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尊是大神

第九章 祸水白庄生

    
    天工坊二楼装饰与一楼大体一致,最大的区别在于,二楼由一个个小隔间组成。总体上分为六大区域,代表天工坊六位大师门下六大分支,其中再按饰品种类细分。
    “符还能当钱用?”
    三人在二层随意逛着,苏锦依旧紧紧攥着那只步摇。吴小仙没顾得上问苏锦步摇的事,她看着韩文嫣,眼睛金光闪闪。
    韩文嫣盈盈一笑:“当然。一道普通的祛病符市面上能卖二十两银子,破邪符四十两,平安符六十两。”
    吴小仙沉思片刻,想明白了些关键:“齐云山的符要更贵一些?”
    韩文嫣点头:“准确来说,四山的符都要贵一些,一道平安符在外能够卖一百两。而在徽州,因为距齐云山近,符能得道法加持,效应更强,便更贵,嫡系弟子所画之符能得的加持更多。龙虎山是符道大宗,他们的符在哪功效都强,便也最贵。此外,徽州毕竟是齐云山所在之地,即便是天工坊也要齐云山庇护,我自然能拿到折扣。”
    吴小仙恍然大悟,随之就想,回去定要差劲道士教自己画符。
    韩文嫣猜到吴小仙在想什么,忙提醒道:“你可别想着靠这个赚钱,给凡人画符是有风险的。修道是修自然之心、自然之法,不同威能的符能在不同程度上更改凡人命途,这多少有违道,所以给凡人画符在某种程度上是修士以自身福源填补,影响修士修行。”
    她顿了顿,又道:“寻常百姓因果少,帮助其中良善者能得大量功德,有助修士成仙,所以道、儒、释三门常劝人行善。至于勋贵、百官,往往牵扯过多,道门是不会轻易给他们符的。”
    “早在数百年前,各家祖师爷便规定了:灵符用于凡间,只书祛病、破邪、平安三符。赐给百姓,非良善之辈不赐,且即赐即用;赐予勋贵,每年不得超出三道,且需售以大价钱。如今四山每家百年才出百道符,用完了,这一百年就没符了,所以我刚刚拿出七道,便代表齐云山有七年不会再有符。”
    吴小仙瞪大眼睛:“你一个人用了齐云山七年的符?”
    韩文嫣眨眨眼:“好像是这样。”
    随后她又道:“没事啦!齐云山已经三年没给符了,这次多给一点也没事。”
    “为什么三年不给符?”苏锦有些好奇。
    “现在给也一样啊!”韩文嫣忙打住这个话题:“走,带你们去三层瞧瞧,那里才有真正的宝贝。”
    她总不能说因为上次她用光了三年的符吧?
    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在角落的一座隔间里,一名年轻女子坐在中间柜台后面,背对着楼梯,隐隐将路给堵住了。女子着一身奢华的绣花紫锦长裙,皮肤白皙,花容月貌。
    她抬头看了吴小仙三人一眼,忽然满是惊喜地跑过来:“嫣儿!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韩文嫣有些嫌弃地拍开了女子不太规矩的手:“什么德行?快让开,我要上楼。”
    “你个负心人,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女子细细看了吴小仙与苏锦几眼,做出泫然欲泣之状。
    苏锦有些无措,吴小仙不明所以:这是闹哪出?
    “少来。”韩文嫣没好气道:“今日我可是在你这天工坊砸了七道平安符,还不好好伺候着。”
    女子眼睛一亮,收起神色,笑意盈盈:“我就喜欢你这败家样。”
    韩文嫣睨了她一眼,转头向吴小仙二人介绍道:“这是京都天工坊的少坊主听雨。”
    苏锦忙欠身施了一礼:“苏锦见过少坊主。”
    吴小仙做了个道揖:“吴仙。”
    听雨目光落在苏锦身上,半晌:“这位姑娘好生面熟。”
    吴小仙三人皆是一愣,韩文嫣问道:“你见过她?”
