，反问道：
    “哦？我身为创圣学院特使，受陛下指派前往西域佛国，不知犯了什么嘴，劳烦顾将军告知一二。”
    顾仙虹冷哼一声，说道：
    “你阳奉阴违，带着阎魔教和苗门这两个邪魔外道的神通者去往西域佛国，意图在古佛坐化观礼上以夏国特使的身份出手，挑起两国的战争，就凭这点，本将军就能将你就地正法。”
    陈安闻言神色如常，稳稳的坐在位置上，淡淡道：
    “阎魔教的女子是创圣学院魔道院的学子，怎么能算是邪魔外道，顾将军莫非是对我创圣学院有所不满？况且那苗门的女子现在也已经不是巫女，按照我大夏律例，她也只是一个良家女子而已，何来邪魔外道之称。”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
    “此外，顾将军你强留陛下特使，又出言恐吓，意图阻止我前往佛国传达陛下友好之意，这...想要挑起两国战争的，应该是顾将军你才对吧。”
    顾仙虹呵呵一笑，说道：
    “本将军镇守天关数十年，见过的特使队伍都是少则百余人，多则千余人，哪像你这般只有寥寥三人的特使。依我看，你的这个特使身份也有待考量，还请你在这里多待几日，待我上报给朝廷，确认你的特使身份再放你离去，如何？”
    陈安闻言心中一惊，这顾仙虹心思缜密，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谎言。不过他也并非是毫无反抗之力，创圣学院的指派这却是为真，单凭这个身份，顾仙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下手。
    所以陈安才敢明知危险还来赴宴，顾仙虹也不会任由他说这么多，早就抓了起来。
    他眉头微皱，脸色显现出不悦之色，轻哼道：
    “几日时间，古佛恐怕早已坐化，耽误了陛下的任务，顾将军可担待得起？并且顾将军如此怠慢刁难陛下派来的特使，此事待我回到帝京，定要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听见陈安这番话，顾仙虹神色阴晴不定，并未开口回答，他接到的来自家族的命令，也只是让他们在遇到陈安的时候。能杀则杀，不能杀也不要操之过急，以免引起创圣学院的怒火，和陛下的不满。
    而刚才的那番言语，则是顾仙虹在诈陈安，只要他露出一丝马脚，顾仙虹便会将事情向更加恶劣的方向引导发展。现在却是被陈安反将一军，因为他长居关外，哪里能够揣测得了圣意，若是因此连累了主家之人，说不得还要受到责罚。
    思及至此，顾仙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既然如此的话，还请特使速速离去，本将军稍后令人开启关门。”
    见顾仙虹这般知错却是不认的态度，陈安眼睛微眯，也是见好就好，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劳烦顾将军了。”
    随后，便转身向外面走去，顾仙虹微眯着眼睛看着陈安离去，眼中闪过一次杀意。未曾想到此时陈安竟是突然回头，顾仙虹脸色还没来得及转变，只见陈安回头拿起桌上的酒坛，说道：
    “顾将军此酒送我如何？”
    顾仙虹闻言有些愕然，想了想后点头答应，陈安随后便拎着酒走了出去。
    到了外边，王飞风一脸惊奇的看向完好无损，还顺了一坛子酒出来的陈安。他那手上的酒醇香扑鼻，令周围的士兵都不禁抽动鼻子，向这边望来。
    王飞风满脸恭敬的看向陈安，然后有些好奇的说道：
    “我一开始感觉将军对公子的态度不佳，后来又见公子和顾将军相谈甚欢的样子，却没有听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又见将军送给了公子一坛美酒出来，想必是消除了误会，敢问公子是如何化解的。”
    陈安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丢给了王飞风一个神秘的眼神，让他自己去猜想。
    随后便径直下了台阶，那些在下面集结的士兵只知总兵官要求集结捉拿贼人，却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此刻见陈安这个陌生的面孔走下，心中生疑。
    然而当几个带头的军官闻到陈安手中酒坛散发出的浓郁酒香之后，这点顾虑也都全部打消，谁不知顾总兵珍藏了几坛好酒，那酒坛启封之后全关飘香。关内的所有人都只闻过味道，不曾喝过。
    眼前的这个少年却能堂而皇之的拎起一坛子酒出来，足可见此人的身份。
    陈安见此微微一笑，若非用溯游观察过包括王飞风在内的一些人，他也不会偶然得知这个秘密。现在看来，临出门的有心之举，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用两碗好酒，十分轻松的问出了关于极乐佛国的一些事情，此时王飞风跑了下来，自称是受了顾将军的命令，去给陈安开启通往极乐佛国的关门。
