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浮生尽

    
    林媚儿刚被赶出府，楚凌寒就下令账房准备好银两，将梦林阁内的丫环全都遣散了去。丫环中间便有紫莲。她听闻夫人被王爷赶出府，竟是一脸的震惊。
    既然王爷已经下令，她怕是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呆在王府。回房收拾收拾东西，便不舍的离开了王府。
    此时，流落在街头的林媚儿，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她就那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所到之处，街上的百姓皆在她的身后指指点点。甚至有的百姓认出她，气愤的用菜叶子扔到她的身上。瞬时，她的衣服便脏兮兮的，犹如乞丐一般。
    她始终忍受不了众人憎恨的目光。一抬脚，便顺着一条小道跑了出去。她左拐右拐，终于跑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方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本以为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谁知，却恰巧被醉红楼的老鸨金姨看中。这条小巷，便位于醉红楼的后院的院墙之外。
    彼时金姨正烦躁的在二楼的房间中来回踱步。就在刚刚，钱大员外来她这醉红楼里找乐子。可是，她楼里的姑娘，他竟一个都未曾瞧上。
    顿时便满心怒火。今日他若是找不到姑娘来陪他，就赖在这醉红楼里不走了。
    谁不知道，这钱大员外在京城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仅次于顾府。要是把他哄高兴了，她金姨口袋中的银子，那还不是哗哗的来吗？
    就在金姨满心烦忧的思索办法时，林媚儿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虽然林媚儿此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但是金姨还是一眼就瞧出来此姑娘不是一般人。
    毕竟她金姨瞧姑娘还是一眼就准的。暗自垂眸想了想，便计上心头。她吩咐小厮便去将林媚儿带了进来。
    虽然林媚儿未曾猜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不过瞧着‘醉红楼’三个大字，她心里便有隐隐的预感，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然而金姨见到林媚儿的第一面，就毫不掩饰的将实话告诉给她。当林媚儿听到‘醉红楼’是青楼时，她的眼里便闪过一丝厌恶的光芒。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林媚儿冷冷的拒绝道。转身便欲离开。她林媚儿好歹是将军之女，怎么能委身进青楼？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尊严。
    然而金姨听到林媚儿欲要离开的消息，她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的出声叫住她：“姑娘请留步。”
    “你还想怎么样？”林媚儿转身盯着金姨，便厉声质问道。她想要离开，就没有人能够拦的住她。
    然而金姨却并没有说让她留下之类的话。这便不由得让林媚儿疑惑万分。
    她瞧着金姨，只见她只是静静的坐在桌边，锦衣上的金丝绣线竟在淡淡的闪着光。涂满胭脂水粉的圆脸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上下颤抖。
    “姑娘若是决心要走，金姨我绝不拦你。只是我想问姑娘一句话。”
    “如今。除了我这里，姑娘还有别的好去处么？”金姨看似不经意的说着，这句话却像细针一般扎在林媚儿的心头。
    她说的很对，如今自己确实没有别的去处。就算出去，却也只能孤身一人，独自流落街头。
    “姑娘不妨考虑考虑，如何？”金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媚儿。
    然而林媚儿却是想也没想的便应答道：“好。我答应你。”
    如今，只要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就算是青楼，那又何妨？事到如今，她林媚儿已经没有退路了。
    “哈哈，姑娘果然是爽快之人。”金姨合不拢嘴的笑道。她走过去，拍着林媚儿的肩膀，笑意盈盈道：“只要姑娘你乖乖听金姨我的话，金姨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只是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金姨疑惑的问道。林媚儿刚想出声答道，却及时的忍住。糟糕！她差点儿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去。
    垂眸，灵机一动便有了答案。她瞧着金姨，淡淡的开口：“我叫……夕雪。”这名字，不过是她偶然想出来的而已。
    闻言，金姨却是咧嘴一笑，她喃喃自语道：“夕雪？不错，好名字。”
    “来人！”金姨吩咐了一声。接着便有两个丫环推门走了进来。金姨盯着她们，语气里却暗含了几分欣喜：“还不快带夕雪姑娘去沐浴更衣。”
    闻言，两个丫环走到林媚儿跟前，行了个礼。低头道：“夕雪姑娘，请~”