    听雨纤指勾着唇,沉思片刻,才缓缓摇头:“没。”
    韩文嫣没好气道:“那你说啥。我上楼了。”
    “诶?等等!”听雨拦下她,“我跟你们一起。”
    她唤来一名女侍,替她看守此地。
    三层是由一个个单独的房间组成,共有三十个单独的房间,外加一座大堂。每间房内只有一只饰品,却有一护卫一女侍两人,足可见其贵重之处。
    此时最里面的房间正传来一阵声音,似有人在争执。
    听雨一笑:“你们来得巧,带你们看看热闹。”
    她领着几人直接走到那间房门外,门前的护卫恭敬地让开身。听雨推开房门。
    屋内众人顿时纷纷瞧过来,居中的少女瞧了一眼便回过头去,徽州天工坊主事的何掌柜面色一喜。四位公子哥却是神色各异:太守之子李清洲面色平淡,何家的何雍贤目光一直在吴小仙四人身上来回游移,朱玉恒面露思索,总兵次子王云面色不悦。
    “谁让你们进来的?”王云语气不善。
    韩文嫣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听雨却上前半步,盈盈一笑:“也没人拦着,倒没想到搅扰了诸位公子雅兴,小女子向诸位公子赔个不是。”
    她欠了欠身。
    何雍贤立马拦住,想借此机会与几位佳人拉近距离,但考虑到当前不合时宜,便也只是朝听雨几人笑笑。
    “最后再问一次,何掌柜可考虑好了?”李清洲回过头,继续此前的话题。
    何掌柜看向听雨,不答话。
    听雨走上前,声音轻柔:“几位想要天工坊这件落星镯,只要付清钱款便成,不知为何闹得这般不愉快?”
    “放肆!”王云怒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看楼的女婢说话!”
    听雨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中间的少女,施了一礼:“听雨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吴小仙仔细打量着那国色天香的少女,这才发现与那天的赵光尘有几分相像。
    “听雨?”赵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听雨:“天工坊那位?”
    听雨点点头。
    “这天下乃我赵氏所有,本公主取你天工坊名下一店铺内的残品还要给钱?”赵凝怒视着她。
    “虽说是残品,但也是吴大师所作,上次皇后娘娘那件凤钗,陛下可是给了一万两黄金。”听雨丝毫不让。
    赵凝怒极。听雨却又话音一转:“但听雨仰慕殿下已久,这镯子若殿下喜欢,听雨愿献给殿下。”
    赵凝轻哼一声,没有拒绝。
    听雨示意何掌柜给她,何掌柜忙将镯子取出来,小心包好,递给赵凝。四位公子哥同时舒了口气,他们其实也不愿招惹天工坊,只是耐不住这位姑奶奶想要,他们又凑不齐钱。倒是没想到那女子竟是天工坊少坊主,王云不禁有些后悔。
    韩文嫣看着赵凝手上不知材质的镯子,轻“咦”了声。镯子正面落有漫天星辰,散发着璀璨的辉光,隐有大道彰显。韩文嫣只觉这只镯子有些熟悉,她忽然拉起吴小仙的左手,掀起袖子,露出一只朴素无华的手镯,正面如同天然生成了一颗颗星辰云纹。
    吴小仙愣了愣神,也意识到她这只镯子除了看上去像是路边捡的,外形与赵凝那只一模一样。在临安时差劲道士给她后,她便一直带着。
    赵凝看过来,目光一凝,随后疾步走过来。盛气凌人:“交出来。”
    吴小仙只觉莫名其妙,没有理会。韩文嫣皱着眉,心底迅速思索出手教训这跋扈公主的后果。苏锦一脸紧张,朝吴小仙靠近了一些。
    赵凝气势汹汹:“快给我!”
    吴小仙后退一步,将左手护在身后,坚定道:“不给!”
    赵凝直接拔出手中长剑朝她刺过来,并未动杀念,吴小仙很轻松地躲开。但情急之下过来拉她的苏锦却成了长剑的目标,赵凝想停,却已来不及。吴小仙急忙一掌拍在赵凝胸口,没用法力,赵凝被推出去,摔倒在地,磕破了头。
    四位公子哥面色巨变,后背已是冷汗直流。王云急忙从窗口跳出去,调遣附近的官兵。其他三位立马挡在赵凝怡身前,李清洲颤抖着手去扶她,朱玉恒撕下一截布条去为赵凝怡止血。
    “滚开!”赵凝一把推开两人,爬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吴小仙:“你们今天都得死!”
