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只撞你胸膛

    
    婚礼日。
    林念莳早上先按着老京城人的规矩，穿着中式的礼服进了顾家老宅子的门，和顾言箴一起跪拜、敬茶、改口，然后再一起去往仪式的举办地——东山上的私家庄园会所。
    顾家今天将半座山头都包了下来，而婚礼的仪式便在庄园的花园草坪上以冷餐会的形式举行。
    午前，林念莳和顾言箴先长辈们一步到达了东山庄园做准备，伴郎伴娘们也都已经到了，等待造型师来给他们梳化。
    时间尚早，顾言箴便吩咐会所的人先给他们准备午餐，六个人围坐在一桌安安稳稳地吃了顿饭
    林念莳此时已经换下了传统仪式时穿着的手工刺绣龙凤褂，头上繁重的金钗也去掉了，穿上舒适的常服。不过她的发髻仍然还盘着，妆也很浓，眉间还画了一点朱砂，配上极有学生气息的烟粉色小羊皮连衣裙，虽然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这反差却更显得有趣。
    顾言箴看着低下头闲适地用着餐的林念莳，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与林念莳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另一边萎靡不振的丁初九和宋以沫，这两人从到达会所开始便捂着脑袋半眯着眼，只差没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宿醉未醒。
    她们俩头疼得不行，一直在长吁短叹，林念莳沉默地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你们俩怎么样？”
    丁初九揉着太阳穴痛苦地哀嚎：“别跟我说话，一说话就想吐。”
    “……那我是不是该换伴娘了。”
    “别啊别啊。”宋以沫连忙摆手，“让我们缓缓，缓一会就好了。”
    “谢琛。”顾言箴忽然唤道。
    “顾总。”
    “让人准备点醒酒的东西来。”
    谢琛召来了服务员嘱咐几句，丁初九和宋以沫一齐道谢，笑容却仍有些惨淡。
    顾言箴笑得无害，状似无意地问她俩：“昨天喝了很多？”
    “是啊，我是真的高了……”丁初九无力地摆摆手。
    顾言箴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你们俩好歹也是久经沙场，居然还有人能把你们灌成这样。”
    宋以沫忿忿道：“谁敢灌我！……其实是我们自己玩游戏玩输了，不得不喝。”
    丁初九拍了拍桌子：“气死我了！我昨儿晚上就没赢过一把，全特么在喝酒！”
    “哦？输这么惨？”顾言箴继续旁敲侧击。
    “都怪这厮，非要跟人家拼智商！”宋以沫转头对丁初九埋怨道，“就你这脑子还玩什么‘拍七令’啊，有点儿自知之明行吗？”
    丁初九悔不当初：“早知道那帮小鲜肉脑子这么好使，我说什么也不会选这种游戏的啊！”
    “就是！还不如玩国王游戏呢，好歹能唬他们脱件衣服什么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昨晚的情况交代得差不多了，全然没有意识到顾言箴越挑越高的眉毛和林念莳恨铁不成钢的怨念表情。
    一旁看好戏的白翼和谢琛已然快要绷不住笑。
    “小、鲜、肉？”顾言箴斜睨着林念莳，保持着淡定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脱、衣、服？”
    听到顾言箴这话，宋以沫和丁初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埋下头乖乖地喝醒酒汤，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她们这个心虚沉默的模样反倒更加把罪名给坐实了，林念莳头痛地瞪了一眼这两个猪队友，扯了一个笑说：“我可没参与，我在旁边和朋友聊天。”
    “哦？”
    “真的。”林念莳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女的。”
    宋以沫弱弱地为她辩护：“是真的，姐夫，念莳没和我们一起玩。”
    “可你昨天好像喝得也不少。”
    “他们俩喝得不行了，所以我替了几杯。”
    丁初九忽然歪着脑袋插嘴：“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她喝酒了？”
    顾言箴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总不能说自己在门口蹲点几小时，然后把林念莳拉上车一通热吻，是从人家嘴里尝到浓浓的酒味吧。
    一旁知晓真相的谢琛努力忍着笑，而顾言箴始终绷着脸沉默不语。
    林念莳暗自窃笑，开口为他解围：“是我打电话告诉他的。”
    单纯的丁初九和宋以沫相信了这个说辞，也不再追问。
    午餐匆匆吃过，林念莳便要去往新娘化妆室做准备，顾言箴送了她过去，在门口的时候却一把拉住了她，猛地推到墙上亲吻她的耳垂。
    “你……”
    “小鲜肉？嗯？”
    林念莳愣了会神，忽而抚上他西装的衣领，悠悠地问：“言箴，你是在吃醋吗？”
    顾言箴一句话堵在胸口，哽了好一会才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笔帐，晚上再和你算。”
    林念莳看着顾言箴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