    林媚儿点了点头，便跟着她们出去。她刚离开的那一刻，便能清楚的看到金姨眼里闪过的亮光。
    这次，她金姨总算是要发财了。 她现在都能看到，大把大把的银票装进了她的口袋里。
    林媚儿在两个丫环的服侍下，换了套淡粉色的纱裙，裙边用金丝线绣着朵朵梅花。外罩白色的广袖衣衫。乌黑的秀发绾成梅花髻，斜簪着细细的流苏。
    眉间点缀一朵红色的桔梗花，白皙的小脸，整个人瞧起来竟是如此的清新淡雅，动人心弦。
    金姨瞧见她的第一眼，便看的眼睛都直勾勾的。这次，她金姨终是捡到宝了。
    随后当金姨带着林媚儿去见钱员外，他瞧见林媚儿的第一眼，便是整个人都呆愣住。想不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人儿，他真是好福气。
    “哎呦，钱员外。你看这位姑娘如何呀？”金姨走过去，故意说道。
    “美，太美了！”钱员外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媚儿。林媚儿瞧见他的眼神儿，真想过去踹他一脚。无奈她还是忍住了。眼前，银子才是重要事。
    “那钱员外，我们刚才商量好的银子……”金姨为钱员外到了杯茶，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没想到此刻钱员外内心甚是欣喜，他想也没想，便从衣袖里掏出五千两银子递给金姨，然后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金姨瞧见如此多的银子自然是两眼放光。她笑的合不拢嘴：“那我就先退下了。”瞧了林媚儿一眼，便自顾自的转身退了下去。
    林媚儿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陪着钱员外把酒言欢。直到把他灌醉，自己却也捞到了三千两。
    这三千两在古代，那可不是小数目。大户人家的婢女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就是高级点儿的婢女也只有十两银子的赏银。所以这次，林媚儿的确是赚到了。
    就在林媚儿在醉红楼大肆敛财的时候，王府内的沈月冰已经是奄奄一息。今早当竹青将熬好的中药送过来的时候，沈月冰还未喝下，便吐血晕了过去。
    这次，就算是林御医也无能无力。他遗憾的摇摇头，便退出了房间。房间内，却只剩下沈月冰和楚凌寒。
    楚凌寒怜爱的抚摸着沈月冰苍白瘦弱的面庞，一丝心痛便悄然划过。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生怕自己一放开她便会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出现般。
    “王爷，你……能不能答应冰儿一个请求？”沈月冰紧握着楚凌寒的手，她的脸色苍白，请求道。
    “好，你说吧。”楚凌寒对着沈月冰温柔的说道。他的眼神儿里竟出现了惋惜和不舍。
    “王爷，等冰儿离开后，你可不可送冰儿回家？”她沙哑着声音，眼神儿无光。仿佛随时都会离去般。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楚凌寒不停的点头。“你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楚凌寒保证的说道。他不允许，不允许冰儿离他而去。
    “王爷。冰儿的身体自己知道。人都会有离开的一天，只不过是早晚而已。”沈月冰悠悠的叹了口气，呼吸竟越来越微弱。
    她开口继续道：“这一辈子，冰儿怕是没什么留恋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哥哥。只是不知道，哥哥他究竟会在何处？”
    楚凌寒从袖中取出银簪，银簪上含苞待放的梨花竟略褪去了几分光泽，显得暗淡。
    他伸手，将它递给沈月冰，柔声道：“冰儿，这支银簪是你的吧。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他也是几日前，才从竹青那里听说。这支银簪是冰儿她的哥哥送给她的，也是她寻找哥哥的惟一念想。
    他后悔，后悔没能早将它还给她，这才让她遗憾的离开。楚凌寒的眼眶已湿。
    沈月冰闻言，却是艰难的摇了摇头。她叹息：“如今，我要这银簪已经无用。”
    “若是王爷能帮冰儿找到哥哥，冰儿就算在黄泉之下也会感念王爷的恩德。”
    “王爷，冰儿累了，想歇息……歇息……”还未等楚凌寒点头，沈月冰便再次说道。
    她并无意成为别人的棋子。这般活着，真的太累，太累。如此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种解脱吧。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已故的爹娘，他们在遥远的天边呼唤着自己，她便朝着他们伸出手去。
    话音还未落，双眸紧闭，停止了呼吸，如此便再也与这尘世间无缘。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
    然而楚凌寒并未落泪，从小到大，他便看惯了这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就如当初他母妃去世时一般，他的心便早已经开始冷漠的毫无温度。
    他陪在沈月冰的身边一天一夜。翌日便命人送她回到自己的故土。
    而且他也答应过冰儿，会帮她找到哥哥的。楚凌寒负手站在黎明阑珊的光晕里，熹微的晨曦洒了他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