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于何处忘了归期

    
    不过听完阿冥这么一说，路乔开始怀疑，面前这位老人会不会是由于戴上了这枚戒指，才会痴傻？
    张遇贵看自己的“女儿”一直盯着手中的戒指，开始娓娓道来：“圆圆是不是喜欢这个小物件啊？你不知道啊，他们总是找不到你的尸体…啊呸呸，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救援人员在厚厚的雪层中久久找不到你，最后只能记录你失踪。”
    “再加上暴雪天气持续，老家很可能再次遭受二次伤害，所有人员收到通知后被迅速撤离那里。可我放心不下你啊，我就知道我家圆圆不可能死的，圆圆怎么可能死呢…”
    他说着，眼泪又落下来，路乔收回一只手为他擦眼泪，内心却唏嘘不已，他爱的女儿离开了，路乔爱的爸爸也不在人这世间。
    在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时候，他仍然坚信他的女儿一定不会死。如果张慧圆真的还活着，有这么一个父亲，该有多幸福。
    她路乔好好活在世上，那个女人却嫌她是个累赘，巴不得她消失。真是造化弄人，在家中正需要支柱的时候抛夫弃女另寻高枝，实在侮辱“母亲”两个字眼。
    “后来的好些年我都活的不安生，我这个心里啊，过不去这个坎。三年后我又去了咱们老家，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我在那个地方挖呀挖，找啊找，仍然找不到我家圆圆…”
    他将目光从路乔的脸上转移到自己的手指，“但我在不远处找到了这枚戒指，我总觉得，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只要戴上它，它就会告诉我你在哪里。”
    张遇贵说到这，哽咽了一下，松开紧握路乔的手，兀自将手中的戒指取下来，嘴里说道：“圆圆，它真的带着我找到你了…”
    他将戒指塞向路乔，继续说：“我看圆圆也挺喜欢的，我把它给你，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路乔连忙缩回手，道：“呃不是……”可这枚石戒已经躺在她的手心。
    她对向老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也不好拒绝。路乔微微一笑，对张遇贵说道：“谢谢，爸…”虽然路乔只是假装他的女儿，但这声爸，竟然让路乔有些动情。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从口中喊出这个词。
    路乔低头看手中的抚墟石，想着从他收下也好，如果老人继续戴上它，指不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你是谁？”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路乔惊讶得抬头，发现老人正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路乔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浑浊无神。
    “阿冥…该不会，他真的是因为碰了这抚墟石才痴呆的吧？”她用意识跟阿冥交流。
    “对啊，现在抚墟石摘下来了，就已经清醒啦。”
    “这也太快了吧！！！”路乔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眼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好歹给个时间缓冲一下啊，比如老人不适应昏迷了或者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才清醒，路乔发誓她绝对没有任何诅咒老人的意思……
    只是，这突然的转变让她在老人面前很尴尬啊。她该怎么说？
    “你好，我是你女儿？”
    “我是你假女儿？”
    “我是你刚认的女儿？”
    路乔连忙甩甩头，抛开这些奇怪的想法。
    还有这手中的抚墟石，瞬间变成烫手山芋，老人不会以为是她偷摘下来的吧？
    阿冥在她意识中偷笑，说：“当然快啦，这本来就没有什么过渡期。”
    好在这尴尬的时期不长，老人又幽幽开口：“我怎么躺在这呢…你到底是哪个啊？”
    路乔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洛云大学的学生，参与社会实践过来陪陪你们的。”
    “哦…那你怎么拿我戒指？”
    。。。。。。。
    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个问题路乔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不成直接说他痴呆了头脑不清醒？
    她想了想，说：“您不记得了吗，您说我长得像您女儿，跟你有缘，就把它送给我了。”
    张遇贵恍然大悟，道：“我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找到圆圆了，就把这玩意送给了她。没想到还真的送出去了，我这老糊涂啊…”他拍拍脑袋。
    路乔有些心虚，面前的老人继续说道：“圆圆要是还在，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小丫头啊，你几时出生？”
    她乖乖回答：“属龙，六月份出生。”
    张遇贵继续道：“那她还比你大一岁呢，她属兔。圆圆她那么聪明机灵，一定能考一个好大学的…可惜，我看不到啊…丫头，这个戒指就送给你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他摆摆手，闭上了眼睛：“丫头啊，我想歇一会。”
    路乔很想安慰老人几句，可她说得再多，也找不回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走到门口，还能听到老人的叹息：“罢了…罢了。”
    路乔失魂落魄得回了学校，很久很久都不能对外界七情六欲产生波动的心脏，破格得揪着，揪得路乔不想说任何话，动人的面庞负上一层阴霾。
    阿冥干着急，休冥刀暗淡的光若隐若现。“宫主，你别难过了，这事跟你又没关系，你也不能做什么。”
    路乔没有与她交流，但还是控制不住得想：为什么要有生离死别？如果她的爸爸没有离开她，她也会有一个幸福平淡的家庭…如果很多年前的雪崩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人就不会丧命，就不会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死的人被死神选中被迫离开，活着的人在世上沉浸无尽的痛苦。
    天道好轮回，却偏偏轮到她和这些人身上…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
    路乔停在学校门口，“洛云大学”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路乔的心却不在这里。
    她总意识问阿冥，“阿冥，我上辈子，在零度世界，是不是作恶多端？”
    阿冥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回答道：“宫主想要回零度吗？我说过了我直接告诉你的话，你恢复不了身份和灵力的，你得自己找回记忆。”
    “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在零度世界中是不是个坏人？”
    阿冥道：“宫主在进入北域之后，不是坏人。但做宫主之前，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路乔怔住，“魔头…十恶不赦？”
    “是的，宫主你…出自一个不属于正、零度和负这三个世界的地方——地狱。”
    地狱…
    又是这句话…
    只有恶人才会下地狱。
    她想起休冥刀苏醒的那一天，她晕倒在操场后被凶狠的声音环绕：
    “因为你来自地狱，背负着无尽的债孽，你在赎罪，永远都在赎罪的路上，永生永世！”
    ……
    “因为你来自地狱，背负着无尽的债孽，你在赎罪，永远都在赎罪的路上，永生永世！”
    ……
    ……
    “我竟真的，出自地狱…”路乔喃喃道，
    “所以，这辈子是受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