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着,图书馆内灯火通明。
不同于北地人在魔物毛皮上编写的书籍,这里的上千本书籍全都是用上好的纸张制作,字体印刷工整,以丝线缝合,纯皮封面上是手工烫印的图案——它们都是专门从西方运来,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图书馆的整体装饰也是在仿照西式装潢的风格,用了很多色彩,看起来竟有点富丽堂皇的感觉。
不用说,这间不算太大的图书馆也自然是坎图城主花大价钱修建的。但这绝不代表坎图城主是个热衷于文学和诗歌的人。他修建这间图书馆的初衷只是为了赢得一个女人的欢心。
当时他听说有一个在西方极负盛名的女学者正在北地考察和游学,而她的最后一站就是石门城,为了来一睹“世界之门”的风采。坎图估摸着女学者来到这里的时间还有一年半载,便将城内一间破败的教堂重新修缮,改成了图书馆,他在这期间每天都拿着一本诗歌研读,学着文人们多愁善感的样子——他如此地大费周章自然不是为了和女学者讨论学术,据说,这位女学者极负盛名的不仅是她写出过的著作,还有她倾城的美貌。
然而坎图在见到这个女学者的第一眼,就放弃了想要和她春宵一刻的念头。女学者的确如传闻所言,美貌倾城,让坎图放弃这个念头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铠甲中的骑士,以坎图曾游历世界的眼光来看,那绝对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他可不想和这种人扯上联系。因此,在女学者造访石门城期间,坎图只是尽了一些地主之谊,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女学者临走之际,送了坎图一个亲吻,这让坎图受宠若惊,用女学者的话说,这个吻是为了感谢他盛情的款待和他绅士的风度,她说坎图是那种少见的不会对她有非分举动的男人,况且他还懂诗歌,而通常这种有礼貌又有文学修养的男人她都很喜欢。
坎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个黑色铠甲的骑士终于消失在了视线的远方,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坎图心想:要不是这个护卫,别说什么非分的举动了,我还要像按着小羊一样把你给按在床上。
不过这些也只能事后想想而已了,坎图有些可惜他花了重金修建的图书馆,用东方人的俗语说,这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当坎图思考是否该把图书馆改建成其它建筑时——女学者已经离开,这间图书馆似乎没了什么用处——他收到了一份申请,申请人想要担任这间图书馆的管理员,并愿意在这里无偿地教授小孩知识。坎图欣然同意了,能有人愿意帮他打整图书馆并且为石门城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图书馆成了石门城的一间学堂,不过小孩子们愿意来这里可绝不是为了学习那些枯燥的知识,他们更多的,是来听故事的。
那个老人会讲很多故事,世界上的一切他都好像无所不知。
今晚也和平常一样,烛火边围坐了许多小孩。
老人在讲堂上翻开了一本书,那本书已经有些陈旧,依稀可见封面上印着《神国录》的字样。
“……黑暗大军们无所披靡,人类联盟节节败退,龙神在敌阵中浴血厮杀,身上也早已伤痕累累。眼看这场关乎整个大陆存亡的战斗败局已定,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老人正讲到精彩之处,台下的小孩们也听得聚精会神,“垂死的耀神全身发出了剧烈的光芒,它如同凤凰一样浴火重生飞向天空,世间一切的阴霾都被驱散,就像天国之门在战场的上空打开,神光天降,黑暗大军只瞬间就灰飞烟灭……从那以后,人们建立起了神国,所有人都信奉神光……”
老人讲完了故事,喝了一口水,台下的小孩们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故事里,久久没回过神。
“哇,老师,原来神国是这么来的啊,耀神真是伟大……”有孩子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老师,你再讲一个故事吧!”有孩子提议。
“对对,老师,你再讲一个故事吧。”孩子们统统赞成。
“老师,我想听‘信仰之战’的故事。”
“老师,别听他的,你就讲讲我们北地的故事吧。”
……
孩子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老人清了清嗓子,孩子们才慢慢安静下来,“时候不早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你们还想听故事的话,就记得今天回去把作业完成,明天我会讲一个你们都没听过的故事……”
孩子们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们都是些5、6岁的小孩,相比于学习,他们对那些情节跌宕的传说故事更感兴趣。不过老人口中的作业也不过是让他们抄写几篇字,为了听故事,孩子们对抄字的热情也提高了。
“好的,老师,我回去抄字了!”
“抄完字明天又可以听故事咯!”
“老师再见!”
