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狂想

    
    电磁震爆弹在闷热空气里欢快地飞舞着，热熔锯剑砍瓜切菜般摧毁着挡在它眼前的一切事物，刺耳地金属撕裂声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同美妙地交响曲响彻舰桥之上。嘉格纳蜷缩在角落里，双目无神，他的命运也如同被掀飞的舰桥屋顶一样，失去了根基，不知该飘向何方...
    一发震爆弹偏离了预定的轨迹，朝着角落里的嘉格纳飞来，直觉让他本能抬起双手。只是空有直觉能改变什么呢？肉体怎么可能挡得住能击穿钢板的电磁震爆弹，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四散开来的电磁热浪让嘉格纳有些喘不过气，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已经一天没喝水的人，却又倒霉地被沙蛇缠住了脖子。
    嘉格纳放下交叠挡着身前的手臂，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血红色的金属战靴；抬起头来，才发现是一个足足有三米多高的魁梧身影挡在了子弹的预定轨迹上，使得这一发电磁震爆弹没能收割掉自己的性命。转过身来的魁梧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生无可恋地金发年轻人。纯白底色战甲上，是那如鲜血泼洒般的猩红涂装，配以雕刻在战甲胸前的金色雄鹰，此刻就如同一尊杀神降临在嘉格纳面前。泄压阀的声音响起，身着红、白、金三色动力战甲的男人取下战痕累累的头盔挂在肩甲之上，一头精干的黑色短发加上一双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配以遮住口鼻的黑色面具，与三色动力战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短发男人伸出纳米生物材料与钛金属交织而成的机械手掌，仅用两根指头，轻轻松松地就把嘉格纳给提了起来。他另一只手，拨开黑色面具，这才露出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络腮胡，还有一道从嘴角延伸到耳根的恐怖伤疤。
    男人取下黑色面具，一把按了在嘉格纳脸上，大手一挥，就把一发飞来的电磁弹拍爆，他看着嘉格纳，面无表情地说：“克劳德，收起反重力盾，要是再有子弹朝我这儿飞来，回去后我就找根热熔管塞进你的屁股里！”舰桥另一端，一个同样身穿动力战甲的身影，朝着嘉格纳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因为距离身边短发男人很近的缘故，嘉格纳听到男人耳边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哈哈，老大，之前你还说让我们保存好精力，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要是不让我用反重力盾，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拖了您老人家的后腿！”面对自己手下的调侃，救下嘉格纳的男人并没有计较，只是继续说道：“我这边有个菜鸟，让莉莉过来把他送出去，你安排人顶上她的空缺。”
    “不是说已经完成撤离了吗？这群王八蛋，到底安排了多少炮灰！”通讯器那头名叫克劳德的男人，声音明显比之前高出了几分。
    没有理会手下的抱怨，男人放下魂不守舍的嘉格纳，坚毅地面庞上神色依旧严肃，他用那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对面前的嘉格纳下了道命令：“立正！新兵，现在回答我《迷雾战区守则》第一条和第三十一条的规定！”
    面对这位眼前这位救下自己性命的长官，嘉格纳稍微愣了一下，就赶忙立正站好，用尽全力大声回答到：“报告长官！生存守则第一条，遇见坍缩点必须佩戴净化面罩，未经许可，严禁取下；第三十一条，撤离期间，必须听从上级安排，严禁擅自行动。”回答完之后，嘉格纳就有些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第一次踏上战场，就被派到这片迷雾战区中来的菜鸟新兵，没有再继续训话。他只是想让这位新兵看清现状，残酷的战场之上，失去了斗志和希望的人，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虽说这群人的死活跟他没啥关系，但他依旧不希望一位刚投身战场的新兵这般草草了结一生。
    “很好，待会儿我的人会带你离开舰桥，记住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摘下迷雾滤清器！”说罢，男人就重新戴上战盔，守候在嘉格纳身边等待手下的到来。不一会儿，一个同样身穿红白金三色动力战甲，但明显比救下自己这位体型要小上圈的战士来到了嘉格纳身边。可即便这样，这位穿上战甲后，身高近两米五的女战士，对于嘉格纳来说依旧如同巨人。
