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显然是在捉弄他,不过他也凭苏绣挽曲几声也听出苏绣对乐理并不在行。
起身作揖之后,便一个人弹起了曲子。
苏绣闭目欣赏,这刘阙琴道上确实有一番造诣,弹出来的曲子丝毫不比那些乐坊的清倌儿差。
"刘公子,你弹得不错嘛。"苏绣笑眯眯道。
刘阙谦虚道:"姑娘谬赞,我不及姑娘十分之一罢了。"
"哪里哪里,刘公子的琴艺已属不凡,过度谦虚就是在折煞我了,刘公子当得起这夸赞。”
二人形式上谦让一番,便将案桌重新回归原位,几人合桌而坐,倒也有一番风雅。
很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顾沉起身开了门,苏绣也紧跟顾沉起了身,门外立着一位微笑青年,来的人正是刘子煊。
“你这时间,来得倒是有些晚了。”苏绣似是有些责怪。
刘子煊轻笑一声,“就算随身的护卫再如何精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的踪迹啊。”
坐在软席上的刘阙坐不住了,起身至门前,弯腰下身,双手微抬,“见过六皇子殿下。”
坐在一旁的小侯爷李彬瞪大了双眼,随后想到什么,与吴云起对视一眼后,一同走至门前下拜,“见过殿下。”
"免礼,免礼,诸位不必客套,今日刘某只是一介前来看榜的平民百姓,不需拘谨。"
刘子煊微微一笑,随即朝着屋内扫了一眼,"苏绣姑娘,下午还去贡院吗?"
"去,当然去,这差事我还挺喜欢的。"苏绣微微一笑,转过身朝着身后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吃好喝好,苏绣就先行一步了,对了,顾沉今天你先跟在苏茗身边吧,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顾沉微微颔首,"好,那我送你下楼。"
"好。"
苏绣轻声答道。
她微垂着眼帘,轻笑一声,随后跟着刘子煊身旁出了雅间下了楼。
这一幕被李彬看在眼中,他眼珠子提溜转,随后将自己的视线投在了吴云起身上。
吴云起也看着他,随后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吴家是洛阳世家,家族内有不少人在朝堂为官,如今皇位即将更迭,吴家也要早早为自己未来作打算。
他们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老皇帝似乎是将皇位的选择权交给了北征王家的小郡主,听闻哪一位皇子得到清陵郡主的芳心,谁便是大齐新的皇帝陛下!
虽说将皇位的选择权交予一位女子来决断显得有些儿戏,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却也是一个及其巧妙的择君方式。
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殿下在朝堂上呼吁最高,而这位郡主殿下也只与这三位殿下见过面,想来这皇储自然也是在这三位当中选出。
而这三位殿下各有各的长处,各自也有大臣拥立,无论清陵郡主选择谁,对于大齐而言,都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这时,李彬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苏绣这个名字。
那时金陵院试还未召开,那段时间家中来了不少客人,他家的将军府,门槛都被人踏破了一个,家中本储备着用来过冬用的火烛也被挥霍得精光。
他本是不太关注朝堂的事,直到那日刘阙的爹,一品大学士来到府邸时,他偷听了一耳朵,就是那个时候他听见了苏绣这个名字。
清陵郡主的名字好像就叫做苏绣,也就是说,刚刚坐在苏茗身旁的女孩是北征王家的小郡主,清陵郡主苏绣!
而此时她与六皇子刘子煊站在一起,而且看似颇为亲密,这无疑拨动了他那敏感的神经。
如今朝堂中,吵得最激烈的便是皇位的问题。
现在看来,莫非这位清陵郡主在几位皇子殿下中选择了六皇子殿下?