    她眼眶通红,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王云很快带着数百名官兵冲了进来,楼下已被上千名兵士团团围住,太守、通判、总兵与朱郡公正在赶来的路上。
    吴小仙与韩文嫣将苏锦紧紧护住,看向周遭的甲士,怡然不惧。听雨面色凝重,这事已不是天工坊该参和的。
    王云握紧手中的刀,心乱如麻,刚刚进来时已听楼下小厮提醒这几位是齐云山之人。公主那边也不知会有多重的责罚,说不得他老爹的官位不保不说,连全家的性命也堪忧。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还不快抓住她们!”赵凝喝道。
    王云心里微微松口气,至少不是“杀了她们”。他挥了挥手,一众官兵向吴小仙三人围上去。
    “且慢!”一声呼喊传来,三道人影从窗口跃了进来。
    竹影放开白庄生。白庄生气喘吁吁,他看了眼吴小仙三人,松了口气,看向赵凝,道:
    “小七,别乱来。”
    “庄生哥哥!”赵凝一脸惊喜,忽然跑向白庄生,在他怀里哭起来。
    白庄生看着她额头上的伤,有些心疼地将她推开,为她细细包扎。
    “又偷跑出来的?”白庄生问。
    赵凝抹着泪花:“谁让你不在京城陪我?我找了你好久。”
    “堂堂公主怎能跟着我一寒酸书生四处奔波?”白庄生很是头疼,“我让李太守送你回去。”
    “不行!”赵凝气恼道:“不许你丢下我,你去哪我去哪!”
    白庄生知道她的倔脾气,一时找不到妥善的办法,只能不再去说这个,转而道:
    “出了京城,你也该收敛些性子。”
    “哦。”赵凝轻轻点头,“我听你的就是。”
    “好。”白庄生舒了口气,“那先回去。”
    “不行。”赵凝指着自己头上的伤,“我要报仇。”
    “她们是我的好友。”白庄生问:“你想如何?”
    “那我就不要她们的命。”赵凝认真道:“但我要她跟我一样受伤。”
    她手指向吴小仙。
    白庄生皱起眉:“不行。”
    “那我自己来。”
    她又拔出剑,这次却念了段咒语,长剑神光绽放,御空刺向吴小仙。
    “武当行气诀?”竹影颇为诧异。
    白庄生在赵凝拔剑之时已挡在吴小仙身前,虽然他也知道赵凝伤不到吴小仙。
    长剑堪堪停在白庄生身前两寸,发着颤。赵凝功力不够,小脸一白,吐出了口血。
    “你护着她?”赵凝泪如雨下。
    “小七。”白庄生握住长剑,剑气褪去,他欲要上前去看赵凝的伤势。
    “别过来!”赵凝忽然拔出发钗,抵住自己白净的脖子。她恨道:
    “你自己选,要么你杀了她,要么我死在你面前!”
    “公主!”四位公子哥慌了神,齐齐看向白庄生,李清洲忍不住哀求了句:“白先生……”
    白庄生没料到事情闹到这一步,早知道还不如不露面。此时也是乱了心神,握着长剑的手颤抖着,他忍不住看向竹影与韩文宣,以求助力。
    但要毫发无损地救下赵凝,竹影二人思忖片刻还是没有把握。
    就在此时,白庄生身后的吴小仙召出了那只被她取名“莫失莫忘”的铃铛,小铃轻晃,赵凝晕了过去。四位公子哥离得近,不敢过多冒犯,只能一人伸出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扶住。白庄生急忙过去于几人手中接过赵凝,抱在怀里细细查探伤势,喂了几颗药丸,才微微缓了口气。
    吴小仙几人围上来,神色各异。
    这算啥?痴情公主千里追情,负心书生堂前伤心?