    没有多余的言语，女战士绕道嘉格纳身后，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举了起来。身体被战术腰带固定住，不时传来女战士的叮嘱，嘉格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舰桥。但世事难料，女战士抱着他刚刚腾空，一发红色长矛就从迷雾中飞出，击中了正加速准备飞离舰桥的女战士。
    天旋地转中，天鹰女战士死死护住嘉格纳，只是舰桥与甲板本身就有超过五十米落差，加上女战士热能推进器加速过程中被击落产生的失速，如果就这样坠落甲板，别说嘉格纳了，恐怕身着动力战甲的女战士也难逃一死。千钧一发之际，甲板上的一位同样身着三色动力战甲的战士疯狂奔袭，然后一跃而起，在女战士距离地面不到五米高度之时，成功抱住了下坠的两人。随后动力战甲后背上的热能装置不断喷射调整方向，最后以自己的后背作为撞击缓冲，在甲板上摩擦撞出近百米，这才让坠落女战士和嘉格纳逃过一劫。
    长矛在击中莉莉前，舰桥上的诺斯艾尔就做出了拦截动作，但依旧没能阻止长矛命中自己战队中唯一的女战士。来到甲板之上，看着莉莉后背上的热能推进器彻底报废，不仅如此，长矛还击穿了战甲，在她后背上留下一道深深地伤痕，加上为了救下两人，战甲也严重受损副队长，诺斯艾尔的心在滴血！
    撞击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让嘉格纳在还未落地就昏了过去，等他被医疗军士唤醒，才发现周围二十多个身着三色动力甲的战士围成一圈，抵挡着敌人攻势，把他和重伤昏迷的女战士护在了中间。
    看着女战士苍白地脸色和后背上那恐怖的伤痕，嘉格纳发自内心厌恶现在的自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撤离期间，他不仅搞丢了战术背包，还因为惧怕那些突入舰桥的敌人，选择躲在角落里，祈祷能躲过一劫，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等死罢了；而后，明明可以对他弃之不顾的特种作战军团，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却又因他，此刻深陷敌人的包围圈。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这个可有可无的懦夫，嘉格纳看着面前这位声音异常温柔的女战士，如今生死未卜，一想到这些他不争气地抽泣起来。
    一只大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诺斯艾尔浑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菜鸟，擦干你的眼泪，战场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更无需后悔，这里只有胜利或失败！而现在，我们还没有失败！”这位面对困境依旧气定神闲、坚毅果敢的男子，话语中带着一种无法抗拒地感染力，似乎一切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不过尔尔。
    诺斯艾尔看着新兵不再哭鼻子，他的神情也不再那么严肃，可能是常年不苟言笑的原因，使得这会儿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着嘉格纳说：“新兵，现在我以蔚蓝星辰军团、第二序列子团、荣耀天鹰战队长的身份命令你，务必把我们找到的东西交回军团！”说罢诺斯艾尔就叫人拿来一个黑色的战术双肩包，随着机械泄压阀的声音响起，诺斯艾尔从战甲中走了出来，身高将近两米五，紧身黑衣下是那富有美感而又极具爆炸力的肌肉线条，他把紧贴在身上的生物纳米服脱了下来，并命令嘉格纳穿上，看着身前男子，身躯上无数的伤疤和胸前及关节处，裸露在外的神经元接口，嘉格纳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基因改造战士，震撼之余，心中更多的却只剩绝望。
    嘉格纳根本不清楚在坍缩发生之后该如何辨别方向，更不知道在这片由暗物质构成的海洋里，自己到底能否活下去，就算活下去，又该如何找到只存在于历史记载中的蓝星军团。
    这一刻，仿佛一场梦终于醒了，他终于明白，这些从坍缩点穿越出来的战士们或许还活在过去，错乱的时空才能让他们在舰桥上相遇。
    “老大，你这一身汗臭味儿，他可受不了，要不还是让他穿我的吧”从不乐意佩戴迷雾滤清器的克劳德开口提议，只是诺斯艾尔并没有接纳手下的建议，等嘉格纳把生物纳米服穿好，才让手下拿来一个黑色双肩包让他背好。宽大的纳米衣在被嘉格纳穿上之后就自动收缩，紧紧贴合在了嘉格纳皮肤之上，而提在手中莫约二十来公斤的双肩包，背在身后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没有了纳米衣的包裹，战甲对接神经元的过程异常痛苦，这让诺斯艾尔额头直冒冷汗，只是他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重新穿好战甲后，他就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最后才让让大家把战盔取下放在莉莉身边。
    身着动力战甲的诺斯艾尔把嘉格纳高高举起，抱着便携式推进装置的他总算明白了诺斯艾尔口中“以天鹰方式撤离”的含义，这让他心中期盼能出现一丝奇迹的可能也随之幻灭。
