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只撞你胸膛

    
    距离开秀只剩下不到六十个小时的时间，林念莳和沈泽城此刻正坐在酒店的套房里大眼瞪小眼。
    林念莳的提议是要放弃这五套衣服，可沈泽城却坚决反对。
    “你想都别想，少了这五套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系列了！”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开口：“那……”
    还未说完就被沈泽城打断：“不可能！四十六套，缺一不可。整体，这是一个整体，你懂吗？”
    “哥，其实有的时候，缺憾也是一种美。”
    “那也不是现在这种时候！”沈泽城站起身打算走人，指着她脑门以鼻孔示人，“反正我不管，如果你敢减掉我的衣服，我就敢撂挑子不干，现在就把它们都运回京城去，你爱找谁找谁吧。”
    林念莳看着沈泽城一派闲云野鹤的模样用力磨了磨后槽牙。
    时间越来越少，林念莳每一个看似可行的备用方案实际上都不可行，她真的已经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了。
    就在这个瞬间，林念莳忽然很想听听顾言箴的声音。
    可还没想好，手却先于脑子一步，拨出了电话。
    “念念。”
    听到顾言箴低沉好听的嗓音，林念莳忽然肩膀一耷。
    她之前一直硬撑着不让自己示弱，始终不肯向无边的无助和疲惫服软，可所有的骨气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缴械投降，挫败感顷刻间攻占了她所有的脑细胞，口吻也不自觉地开始发嗲。
    “言箴……”
    “怎么了？很累吗？”因着时差的关系，顾言箴此时正在晨跑，所以接听电话的时候气息有些喘。
    “嗯……”
    “累了就去睡吧，你那边都是半夜了。”
    “还不能睡……”
    “这么忙？”
    “嗯……”
    林念莳嘟囔了半天，却是什么有信息量的内容都没有说。
    顾言箴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带了些零星的喜悦，问：“想我了？”
    顾言箴这么一说，林念莳倒是开始忸怩了，避开话题直接说起了公事。
    “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有一家模特公司放我鸽子了，我现在少了三个模特，有五套衣服没人穿。”
    顾言箴那边沉默了片晌才开口，也不纠结原因，直接先关心解决方案：“剩下的模特可以分摊么？”
    “我们试着演练过一遍流程，不太能做到，而且也来不及重排了。”
    “那就去掉这五件。”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表哥怎么说都不肯，他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
    顾言箴那头似是在沉思中，静默稍稍蔓延开来，林念莳听着电话那边他绵长而浅淡的呼吸声，渐渐神思恍惚起来。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一会回你电话。”
    林念莳还沉浸在刚才的走神之中，顾言箴却率先挂了电话，她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好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
    难道顾言箴这是要打电话去说服沈泽城？
    林念莳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开始闭目养神——不知怎么的，顾言箴刚才那句“你等我”好像让她觉得有力量多了。
    果然，他就是她的药。
    在林念莳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顾言箴的电话拨了回来。
    “念念，还没睡？”
    林念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是你让我等着么。”
    顾言箴的语气中带了明显的愉悦：“难得你这么听话。”
    “……”
    “好了，说正事。”
    林念莳腹诽，说得好像刚才不正经的那个人是她似的。
    “我找了个在模特公司工作的老朋友，一会把他的电话发给你，明天联系他一下，直接面试模特去。”
    “……什么？”
    顾言箴又笑：“乐傻了？”
    林念莳的确是有些傻了，抱着电话开心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念念？”
    “嗯，我在，我在。”
    “这下可以去睡觉了吧？”
    “可以可以，晚安。”
    “等一下，”顾言箴忽然叫住她，“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想我了。”
    “……你不是跑步呢嘛，继续跑吧，拜拜。”
    林念莳抢先挂掉了电话，顾言箴看看手机自动暗掉的屏幕，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到了模特公司之后，林念莳才知道，顾言箴口中的这个老朋友，竟然就是全球十大模特公司之一——BMC Models米兰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佩德罗·格雷科。
    佩德罗亲自接待了林念莳一行人，带他们见了几个尚有档期的女模，虽然都是些新人，可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念莳非常迅速地定下了三个模特，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秀开场前的最后二十四小时倒计时。
    解决了心头大患之后，林念莳整个人便好似活了过来，难得的睡了个大懒觉，然后神清气爽地去秀场监督最后的舞美搭建情况。
    秀场的选址位于距离米兰运河不远处的一个小型剧场中，剧场本身的观众座椅被搬离，整个内场的墙壁也都被贴上了不规则的镜面，玻璃棱镜的无限反射让整个场景变得梦幻而迷离。
