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往后挪了一步,但仅是一步。
无奈的李洗观再度说道,“施主,请移步!”
男子无奈一笑,“小道长,我再怎么说也是你们武当山的香客,虽说是有求而来,但也是客人啊,你对我说话这么不客气?就不怕被你师父责骂?”
“我师父责骂关你什么事啊!”
提起师父,小道士就感觉倍感委屈,直接丢掉手中的扫帚,来到一旁的池水旁,蹲在一旁,捡起旁边的石子往池水里丢。
或许是男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看着小道士的背影,刚想上去安慰,就听到向南川的一句,“林公子……”
林北阳颔首一笑,冲着向南川拱手道,“向道长。”
“林公子,你所求的金丹我已和师兄商量过了,很抱歉,不能给您,至于缘由,请原谅不能告诉您,对不起。”向南川面露难色的说道。
林北阳面露难色,继续说道,“向道长,真的没有办法吗?我师父真的很需要这枚破境丹,只要您能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公子……”
向南川赶紧打断林北阳的话,“林公子,强行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而且师兄也说了,袁先生的命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所以,抱歉。”
林北阳背着袁震山不惜千里来到武当山就是为了给他求一枚金丹,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他是用尽了办法,说尽了好话,但武当就是不松口。
“向道长……”
林北阳还想再说,旁边的向南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林公子,能到武当山,就说明你是和武当有缘,但金丹确实强求不得,道门讲缘,你和道门有缘,但是袁先生确实无缘,无缘者不能强求。”
“那我的缘,求不到这金丹吗?”林北阳的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无奈。
向南川摇了摇头,“缘分不能用实物和金钱来衡量。”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在投石子的李洗观突然抬头,看着林北阳的沮丧的脸色,不知为何,还觉得有些惋惜和可怜。
向南川看着林北阳,稍稍欠身,随后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冲着李洗观喊道,“洗观,陪着林公子在武当山转转。”
“知道了,师伯。”李洗观无奈叹气道。
此时的林北阳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眼眶中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姓林的,你来求金丹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师父?”年轻的小道士抬着头看向林北阳。
林北阳摇头苦笑,“不管是为谁而求,都没有求到,是不是很好笑。”
“倒还好。”
年轻的小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落叶上,拍了拍身旁的落叶,示意林北阳坐下,看到对他甩了半个月的小道士居然请自己坐下,林北阳微微惊讶,但也没有矫情,直接就坐了下来。
“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人的一生啊,总有些事情是不由得自己的,咱们就好像这池底的泥水,静置的时候,怎么看都是清白的,但是一旦被外物搅动,那就是污浊不堪,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李洗观用完全和年龄不符的语气说道,像个小大人一样。
这番话从李洗观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在林北阳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别扭,似乎武当山上的道士,就该说这种话一样,与年龄无关,与阅历无关。
林北阳略微思索说道,“我的一生,好像特别不幸,年少的时候,父亲含冤而死,虽已经被洗刷了冤屈,但却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长大了,碰到一个对我特别好的师父,但是不久之后师父也要离我而去,并且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对师父我却帮不上一点忙,就连来帮师父求个金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哎……”
林北阳跟着袁震山潜心修武,如今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早已跻身上品高手之境。
李洗观稍稍思索,随后看向林北阳,“成为高手是一种什么感受啊,师父去了真武殿后,我一直跟着师伯修道,但是师伯只让我扫地看池,这池水我看了几百遍了,一直没有看出个门门道道。
这地我也扫了几百遍了,也没有扫出个子丑寅,我想成为高手,也想像你一样能为师父做点事,你来武当是为求丹,而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师父在这里。”
林北阳低头看向李洗观,看着远处的真武殿,意外的说道,“你不是武当的弟子?”