    下午的仪式是西式的，花园内宾客济济，当轻柔的音乐响起，林念莳便挽着林乔松的手臂从拱门中走出。
    主纱是沈泽城为她度身定制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长袖拖地长裙，大高领的设计突出贵族感，肩部点缀着水晶制成的流苏，渐渐过渡成了珍珠珠串。具有复古气息的宽大袖笼再加收紧的手腕处设计，再以网纱和蕾丝体现出古典的韵味，腰部采用半镂空的蕾丝，增添若隐若现的妩媚感。婚纱的拖尾并不长，纱质裙摆轻柔垂下，看起来简约大气又不累赘，营造出温婉的气质。
    顾言箴站在红毯尽头，看着不远处这个身着白纱、慢慢走向他的女人，心头逐渐漾起一种奇异的充盈感。
    这就是他的妻。
    因为并不算幸福的童年，顾言箴曾经对婚姻有些抵触，甚至心甘情愿地将它化作一次交易。
    可是现在的他，却无比安然地站在这里，望着那个浅笑嫣然的女子，等待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并满心期待着他和她的余生。
    林念莳和顾言箴遇见过的其他女孩都不一样。
    春水杨柳如赵璞言，夏荷骄阳如顾亦彤，都不及他的念念，清雅高华，仿若冬雪雾凇。
    她的甜腻、娇弱、羞涩、柔情全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媚，少一份又太刚，如山间清冽的青松翠柏，又如雪原中孑孑傲立的红梅，是一种任凭岁月打磨也洗刷不去的坚韧和沉静。
    秉性承温，内矜傲骨。
    这样的林念莳，大概会让他此生都放不下。
    交换婚戒的时候，顾言箴的手微微停顿了一刻，抬起头对上了林念莳的双眸。
    林念莳不禁一怔，扯出个笑，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一点：“顾先生这是要反悔？”
    顾言箴却轻轻挑了挑嘴角：“想得美。而且，我也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说着，顾言箴就将戒圈套上了林念莳的左手无名指。
    “顾太太，下半辈子请多指教。”
    两大家族的联姻可谓京城商圈中难得的大盛事，各个高门的家主都拨冗出席。仪式之后的舞会上，顾寒带着潘思宁，林乔松带着沈琦，四人一同在大厅中周旋着，接待来往道喜的贵客。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来宾反倒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陆安衾。
    陆安衾亲昵地来和林念莳打了招呼，并送上了贺礼，虽然两人都没对她的身份进行声张，陆安衾也没在舞会待上多久，但声名远播的三姑娘还是被有心人认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让她一举成为现场最令人瞩目的人。
    大家好奇地打量着神色自若的林念莳，不禁感叹她的人脉实在强大。
    陆氏这种眼高于顶的名门世家，各个分支都基本扎根海外，鲜少与内地的哪家大户有什么联系，这一次陆家的嫡系小姐居然亲自来出席顾言箴和林念莳的婚礼，不得不叫人意外。
    顾言箴也有些惊讶：“你认识陆家的人？”
    “昨儿晚上刚认识的。”林念莳老实交代，“就是她带了那群小鲜肉过来。”
    顾言箴轻声失笑，手抚上她的腰：“差点忘了，一会还要慢慢跟你算账呢。”
    林念莳假装听不懂他的暗喻，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不过说真的，那几个少年的模样是真的不错。”
    “念念，这笔账可越滚越大了……”
    林念莳瞥了他一眼，笑得理直气壮。
    舞会过后，重磅级的长辈和客人先行散去，剩下了几个年轻一代的二世祖们在花园里开After Party，除了早早退场的顾亦沣和沈泽亚这两个冤家，城中有些权势的公子小姐基本上都聚齐了，一派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与林念莳和顾言箴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人围了一圈坐在亭子中，宋以沫和丁初九这会儿已经满血复活，拉着大家开始喝起酒来。
    “顾少，”开口的是阮氏的幼子，“我们小莳姐姐可就交给你了，不许欺负她，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顾言箴笑着与他干了一杯，倒是沈泽城撇了撇嘴：“阮明朗，我妹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护着了？”
    阮明朗喝得有些高，脚下虚浮，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拍了下酒桌义正严辞地说：“莳姐姐跟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我就是她的娘家人！”
    “好好好，知道你关心我，我心领了，谢谢你。”林念莳啼笑皆非地安抚着激动的阮少爷。
    宋相濡也笑了起来：“阮老四难得这么仗义。”
    “我要对莳姐姐献上最衷心的祝福，来，干！”阮明朗一脸凝重地举杯。
    “祝福还是实际一点的好。”宋以沫推开酒杯，敲了一下阮明朗的脑袋，“小孩儿，你贺礼送了吗？”
    “送了啊！”
    沈泽城探过身子问：“你送的啥？”
    阮明朗双颊泛了些酒后的酡红，眯起眼神秘兮兮地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