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缓缓醒来时,已过了午时。
“万……钧……”刚醒来的她喃喃念着万钧的名字。
“都说了要叫大人!大人!”
千灵猛然清醒,扭头一看,一个赤红色身影此刻正坐在她床边,一脸不高兴地盯着她看。
千灵望着万钧气鼓鼓地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单万钧这个名字就令她心生亲切,喊出口的感觉无比熟稔。
但“大人”这个称呼老让她觉得怪怪的,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应该这样喊。
“小七!”
千灵像是忽然想了起来,连忙挣扎着就要起来。
万钧一把将她强行按回了床上“他暂时没事,白泽已经去了。”
“白泽?”
“就是你之前一直握在手上那玩意儿。”
千灵疑惑地摊开手,这才想起之前那柔软撒娇的小剑穗。
“他是……?”
“它是什么不重要,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千灵扭过头来,认真看着万钧。
“你闯那什么劳什子禁地只是为了救你那个什么师弟?”
“你如何得知……?”千灵疑惑地问道,毕竟她去禁地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本尊上知天象,下闻世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赤红色身影此时正侧着身,一只手肘撑在床边的桌面上,一脸得意的模样。
“你是不是通过这个镯子跟踪了我?”千灵指了指她手间赤红的镯子。
“咻~”
听完千灵的话,万钧的手肘没能撑稳,从桌面上滑了下来,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
“咳咳”
就见他赶忙直起了身,又整理了一番衣襟,正儿八经地说道。
“本尊是何等身份,曾会做那些小人之事,况且你长得这么难看,我没事跟踪你干嘛,你当我每天闲着没事干?……”万钧尴尬地解释着,直到说不下去,才话锋一转问道。
“喂喂喂,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你能救?”千灵十分认真地望着万钧郑重的问道。
小七体内的煞气连元婴中期的师父也毫无办法,甚至半个元婴中期的修为都没能将其压住,千灵其实已经快要失去希望了。
虽然不清楚万钧是何等修为程度,但他的话却让千灵开始重新正视起了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能。”
万钧转头冷冷斜了千灵一眼。坚定而简短的一个字和眼中波澜不惊的肯定,让千灵的内心迅速地激动了起来。
她一把攥住了万钧的手腕,连忙起身,拉着他就要往小七房间方向去。
“你也不问问要本尊救一个凡人需要付出何等代价?”万钧声音冷漠,任由千灵拉着他,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要什么代价我都给!”千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若是我要以你的命换他的命呢?”万钧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冰冷。
千灵身形一顿,回头认真地望了万钧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换。”
万钧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大力甩开了千灵的手,一脸不可置信,眼中全是觉得千灵无可救药的神情。
只见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得有些癫狂。
“那些凡夫俗子就这么重要?值得你以命换命?!”
万钧的脸直凑到了千灵的面前,手指用力着屋外,瞪大着眼睛,大声对着千灵质问道。
千灵被万钧的忽然失态惊了一惊,却仍旧满脸坚毅地回答道。
“值得”
她十分肯定地又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万钧一边大笑着一边大声念着莫名其妙的一段话,眼里不知是因为笑还是哀伤涌出了着一丝泪光。
渐渐地,万钧的笑声渐渐小了,整个人如若脱力般垂头丧气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阵红光闪过,万钧忽的就没了身影。
千灵对着镯子连喊了两声万钧,都没有得到回应。
……
人间酒馆,灯红酒绿,窗外噪杂声不绝于耳。
浓妆艳抹的花魁正像条泥鳅一样粘在万钧身上扭动,一杯又一杯地往他口中灌酒。
万钧神情淡漠,只一杯接一杯,不痛不痒、机械地喝着。
桌下已整整摆满了半个屋子的空酒坛子。
“您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就这样喝闷酒呀?有什么就和奴家说说嘛~”
连花魁也看不下,直从万钧身上下了地,皱着眉头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万钧冷冷一抬眼,一双赤红的眸子发着红光,看得人心中发寒。
只见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嗖”的一声,酒杯就回到了他手中。
他仰头一口将酒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的同时,花魁脚边的三个大酒坛“咔咔咔”从中心应声而裂,在她脚边直碎成了六个半,其中一个直将她的脚踝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啊~”花魁被吓得惊呼,望着万钧瑟瑟发抖。
“出去!”
万钧这声吼,就像仿佛救了她的命一般,她连忙落荒而逃。
窗外的晚风温柔拂过孤零零的烛光,伴着忽明忽暗的光影,万钧认真盯着手中的酒杯,喃喃念到。
“他们都重要,我……就……不重要了么?”
“呵呵呵呵”他再一次癫狂地笑了起来,随后往后一仰,跌落在了一堆酒罐之间,沉沉昏睡了过去。
千灵赶到小七房中之时,小七正被一股温柔的白光笼罩着,面上一片祥和。
在一旁收拾药箱的裴师傅见到她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欣喜地赶紧说道。
“快,你快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得了仙缘,如今这煞气远没有之前活动得频繁了,看样子是有救了。”
千灵微笑着对着裴师傅行礼,刚迈步缓缓靠近小七的床,外头就趔趔趄趄闯进来一个一脸慌张的小医官。
“师父!师父!你快快过去看看吧!宗主似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身劲气震伤了好几个低阶的弟子,谁都劝不住!”