“才不是呢,我是跟着师父来的,但是师父去了真武殿,到现在还没出来,师伯说等我成为了道家仙人,成为绝顶高手后,师父就会出来了。”
李洗观再说这话的时候,又变回了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眼神中满是希冀。
林北阳低头看向李洗观,当李洗观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同样被命运开了玩笑的人。
“一品高手啊,我也说不上来,就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吧,会伤心,会高兴,会哭会笑,不觉得有什么好,甚至不如普通人。”林北阳摊手无奈道。
旁边的李洗观抬头看向林北阳,眉头紧皱,正儿八经的问道,“不可能,若是不如普通人,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我成为绝顶高手后才会见我?”
“这……”林北阳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无奈摇头道,“我也不太懂。”
小道士撅了撅嘴,不屑道,“你和我一样,啥也不知道,亏你比我年龄大这么多。”
林北阳苦笑一声,“或许你师父有他的用意呢。”
小道士一听这话,提起自己的师父,那可是一脸的骄傲。
“那是,我师父可厉害了,他连水鬼都不怕,还敢当着他的面说话,在我们扬州,师傅是最厉害的道士,他说就连张仙人也比不过他,不然也不会喊他来武当山。”
林北阳抬头望向眼前的池水,池水清澈见底,但池底都是污泥。
李洗观的眼神突然变得落寞沮丧,轻轻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很想师父。”
林北阳心中一阵酸楚,两个人在此似乎都打开了心门,“我也是,我希望师父不要走。”
小道士开始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自己一开始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伸出脑袋看向林北阳,“你师父本事也挺大的吧。”
他转身想了想,最后坚定无比的点了点头,“是的,他会使枪,很厉害,在我眼中枪仙介云召都比不过他。”
“那你师父肯定很厉害。”小道士点了点头,对林北阳的话深信不疑。
林北阳愣了愣,转身道,“你信了?”
“信啊。”
说话间,武当山顶,一片紫色祥云缓缓飘过。
林北阳哈哈一笑,似乎是在笑小道士的天真,但他不得不承认,小道士的信确实打动了他的心,因为他也相信自己的师父比介云召厉害。
他不能让师父比介云召差,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能有。
小道士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傻乎乎的笑了出来,“林大哥,你说师父他在真武殿内会看到那夕阳吗?武当山的夕阳真的很美。”
林北阳在此刻愣住了,这夕阳真的很好看,“他会看到的。”
“你这话我还信。”小道士嘿嘿一笑。
两人都笑了,笑着笑着,两人的眼泪涌到了眼角,但都强忍着没让他流出来。
两人就这么说着,此刻的他们之间没有年龄的约束,只有心底的共鸣。
远处的武当山顶,向南川站在张兴瑞身后,看着头顶紫色祥云飘过,张兴瑞笑了笑,笑得很开心,“这朵祥云,又给我们武当多了一点气运啊。”
“师兄,那林公子的金丹……”向南川在旁继续说道。
张兴瑞叹了一声气,“天机如此,不可泄漏。”
“可是,林公子他……”
“这是他和我武当的机缘,不是袁震山的缘。”张兴瑞感慨道。
他是武当仙人,所知道的要远远比向南川想到的要多,“你知不知道在荆州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什么?”
“老羊不死,小羊难活……”张兴瑞感慨道。
对于向南川来说,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这里面的用意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这就像是一种传承,这种传承可以在武当,可以在殷都,可以在大奉的任何一个角落,同样的,这也能在袁震山和林北阳身上。
“师兄,我明白了。”向南川低头拱手,不在多言。
张兴瑞也看到了远处的夕阳,抬手拿起佛尘,轻轻一挥,天边的祥云瞬间消失不见,遁入武当之中。
而夕阳下真武殿对面的莲花峰,更加耀眼好看。
“师弟啊,我们武当最终也难逃这句话……”张兴瑞笑着说道,但是向南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师兄……”
“哈哈哈,很想看看我走之后的武当,有尽安在,还有小洗观,武当定不会落寞;如此,我也是对得起师父了。”
张仙人笑了,在他的身后,那轮夕阳格外耀眼。
一朵紫气再度出现,遁入武当。
连池之上,莲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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