    陈安闻言抬头望向上方，朝着脸色阴沉的顾仙虹挥了挥手，然后将剩余的小半坛酒放到受宠若惊的王飞风怀里，扬长而去。
    关楼之上，顾仙虹面沉如水，他沉声道：
    “去通知仙林与红鱼，让他们跟着这小子，看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房间之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去。
    而在另一处，陈安找到了巫女和王晏兮二女，随后在王飞风的带领下走到了通往极乐佛国的关门处。得益于那小半坛美酒，陈安得到了王飞风的一张地图和两个消息。
    那一张地图自然是极乐佛国的地图，不过却不详尽，有些地方还很粗略，但也足够陈安找到古佛坐化观礼之处，不至于走错路。
    另外两个消息却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古佛自言坐化后得出的舍利子，将赠与有缘人。而坏消息则是，古佛的弟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舍利流落在外，即便是被外人得到，也无法拿着走出极乐佛国。
    不过这个坏消息在陈安听来却是无妨，不管他是不是有缘人，都会想办法取得舍利。而只要他一拿到，那么即便是再多人阻拦，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
    从天关一路向西，便不能飞遁，并非是上空布满了禁制。而是由于天关与佛国之间的千里之地中，妖怪众多，若是大摇大摆的从这里飞过，很有可能会遭受到妖怪的伏击。
    千里之地多山岭，陈安从城中购置了两匹好马用做骑乘，只不过未曾想到王晏兮和巫女都不会骑马。他也只得一路上半教半骑，花去了大半日的功夫，这才让王晏兮学会了骑马。
    而巫女却是依旧没有学会，她苦恼道：
    “对不起，陈安，都怪我太笨了，怎么教都教不会。唉，古佛观礼的日子就在后天，我们又在这耽误了些许时日，这可怎么办嘛。”
    小冰站在其中一匹马的头顶上，脸上是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它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天关待着，等我们回来接你吧。”
    巫女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
    “那可不行，天关里住的都是一些男子，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待在那里。况且古佛观礼这样的大事情，我也很想去看呢。”
    小冰眯着眼，直言道：
    “你就是想和大哥哥坐同一匹马对吧。”
    巫女被揭穿了心思，却也是神色如常，含笑望向陈安。陈安脸色淡然，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与晏兮同乘一匹吧。”
    说完，便向四处张望，寻找刚才还在身边策马狂奔的小丫头。巫女闻言撇了撇嘴，轻声自语道：
    “嘴都亲了，现在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假正经。”
    小冰倒是十分开心，唱起了悦耳的小曲。这时不远处忽然一声野兽的怒吼，还有女子的惊叫。
    小冰脸色大变，随即朝着声音发出的放向看去，此时一道白影迅疾掠出，陈安已经先行过去。他飞到那水潭处时，看到一脸惊慌的王晏兮，见她没有受伤，便也放心了下来，只是那马已经消失不见，于是问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晏兮小跑了过来，躲到陈安身后，指着水潭说道：
    “我刚才下马想过来洗个脸，没想到里面突然窜出一条蛇，我跑得快躲了过去，但是马被它拖到里面去了。”
    陈安闻言展开紫极真眼望去，在水潭表面的下方果然有一头体长十数丈的巨蛇，那巨蛇腹中高高鼓起，应是王晏兮刚才乘的那匹马。
    这时，巫女和小冰也赶了过来，听了王晏兮的描述之后，巫女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白色小包，扔到了水潭之中。
    那水潭里面的水顿时就咕噜咕噜，仿佛是沸腾了一般，而后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头黑鳞长蛇猛然窜出，却是无力的瘫软在地。片刻后，已是彻底死去。
    陈安望向那水潭，里面的水已经变得墨绿一片，可见毒性强烈。
    而在此时，山林上空回荡着一声暴怒至极的嘶吼：
    “是谁杀了我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