    模特们走秀的路径也摒弃了传统的T形台模式，而是将观众座椅有规律地分布在场内各个方位，模特行走的动线穿梭于其中，让现场的观秀嘉宾可以全方位地欣赏服装的每一个细节。
    灯光和布景已经完成，林念莳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头排长叹一声，从小到大看了这么多场秀，这一次自己着手办秀才知道到底有多折磨人。
    陡然间，她似乎瞟见了内场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逆光的关系，男人高大清隽的轮廓有些模糊，林念莳眯起眼仔细辨认了好久，才终于确认了那个人就是顾言箴。
    欢欣的情绪顷刻间贯通了任督二脉，林念莳猛地站起身往外奔去，跑了两步之后又忽然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用力压抑着唇边的笑意，转而换上了不徐不疾的节奏，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背着手慢条斯理地朝顾言箴的方向悠然信步。
    这一系列举动惹得顾言箴轻声失笑，一双桃花眼漾漾含情。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展臂张开了怀抱，低声喊：“念念。”
    林念莳“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眸色飞舞，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一下子环住顾言箴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颈里偷笑。
    “咳咳，嗨，不介意我当观众吧。”
    一句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文响起，林念莳此时才看到顾言箴身后站着的佩德罗，心下一惊便要松开抱着他脖颈的双手。
    顾言箴却搂住她不肯放，转过头淡淡地瞄了佩德罗一眼：“安静，你打扰到我们了。”
    “言，我这一次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顾言箴一记冷笑：“我们付钱，你有抽成。”
    这话回击得漂亮，林念莳窝在顾言箴怀中一个劲儿的窃笑，而佩德罗则是气呼呼地瞪着眼，用意大利语低声嘟囔着。
    林念莳偷偷用中文问顾言箴：“你听得懂意大利语吗？”
    “听不懂，”顾言箴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在骂我，不懂也好。”
    林念莳笑着点点头，问：“对了，你怎么来了？”
    “正好有工作。”
    林念莳挑了挑眉毛，点点头道：“顾先生真是公务繁忙。”
    顾言箴微微一勾唇角，低下头去贴着她的耳朵轻声低语：“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林念莳面上一烫，又不好意思和顾言箴对视，只能压下面上的燥热，故作淡定地低头抿紧唇。
    哈啰，甜蜜恋人，你们能看得到我吗？嗨？”
    一直无人理睬的佩德罗跳出来开始刷存在感，另外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念莳从顾言箴的怀抱里退出，微笑着向他道谢。
    “格雷科先生，这一次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我一定不能这么顺利地解决问题。”
    “喔！林，你真善良，一点也不像言的女朋友。”
    林念莳侧头看了看顾言箴，狡黠一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优势互补’？”
    当年，顾言箴在法国念完研究生之后，便进入了一家法国奢侈品集团任职，该集团旗下品牌众多，他就要在集团的各个子品牌之间调任，因此每隔几年就得搬去不同的城市工作、生活，而佩德罗就是他在意大利长住时结识的朋友。
    当时的佩德罗已经在模特圈小有名气，两个人在工作上交际颇多，生活中更是彼此投契，于是这段跨国友谊便从那时一直延续了下来。
    三人一起在科莫街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晚饭，之后，顾言箴便和林念莳直接回了酒店。
    林念莳紧绷的神经因为顾言箴的到来而松懈了不少，夜未深便已经开始犯困，靠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差点要睡了过去。
    顾言箴揽住她的肩膀，眼睛看着电视，注意力却全在身旁的人那里。他心里痒痒的，挑起她一簇长发绕着指尖打圈。
    林念莳皱着眉抓住他的手，眼睛却仍是闭着，含糊不清地说：“别闹，好累啊，明天还有正事呢。”
    他的念念，难得这般软糯可人。
    顾言箴眸色暗下几分，缓缓勾唇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撤了手不再逗她。
    过了好一会，林念莳忽然睁开眼，挪了挪位置侧身靠在了顾言箴怀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颌角，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撩人。
    “言箴。”
    顾言箴攥住了林念莳的手指，轻揉着她软软的指尖，轻声回应：“嗯？”
    “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顾言箴低头看了看她神色不明的面容，思忖了半晌，笑容清越地开口：“想查一下那家模特公司？”
    林念莳迷蒙着双眼，倏然莞尔：“聪明。”
    顾言箴低下头去，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觉得是人为？”
    “一家公司的三个模特，突然全都有事不能来……”林念莳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可不相信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