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晨里山间的薄雾慢悠悠地升腾,直到急促又响亮的哨子声穿刺云霄,云雾迅速散开,锣声和哨子钻进生产队每家每户人的耳朵,紧接着是大队长粗壮浑厚的大嗓门:
“上——工——咯——!”
“锵!锵!锵!时间到了!社员们准备上工啦!”
像是按下了启动键,凝固的时间瞬间热闹起来,各家养的鸡“咯咯咯”的打鸣,凌乱的脚步最终汇往同一个方向,接二连三的砰砰关门声让谢眠眠瞬间清醒,她怎么忘了,这年代还得下地种田呀!
谢眠眠脸都来不及洗,胡乱扎了个丸子头,出了门,才发现各家各户静悄悄的,一个成年人都没留下,全都去田地里了。
一种类似差生的恐慌感袭来,谢眠眠小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前往队里农田的路上,碰见了同样迟到的一小队知青,心里瞬间踏实了。
知青点离得近,这队有男有女。
“我说昨天谢眠眠怎么没来找你,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听说她还为你拒绝了城里的工作,啧啧……”
听出了对方话里未尽的意味,乔德安推了推眼镜。
“不要乱说,我和谢眠眠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李同撇嘴:“咱们知青点的同志谁不知道她就喜欢你,隔三差五就上门来也不嫌害臊,乔哥,不是我说,你都拒绝了她多少次了,她咋还巴巴地凑上来,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我看,谢眠眠同志对乔知青有很深的革命友谊呐!”
另一个女知青打趣,几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谢眠眠喜欢乔知青得很,把自己都舍不得花的糖票肉票送给乔德安。
每当这个时候,乔德安便会把票换成糖分给他们,知青队里就属他人缘最好。
乔德安无奈一笑:“谢同志一大早等在这儿,说不定有什么事,我过去问问。”
“别啊,咱们慢慢过去,反正她在这儿不就是等你……”
话还没说完,几人发现谢眠眠跟见了鬼似的撒开腿就往晒谷场跑,一路上头都没回,速度之快,乔德安都没反应过来。
李同有些尴尬,刚才还说谢眠眠一定会等他们,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气道:
“她什么意思啊!平时早凑上来了,这会子假装什么!”
乔德安面色不虞,不过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兴许是有什么事。”
—
谢眠眠跑到田地里,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知青,不就是最后家暴原主并卷钱跑路的畜生乔德安么?
原主会喜欢上乔德安,是一场针对她精心策划的骗局。
乔德安大专毕业,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城里人,父母是工人分了房子,他根本看不上原主。
但下乡插队又苦又累,物资紧缺,时常吃不饱,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和原主上搭话,乔德安又善于伪装,一来二去便哄得原主掏出真心,以为他和自己真心相爱,巴巴的奉上粮票肉票。
乔德安假意推拒,最后“勉强”收下,但他这个人很擅长做表面功夫,说不能让原主吃亏自己写了借条,因为他知道依原主的性格,爱一个人就会无条件付出,不会把借条留下。
然而这次他算错了,原主喜欢他写的字,把借条当作情书一样放在梳妆匣好好保存着。
乔德安只是借原主的喜欢吊着她,让原主心甘情愿送上物资,原主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以至于送了命。
“谢丫,你跑这么累,出啥事儿了?”
见谢眠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张慧红上前关心。
昨晚谢眠眠治好了她弟弟,被她娘骂了也没还嘴,她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上便特意找到谢眠眠平时干活的位置,跟她说说话。
谢眠眠摇摇头,准备等时间把借条找出来,不敢捅死乔德安,但让他出出血还是可以的。
“对了谢丫,你咋把头发剪了?”张慧红眼中划过一丝艳羡,“你这头发扎得真好看,皮肤好像也白了些,总感觉你比以前…变好看了不少。”
张慧红不知道是气质的改变,想了半天,就觉着谢眠眠好看。
“干活方便。”
谢眠眠笑了笑,原主头发及腰,她是个手残党,扎不好辫子,早上时间又紧,干脆一刀剪短。
瞅着地里的麦子,忽然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带镰刀。
“用我的吧。”
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两人回头,乔德安噙着淡笑,正递出手里的镰刀。
阴狠暴力的内里披着温柔暖男的皮,谢眠眠寒毛都竖起了,她连连摆手,发现张慧红带了两把,眼睛一亮:“慧红,借我用用。”
张慧红一点头,谢眠眠拿起镰刀冲就进麦田,那慌张的样子仿佛后面有狗在追。
身后李同等人正频频看向他们,乔德安笑容有些挂不住,没想到张慧红也开始补刀。
“我妹妹待会儿要来,多的一把是她的,乔知青,你把镰刀给了谢丫你用啥?赶紧回去干活吧。”
张慧红没说的是他干活又慢,割麦子腰都不舍得弯下去,老想着偷懒,都下乡一年了还这样,金贵得很哩。
乔德安捏紧镰刀把手,青筋毕现,面上却依旧温和,转身时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正在和麦子奋战的谢眠眠,眼底掠过一丝阴冷。
谢眠眠后背一凉,毛都快炸了。
一定是乔德安那个狗逼!自己让他丢了面子,他心里不爽!
—
生产队上工分三轮,早上六点出工,八点收工,留一个小时吃早饭,到了中午十一点,便回家做午饭,留足午休时间,晚上六点收工,农忙时要延长到晚上八点。
上午八点整,大队长敲锣宣布收工,谢眠眠和张慧红道别,回家瘫在椅子上,手不自觉摊开,虎口已经磨红了,手臂上也布满了红痕,就跟被虐待了似的,然而她只是下田而已。
别人割麦子唰唰一大茬,整整齐齐,谢眠眠蹲那儿不是割麦子,是麦子割人。
谢眠眠瘪瘪嘴,原主干活也没这么菜啊,怎么到她这儿就弄得一手伤呢。
城里长大千娇百宠的谢眠眠受过最大的罪就是蹲在药房熬中药,熏眼睛又熏鼻子,熬完药舌根都是苦的,不过向爷爷可以讨到糖,可现在糖没有不说,还要带着伤做饭。
想到这儿,谢眠眠就啪嗒啪嗒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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