    越发密集地枪炮声轰轰作响，各式各样地近战武器朝天鹰战士们飞来，离开甲板前，嘉格纳听到耳边还传来医疗军士愤怒地咆哮：“这该死的鬼地方到底有多少灾祸级别的怪物！大家快把战盔都带上，迷雾马上要扩散了！”只不过没有一个天鹰战士拿回战盔，每一位天鹰战士的头盔里都有两种特殊的药剂，一种是用于自杀的毒药，而一种则是可以强行激发生机的原液，两种药剂不到最关键的时候，天鹰战士都不会轻易动用。当战斗中出现同胞濒临死亡的绝境之时，周围活着的天鹰就会把自己战盔中的用于激发生机的那一支药剂，交给战队里唯一的医疗军士。
    在天鹰眼中，没有苟活一词，要么带着同伴的尸体杀出重围，要么战至最后一刻！这就是荣耀天鹰的传统！
    当莉莉被那红色长矛击落的那一刻，诺斯艾尔就知道这场行动，恐怕自己和身边这群出生入死的胞泽是有来无回了。他让手中眼神不断朝女战士看去的嘉格纳集中注意力，然后用尽全力把这个在军团中被戏称为“菜鸟”的新兵掷向黑色汪洋。
    随后甲板上响起：“天鹰列阵！”接下来便是整齐划一，气势排山倒海、响彻云霄地一声声：杀！杀！杀！！！
    除了迷雾与黑暗，就只有不明所以地呼喊回荡在嘉格纳耳畔，当一个白点出现在嘉格纳视野之中，刹那间，白点就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旋涡。十字星芒状的白光透过嘉格纳的眼睛刺入脑海，他的意识也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小店走进一位面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她先是看了眼放置在醒目位置的机械义肢，就把目光放到满头金发，带着护目镜正专心工作的男人身上。她趴到柜台上，一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中的钥匙扣不停在食指上转动，这个姿势，让她本就前凸后翘的身材越发迷人。
    金发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柜台前的客人，棱角分明的面庞配上一撮短浅的小胡子，如果忽略他身上破旧的外套和手里干着的活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机修工。
    女人用钥匙扣轻轻敲了敲身下的柜台，工作台旁的帅气男子终于抬起头来，他推开护目镜看了眼柜台前的女人，就继续低头工作，嘴里说道：“爱娜小姐，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交租还有三天。”
    明显不受待见的房东女人没有因为租客的冷漠有丝毫不悦，她站直身子，右手轻轻揉了揉身边的小脑袋，看着这个垫着脚尖才能勉强看到工作台的少年，脸上带着温暖笑意对工作台前的金发男人说：“嘉格纳，给你送了个小学徒过来，让他跟着你，明年的房租就免了。”而后爱娜又低下脑袋，在头发如同鸡窝般的少年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才哼着小曲离开了小店。
    嘉格纳这才注意到柜台前那个只露出小半个脑袋，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少年。面对任何人都一脸严肃的嘉格纳技师，今天难得露出一张笑脸。他打开柜台的门栏，把少年领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少年依旧好奇的朝工作台上张望，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亲切些，只是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哭一般，他盯着少年的眼睛，问道：“你是朝都人？”
    少年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工作台上挪开，放到眼前的金发男人身上，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嘉格纳没太在意少年回答问题的方式，他也向爱娜那般，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向少年介绍了自己。
    面对眼前这位热情的根本就和爱娜所说不太一样的师傅，白藏此时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师傅的问题，好在先前爱娜提醒了他，要不然刚才第一个问题就露馅儿了。所以当这会儿嘉格纳问他是不是对桌上的“矩纹涂装”感兴趣之时，白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师傅，算命先生说我天赋异禀，你算是捡到宝了！”
    少年的回答让嘉格纳一下子傻眼了，他无奈一笑，果然那坑货房东就没安好心，眼前这小子多半又是哪家的调皮鬼，怕是没能通过前些天的入学考试，只是送到他这里来。这得是有多调皮捣蛋才能获得这样的待遇...
    往后岁月里，位于西陆南方的小镇上，一对师徒形影不离，金发师傅见人就夸徒弟乖，黑发徒弟见人就骂师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