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意来的极快。
猩红色滚烫的熔岩中夹杂着琥珀色的刀风,大国师的斗篷一下被掀翻在地。
困扰上金城百姓的,不仅仅是女皇今日是男宠侍寝还是女官陪睡,还有大国师的斗篷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今天他们终于看见了,却只想将眼珠子摘下来放在山泉下洗一洗再消个毒才安回去,即便是在如此肃杀的氛围之下,在看到大国师的尊荣之后,禁军和金吾卫之中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讶异,嫌恶,鄙夷,幸灾乐祸。
萧珠依旧维持着持剑的姿势,神情依旧悲伤沉静,只不过还带着嘲讽。
这张脸,毫无疑问地丑陋不堪,连五官都分辨不清,带着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光秃秃像是被焚烧殆尽的荒芜草原,疤痕从脸上继续向下延伸,可怖的是,那上面还有一簇未曾熄灭的跳动着的火苗。
大国师哀嚎不止,那一簇火苗在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时候就迅速地熄灭下去。
萧珠冷笑,就算是大国师如今的模样,也激不起她内心的丝毫涟漪,埋藏在心底的杀戮与血腥一瞬间炸裂的爆发。
“杀了你!”
萧珠双眸赤红,是,在襄阳王府的日子,不仅仅是改变了她的身体,还有那些血肉相残得来的嗜血与冷酷,萧珠觉得,自己都快忘了那种感觉了。
在襄阳王府中,只有最强的孩子才会被选中成为试最后一味药,也就是成形的丹丸的药童,选拔的方式,就是互相厮杀。
曾经相依为命的幼童,一个个像是发疯的野兽一般,只有最后的强者,才能活着。
他们不得不争,也不能不争。
断肢残臂,血肉模糊,不知谁的。
也是在那一场近乎战役的场面里,襄阳王相中了萧珠,甚至想把她作为献给“神明”的礼物。因为他发现这场战役不仅仅是发现了萧珠内心强大的嗜血,还发现了她竟然有着惊人的愈合能力。
那是天生珠灵的天赋,可是襄阳王觉得是上天在助他。
墨千护在萧珠身旁,延伸坚毅,即使萧珠血红着一双眼睛,他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他会护她一辈子。
大国师喑哑的声音颤抖着,“煙鸿刀是认主的,难道你,难道你是?!”
那个名字,他却始终不能再说。
“不!不会的!那人跟我说,他明明不可能出关的!”
“那人是谁?”墨千问道。
“是——”
大国师脸上的火苗迅速地蹿高,一瞬间燃遍了全身,原地只剩下一坨焦黑的炭。
煙鸿刀脱手,萧珠抱紧怀中的白瓷罐子,悲恸不已。
缟素的两个人继续其前进,此时竟然更冷了一些,氤氲的雾气凝结不成飘落的雪,却在碧绿的翠叶上结上一层冰一样的霜花。
乍暖还寒时候,寒风难歇。
李山看向墨千,金吾卫统统沉默。
禁军此时没了首领,又被金吾卫压制,一时间倒也没有动作。
萧珠捧着白瓷的骨灰坛子,端正尊肃地行过上金城最长的一条街道。
.
玉生在哭闹,她一向都是乖巧的,不哭也不吵,安静地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可是接近傍晚时分,她便开始哭闹起来,即便是云眠一直在她身边哄她,也无济于事。
“发生了何事?”
紫离拱手,“妖主,萧珠姑娘的父亲殁了。”
而且还堂而皇之地穿行了上金城。
玉生哭闹的更厉害了,直到无边的夜幕吞没了最后一口残阳,玉生的哭声才慢慢止住。
云眠摇着手中的玉扇,眉眼温柔,“难道,非要如此不可吗?”
夜色像一头贪婪的饕餮兽,将萧珠苍白身躯一口吞掉。
火滚烫的舌将她舔舐清醒。
墨千打着火折子,或明或暗的光影在萧珠脸上交错不已,一半是光,一半是暗。
光暗明灭间,萧珠将萧远山与她娘亲葬在了一起。
第一声春雷轰隆而下。萧珠身上挂满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今后该去向哪里?萧珠在雨中睁开双眼,迷蒙的神志慢慢地清晰起来。
烟烟化成刀魂的模样,站在萧珠的身后。
“姐姐——”
墨千制止住烟烟,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漫漫雨幕似一屏巨大的帘,有人分开帘幕,似从另一个空间而来。
潋滟的白衣在雨幕中影影绰绰,身后两个紫衣的青年垂手而立,发梢衣角同样未曾沾染上半分雨水。
紫魅叹息一声,手中幻化出一把紫柄的油纸伞,悬在萧珠的头顶。
雨停了吗?
萧珠抬头看去,却只看见昏黄的伞面,她转过头,看见与这泼天的雨格格不入的三人。
“你们,是谁?”冷冷的诘问。
“小美人儿?你说什么胡话?你不认得我了吗?”紫魅听了这话,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是妖。”萧珠无情开口,她挥手将油纸伞打落,那一盆雨又兜头浇下来,她身上湿透的彻底。
墨千与烟烟挡在萧珠身前,雪狮子刨前爪怒吼。
一只修长的手拍了拍雪狮子的头,它兽类的一蓝一黄瞳孔中露出一丝不解,低吼一声,其中的敌意却已经减弱不少。
“真是一别经年了。”云眠的话中似乎带着无尽怀念的余韵。
雪狮子“呜呜”一声,粉色的大舌轻轻舔舐了恩人的手掌。
云眠也不躲,反而笑意加深。
雪狮子本身就属于走兽一类,见了麒麟妖主本就有臣服之意,更别说当年在育沛山,是云眠救了它的性命。
尽管它如今已经是一头猛兽一般的身子,云眠也未曾吃惊。
雪狮子乖顺地退到一边,烟烟气得大吼,“阿雪!”
雪狮子双眼委屈,看看云眠,又看看烟烟,最终选择将头埋进屁股里。
烟烟身形一动,便要化身成刀魂。却听得云眠缓缓开口。
“萧姑娘觉得沈某与大国师一般,是害死令尊的凶手吗?”
萧珠冷霜一般的脸上睫毛轻颤,她在怪什么呢?
云眠继续道,“目前上金城中的妖物已经被制住,之前的确是这是沈某的过错,但是令尊死于横祸,也是他寿数将近。”
萧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寿数?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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