裴师傅一愣,连忙提起药箱就要出门,临出门时才对着千灵抱歉的一笑,“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千灵礼貌地点了点头,在小七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她抬手握上了小七的小小手,小七的手心赫然握着常人都没有发觉的一簇小小赤红剑穗。
剑穗似是开心地在千灵手中来回扭动了好几下尾巴,像是在和千灵打招呼。
“白泽,谢谢你,你辛苦了。”千灵柔声喊着它的名字,十分真诚地感谢道。
白泽欢快地摇动着尾巴,似乎是在开心千灵记起了它的名字。随后在千灵手中撒娇似地滚了一圈,挠得千灵咯咯笑。
千灵沉重的心情难得放松了一些,随后顺势扶上了小七的手腕想为他把把脉,手指不过在小七手腕处停留了半刻,她的心就骤然又往下一沉。
白泽的灵力虽精纯且于疗伤有大益,但却治标不治本。
就像是煞气先将小七的奇经八脉捏碎,白泽之力再将它们重新接起来一般,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这样做不仅极为耗费灵力,且是万万不得已的法子,不知白泽还能撑多久。
千灵在小七的床前坐了整整三个时辰,她沉思了三个时辰,也曾试着不断呼唤万钧的名字,皆是石沉大海。
直到子时,千灵靠着床沿昏昏欲睡之时。
“是在等我吗?”
一抹火红冷不丁出现了她身后。
千灵转身,万钧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仿佛白日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万钧仍旧如往常一般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先说好,若要让我救他,我要先探探那孩子受伤的程度,再来谈用何等报酬交换。”
“而且,总之无论他受伤轻重与否,你都必须拜我为师,这个你明白吧?”
“还有,别在这什么弱鸡门派待着了,修什么破破烂烂的仙,本尊带你看看什么才是正道!”
“对了,你一辈子都没怎么下过山吧,下山去,本尊带你见见这世间繁华。”
……
千灵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万钧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迈步走到了小七跟前,甩了甩身上的袍子,在床边的矮凳上端正地坐了下来。
他抬手摸上了小七的手腕,一股劲气自他周身迸发,一下就将小七头顶的金针震飞。
“万万不可!”千灵惊呼。
只见万钧丝毫不慌不忙,几道赤色灵力就自金针震出处入了小七之体。
小七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面色越发祥和。
而他面上的黑气似乎万分惧怕这份力量,纷纷往脖颈以下逃窜。
随着时间流逝,万钧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渐渐将赤色灵力收回了不少,小七面上的黑气又开始逐渐增多了起来。
千灵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难道万钧也救不了?
直到万钧索性将灵力全数收了回来,千灵才开口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哪里伤的?”万钧没有回答千灵的问题,而是十分冰冷而严肃地问道。
“在后山……怎么?”千灵一边回答一边焦急地望着床上的小七。
“你随我来。”
万钧一把拉过千灵的手腕,只一瞬就将她带到了后山顶的云层之上。
只见万钧十分严肃认真地扫视着后山的每一寸土地,赤色的眸子不停转动。
“没有。”
巡视完整个后山之后,万钧皱着眉头念到。
“没有什么?”千灵早就憋不住自己的好奇,连忙问道。
“没有那孩子身上的那股煞气。”万钧紧紧锁着眉头,眼睛仍旧盯着后山地界。
“可裴师父说小七是被后山沾染了煞气的凶兽所伤……”
“可捉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凶兽?”
“…… 没有”
“那便不可信。”
“……”千灵顿时语塞,万钧说的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伴随着眼前场景超乎寻常速度的转换,千灵被万钧带到了人间一个人声噪杂的酒馆中。
“你带我来这干嘛?小七,小七还在那……”
“白泽看着他,暂时不会有事。”万钧不耐烦地草草带过,转而十分认真地低声对她说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认真听着。”
千灵从未见过万钧如此认真严肃而着急的样子,只能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古怪的煞气,我见过。而且……”
“这煞气或许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的?”千灵瞪大了眼,十分惊讶。
万钧眼睛一眯,“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千灵认真低头沉思,摇了摇头“似乎没有。”
万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里轻声喃喃念道“还真是快……”
随后认真望着千灵,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前面我说过,这与众不同的煞气我见过,或者说,这煞气我熟悉得很。”
万钧摊开手掌,一股赤红色灵光在他的掌心凝固成了一个光滑的小球。
“这煞气与我同根同源,如同水火,要熄灭他,只需以我灵气浇灌,便可抵消。”
万钧另一只手掌一摊开,就见一丝黑气正不安分的在其中不断挣扎。
随着另一只手赤色球体的不断接近,二物融为一体,瞬间消弭殆尽。
千灵眼睛一亮,万钧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本来,这是个挺简单的事。可糟就糟在,你那个草包师父要以自己精纯的修为活活将养了那煞气这么几日。”
“所以,如今那煞气已今非昔比,不仅庞大还在继续茁壮成长。”
“可是救不了了?”千灵闻言顿时一脸凝重。
“救是能救,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大了些。”
“什么代价?”万钧的话又令千灵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与那煞气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咯。”万钧无所谓地双手一摊,脸上又回归到了之前不正经的模样。
“……”
千灵闻言身子一僵,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了万钧。
万钧却只轻蔑地笑了笑,“怎么,不是说那孩子重要,可以舍了自己的命吗?怎么?这回又舍不得了?”
“哎呀”万钧猛地对着自己脑门拍了一掌,“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哎,舍不得也是应该的,像本尊如此俊美的容颜、如此高超的剑术……”
“……”
刚刚紧张的氛围被万钧一番话炸了个稀碎,令千灵顿时语塞。
“别无他法吗?”千灵叹了口气。
万钧定睛看了她一眼。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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