嘶……当真有这个可能。
李彬心中一阵颤动,刘阙也愣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游九霄云外。
他们的家中都有长辈在朝廷中做官,对于朝廷格局在耳濡目染下,多少都有些接触。
如今见到清陵郡主选择了六皇子殿下,他们心中的小算盘也纷纷打了起来。
如今朝廷中,二皇子殿下的班底无疑是最大,其次便是三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最弱,倘若清陵郡主选择了六皇子殿下,那六皇子有了北征王的撑腰。
所有的武将皆以北征王为首,拿下了武将的支持,那皇位无异于如囊肿取物,尽将天下揽入怀中。
到那时就算六皇子殿下是庶出,再如何不受文官的待见。
当北征王为首的武将朝向他时,那些文官也就自然也就一个个的匍匐在了六皇子的身前,高呼万岁了。
想到这里,他们回头看了看案桌上的酒水,此时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再喝酒,对于起他们来说,早一些投诚,便多一分安稳。
自古以来从龙之功最大,或许封侯拜相就在一念之间。
这个机会,他李彬(刘阙)(吴展举)不可能放过。
“门庭兄,我突然想起家中的马还没有喂,今日便喝到这里,过几日请你来府中一续。”
李彬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快步朝着楼下奔去,吴云起对刘阙拜了拜,随后又颔首对苏茗致歉,“苏小姐,抱歉了,之后再向你赔罪。”
苏茗看着二人风风火火般奔下楼梯,骑着快马消失在街角,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随后又见刘阙扶了福身子,“抱歉了苏小姐,改日门庭定然赔罪,门庭突然想起家中晒了书未收,现在看好像是要下雨了。”
虽说是一介文弱书生,跑起来却是一点也不慢,就见他两步作三步的跑出街,没入了人影中消失不见。
苏茗抬眉抖了抖,抬起手举起茶杯对着顾沉拱了拱道:“现在就剩下你我了,我们两个人喝喝茶吧。”
顾沉依旧是腼腆着脸,乖乖听话的举起了杯。
很快雅间内就只剩下苏茗一人的自言自语。
李彬与吴云起一路快马奔腾,返回了将军府,二人一同上楼。
“龚三,龚三,快些取笔墨来!”
吴云起面色有些焦急,很快便见龚三慢悠悠的出现在房内,吴云起顾不上去骂龚三,赶忙从龚三手上取来纸笔,便写了起来。
此时他管不得自己的字写得好不好看,挥洒笔墨便在之上留下了自己的字迹。
未过一盏茶功夫,吴云起将笔扔在砚台上,面上带笑。
“龚三,你亲自去送,送去洛阳,一定要亲手交到我父亲手中。”
龚三一脸惊讶,“啊,现在?”
从金陵出发,虽说道路平摊,可也有好几百里,就算乘快马,也得要三四个时辰。
看现在天色,想来不过两个时辰,天就会黑,那时天黑洛阳已经开了宵禁,那时候他如何进城?
“你取我令牌来,守门的将领是我们三叔,他见了令牌就会放你城,切记,一定要亲手交至吴伯父手中!”李彬大手一挥,令牌落在吴云起手中。
龚三见自家少爷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敢马虎,将李彬给的令牌小心的系在腰间后,便抓着书信一路奔去了院子。
从将军府中挑了一批最好的马便出了府。
看见龚三没了身影,吴云起握紧了拳头,他看向李彬,“李彬,如今机会就抓在手中,此时一定要全力推举六皇子殿下!”
李彬摸着下巴沉思一阵,随后皱起了眉头,“展举,此时站队真的是最佳的时机么?”
吴云起弯起嘴角,摊开手空握,“书中有两个词语,一者为锦上添花,二为雪中送炭,此时六皇子殿下正是势微,在诸多大臣还未下定好决心站队前,你我两家便要站稳脚步,锦上添花可比不得雪中送炭啊!”
......
刘阙出了酒家倒是没有回去,反而一路朝着尚书阁去了,原本他是没有权利进入尚书阁的,但奈何他有个尚书阁一品大学士的爹,尚书阁的那些官员也知晓了这位大学士的儿子考了个亚元。
所以这一路上,他通行无阻。
一直走过长廊,他径直去了尚书阁的主殿,在那里,他见到了自家的爹刘鸿。
见到自己儿子前来,刘鸿也有些意外,虽然这个便宜儿子考得了亚元,但在他面前,还显得太嫩了许多。
“父亲,有件事要问你。”
刘鸿不怒自威道:“你说。”
“不知父亲拥立的是哪位皇子殿下?”
见自己儿子说出这么一番话,刘鸿皱起了眉头,他的儿子一向对朝堂不感兴趣,怎么今天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阙沉默的几息,随后微微俯下身子拱手道:“爹的选择关系了刘氏一家,就算门庭再如何对朝堂不感兴趣,为了父亲母亲,门庭也要斟酌一二,所以现在想问问父亲是否已经在心中做出了选择?”
刘鸿放下了手上的案书,随后走到了刘阙身前,二人对视一阵,只听刘鸿轻声道:
“是,爹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您选择了谁?是朝廷中得势最大的二皇子殿下,还是中规中矩的三皇子殿下,还是现在看似力薄势单的六皇子殿下?”
“此事不可随意言语,说出来或许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我不与你和你娘说的原因。”
刘阙微微点头,他并非是孩童,自然也是知晓自己爹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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