    咳,吴小仙为自己这不厚道的想法感到羞愧。虽然她很无辜,但无论如何这事算是因自己而起。
    “多谢了。”白庄生不知是该道歉还是道谢,犹豫了会还是道了句谢。
    吴小仙淡淡摇头,举手之劳。
    “回去吧!”白庄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赵凝抱起,往楼下走去。韩文嫣朝听雨挥了挥手,与吴小仙几人一起跟了上去。
    四位公子哥抱了抱拳,领着官兵退了出去。才出天工坊,几位大人便赶到了。
    “爹。”李清洲看着居中那位中年男子,忙上前道:“您怎么现在才来,你我差些就掉了脑袋,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若是圣上得知,定要降罪……”
    李知行抬手打断:“我已经知晓了,都回府上,这几日便别在外面瞎胡闹了。公主的事情你们都别参和。”
    身旁其他三位大人点头,这时候自是要团结一致,纷纷领着自家子弟回去。
    一场因一只普通镯子引发的闹剧收场,谁也不知公主为何瞧中了吴小仙那只。
    白庄生安顿好赵凝,便被吴小仙叫去了房中。他不禁有些多想,难道自己今日一番英雄救美打动了佳人芳心,如果那也算英雄救美的话。可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伪君子,待会又该如何拒绝才算妥帖呢?
    仙儿姑娘,白某不是那般好色之徒,不需如此?还是:仙儿姑娘,这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你我不如从头开始,循序渐进?
    白庄生正有些沉浸,吴小仙又领着其他几人进了房。白庄生不禁莞尔,好像……有些想多了,他挠挠头。
    “苏姐姐的事好像有一点线索了。”吴小仙道:“今日我们买了一只步摇。”
    苏锦拿出那只在一楼买来的步摇:“这只步摇,我觉得很熟悉,但它好像少了些什么。”
    白庄生与竹影瞬时明白这步摇便是苏锦找回记忆的关键。韩文宣却看着那精美的步摇一愣,他转头看向缩在吴小仙身后的韩文嫣:
    “这步摇……很贵吧?”
    吴小仙有些不解:“为什么问这个?当然很贵,要两……唔唔……”
    韩文嫣急忙捂住她的嘴,接过话道:“两百两,一道平安符罢了。”
    “你放开吴小仙!”韩文宣显然不信。
    韩文嫣放开吴小仙,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吴小仙自然不会再说实话,她理所当然道:
    “这还不贵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贵的饰品,上次临安一位大婶拿出一只天工坊的镯子,只收我一两银子呢!”
    白庄生与竹影自然知道这事,两人眉目含笑。韩文宣将信将疑,苏锦也立马说是这么多,他才不再细究。倒是韩文嫣也被吴小仙唬住了。
    “一两的天工坊镯子?”她忙问:“你买了?不会就是你手上那只吧?”
    “没有。”吴小仙摇头:“太贵了,我买不起。”
    韩文嫣松了口气:“你手上那只镯子材质寻常,也不知为何堂堂公主为此大打出手。”
    “不说这个。”吴小仙看出几人真以为她被骗了钱,也不好解释,便回到正题:“白先生你知道这步摇的来历吗?听人说好像是天工坊一位大师所作,可为何在一楼卖?我们问天工坊的人,他却说不知来历。”
    “天工坊大师之作?”白庄生有些惊讶:“这步摇可有名字?”
    “玉树飞花。”韩文嫣答道,这是她以佛门六通的神通从柳元那里得知的。
    白庄生愣了愣神:“玉树飞花早,金闺引恨长。竟然是它?”
    显然他知道,几人松了口气。只听白庄生叹了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便道:
    “玉树飞花出自本朝开国之际天工坊大师吴默子之手,吴默子为天工坊吴氏先祖,天纵之才,被誉为千古匠师第一人。吴默子生平最得意之作,便是这玉树飞花,这支步摇完工过后,吴默子至死未再有新作。史书记载,玉树飞花取材于一种名为‘天晶’的玉石,其石坚固更甚金银,日间辉光如骄阳,传闻乃月宫玉桂枝叶所化,冬日温润,夏日清凉,还有诸般玄妙。吴默子耗费数年方才完工,完工之日,仙气飘渺,霞光万丈。”
    “其主体为一株如若天然生成的天晶玉树,其上开满红梅,红梅据说由上百枚细小落月明珠与天工石所结,天工石又由地府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与两滴血炼成,玄之又玄。遥遥望去,如若怒放的凛冬之梅,美艳得动人心魄。消息传出去,天下女子无不渴望。当时的靖元皇后哀求了开国皇帝多次,皇帝却将之赐予了一年轻男子,并声称‘本该为其所有,孤有愧’。”
    白庄生沉默片刻,吴小仙忍不住追问:“给了谁?为什么给一个男子?”
    白庄生悠悠长叹:“这便不得不说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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