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寒风与公交站牌

12.安康胡同

    
    11月末的一日,这日是计划去安康医院的日子。余轩磐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是母亲在敲着他的房门。是时候起床了。拉开窗帘,只有寒肢冷稍有残存着一点白。看来是昨夜落雪了。这雪后清晨倒是清朗,气温却低的很。就算着了大衣,一出门,还是背着寒气扑到了脸上,他一下子清醒起来。
    第一次去安康医院,余母选择自驾,尽管余更喜欢公共交通。不久,车子却在一家旅店门前停住。
    余疑惑道:“停在这里干什么?”
    其母看着前方答:“你爸回来了。”
    “我爸回来了,为什么回来?反正这里也不需要他。”余想
    实际上,其母也对余轩磐讲过余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离婚了,在那时其父已经在外地有了另一个孩子,也就是说,余轩磐早已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大概这个弟弟,已上小学了。
    当时余母来找余,对他讲这些事儿,余并不吃惊,抑或伤心,实际上这对他来说早已毫无悬念,而这个父亲变得失去了意义。
    毕竟那些年缺失的父爱,再也无法补救。当然,至于母爱,他也不知其何物吧。
    所以他为什么回来?余轩磐想着。他爸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路上车内气氛冷清如车外凛冽,一言不发的余心中不安着,万一自己未确诊出什么来,那是真是灭顶之灾吧。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强迫的思维,痛苦的经历都将成为笑料谈资。到那时甚至去死也是一种羞辱,会成为他是懦弱的人的证据之一。
    他害怕自己没病。
    安康医院在某城外关厢处,并无想象中的大。走入医院门诊楼,大厅有着纯洁的蓝青色玻璃悬在头顶,反射光芒。电子显示牌也是与众不同的蓝色,这一切不知为何使余轩磐感到安心。
    他们至时是晌午之前,轮到余进诊室已经是将近日暮。还好在此期间吃了些东西才不至于饿昏过去。
    走进诊室余见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坐在电脑前打的字,他看起来五六十岁。不过头发尚黑,只是口罩遮住了脸,未遮住的皮肤有了皱纹和苍老的痕迹。余的父母也跟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余注意到他和医生中间还隔着一条弹力绳及墙上的报警器。真是设施完备啊,余坐下来,那医生挪了下椅子,更靠近余这边。和气地问:“你怎么啦?”余顿住了,不知从何讲起,其母此时发话了,他小学寄宿,然后平时情绪一直低落,很内向,不说话。有时候暴躁。他总是说想死,在朋友圈发些悲观的东西什么的。“
    医生问余轩磐:“是这样么?“
    余才镇定下来,开口道:“就是平时悲观情绪太多了,总觉得很痛苦,也总莫名其妙就感觉很绝望、孤独,还会头晕,恶心……呃,出去一下。”余半转过头,面对墙壁对父母说。
    “走……走“,那两人开门走出去,门轻轻的关上了。
    这回余放松了下来,终于倾诉出过往。他父母对他如何、家庭环境如何、清楚的讲出来。他的痛苦、自卑又自责的心理,父母离婚等的诸多事实。除了那与瞿惠琳的事情——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一切皆是有因果关系的,而痛苦和低落在这些年里反反复复翻滚,任何事情都可以激起余的伤痛。余轩磐是坚强的,至少他尝试抗争;又是绝望的,他在经历又一个打击之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深刻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跳出这个阴影。他才彻底被无形的东西击溃了,所以他要来医院,尝试结束这一切,控制自己,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医生让鱼做检查——并非身体原因,但某些激素异常。脑核磁和心电图正常。这回他可开心极了,或许就要被关注和理解了!
    余轩磐有短暂的兴奋期、漫长的抑郁状态、强迫自己回忆痛苦的强迫症、逼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是仅次于精神分裂的双相情感障碍啊!
    量过血压,医生却道:“血压有点高啊。”
    这实在是始料未及。
    “好了。”余对门外的父母道。门开了,余母却哭哭啼啼的走了进来,余父在一旁安慰。见此景,余心中还是多少被触动一丝,但不开口也不为所动,并不理会他们。
    血压升高是真的始料未及,但头晕恶心胸闷那些一切肉体痛苦,也有了解释。躯体化,太好了!余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他高兴极了,在夕阳下提着巨量的药物走着。脸上不自觉洋溢笑容。舍曲林、阿立哌唑、枸橼酸坦度、拉莫三嗪、丁螺环酮、劳拉西泮……这些精美的盒子余对它们爱不释手。
    太好了!余轩磐就这样得救了!他激动地掏出手机,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对回复翘首以待。余轩磐他望着车窗外的高楼,路灯杆一晃而过,他心中兴奋极了。
    今日的晚餐是高级火锅,余父请客。一个三层楼高的独栋建筑,内部有不错的装潢,一个个卤素射灯的黄光照耀着黑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光亮亮的。余满含欣喜地走到了座位前,静静落座。反光的石桌台上有一个传统的铜火锅,汤很快开了,涮出来的肉鲜嫩鲜嫩的。余要了一扎从钢筒中家接来的生啤酒,顺滑浓郁的金黄酒液,充满了气泡,在口中爆出麦子的香甜。看了一眼手机,余发现无人应答,他不甘心,直接往班群中发了一大杯扎啤的照片,还配文字:“庆贺我确诊了躁郁症!”余想这下该总有人注意到了吧。这就是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好,但有用的话,他又满含期待,吃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并未见有人回复,他又打开了手机,然而点开聊群才发现——自己被踢出的聊群!简直了!
    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也被一股愤恨冲得发晕。他隐藏起那份愤怒,表情却麻木了,冻结了一般。只希望父母不要发现。
    桌上那一扎生脾,香极了很好喝,余轩磐拿起大口狂饮了起来
    呆滞地余晕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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