“老师,记得明天要继续讲故事哦。”
……
孩子们纷纷向老人告别后,图书馆内又恢复了安静。老人整理好讲堂上的那本书,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身后的书架,似乎有风吹过,四周燃烧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老人嶙峋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你来了?”老人没有回头。
沉默的男孩从阴影中走出,他来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厚重的古书翻看起来,老人转头,看见那本书的封面以金纹烫边,中间的书名是《神代古神纪》几个大字。
“你看不懂那本书的,”老人说道,“这本书的原本被保存在神亚王庭的大圣堂深处,是为数不多的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古籍。上面全是用古神的语言书写,研究古文字的专家们至今也才翻译了其中四分之一的内容。你手中的那本是很早之前的拓印本,已经有些年头了,其中有多处注释还是错误的。”
“随便翻翻而已,我也没想要看懂什么。”男孩合上了那本书,将它推进了书架,他转头冲老人微微一笑。
“你每次来都只是随便翻翻,我还从没有见过你读完一本书。”老人拿起讲堂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你是个心事很重的孩子。”
“以前来这里,是因为觉得这里很安静,可以想很多事情,”男孩走到讲堂前的板凳上坐下,他看着老人,“可有些事怎么想,也是想不通的。我觉得老先生你是个睿智的人,你应该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可惜我还没开口,今后怕也是没有机会问出口了吧。”
“如果那些问题和你的感情有关,那就不要问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情感专家。”老人开了个玩笑。
“确实和感情有关,不过又是关乎宿命这种东西的。”男孩承认了。
“小小年纪就在谈论‘宿命’这种宏大的命题,你有过很多经历吧?你的心智可真像一个老人。”
“这些你不早就看出来了吗?”男孩笑了笑,“你还记得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关于抉择的那个问题?”老人想了想,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看见这个男孩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图书馆,也是在这样平常的夜晚。
那时候男孩差不多也是5、6岁的样子,他在所有的孩子走后才走进这间图书馆。当时老人正在打扫书架上的灰尘,他以为这个孩子也是来听故事的,便对他说道,“今天的课程已经讲完了,你如果对学习感兴趣,明天早点来吧。”
男孩没有作声,他沿着一排排的书架走动,手指抚摸过一本本的书,像是在仔细地寻找某一本书,又像是在随意地看看而已。
老人被这个奇怪的小孩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下了擦拭书架的动作,透过烛火的余光观察男孩,男孩的眼神空洞又迷茫,像是一个漆黑的井口。
似是觉察到了老人的目光,男孩停下了脚步,他看向老人,僵硬地笑了笑,“老先生,我听说你是这个小城最聪明的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使命和你爱的人,如果只能选择一样,应该怎么选择呢?”
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这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老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我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某一天你要离开这里了,你再来问我吧。”
此后,男孩隔三差五地来一次图书馆,每次来便在书架上拿起一本书,一翻就是很长的时间。老人知道他没有在看书,只是在思考,他们之间也没有过多的话语。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今夜男孩又重新问及了这个问题,想来他是要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老人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男孩,男孩相比于几年前长高了不少,但还是那么瘦弱,眼神依旧空洞却没有那么迷茫了,就像是覆在那口井表面的水雾已经渐渐散去。
“我还是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我相信,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老人微笑着说道。
男孩愣了愣,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好像多年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可还是不够,”男孩缓缓地说道,“一个问题后面总是会跟着更多的问题,人们做了选择还会有下一个选择。老先生,你的前半生应该经历了很多吧,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句话可能会令人费解,但老人似乎明白男孩在说些什么。这么些年来,他在观察男孩的同时,男孩也在观察他,有些东西,是不必用言语交流就能看出来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你到底是不是同类。
男孩起身就要走了,“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哦,对了,”男孩走了一段距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北地人。”
老人笑了笑,“我本来就不是北地人。倒是你,像是东方人。”
“随母亲。”男孩温柔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老人却很诧异男孩最后的一笑,那种笑容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像是北地晴天的阳光,能够驱散寒意。老人想,男孩所爱的那人,大概就是他的母亲吧。
兰青云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大雪纷飞。漆黑的夜幕下,雪一片一片地下,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北地常年来都是这种天气,晴天才是少有的。
街道上有微弱的光芒,阿修司和两个年轻人站在这大雪中,他们的头发上已经有不少落雪,应该等候兰青云有一段时间了。
“少主,”阿修司看着迎面走来的兰青云,拍了拍身旁两位年轻人的肩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石门城中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他们是姐弟,猎户出身,明天他们将跟着我们一同启程去参加冬狩,他们会保护你的。”
“我们?”
阿修司解释道,“少主,你的父亲命令我回王城复命是在你选择拒绝的情况下,而你没有拒绝,那么我就还是你的护卫,至少从这里到冬狩集合地的这一段路程,我还是会陪你走过。”
“少主。”一旁姐弟两人中的姐姐先开口了,她朝兰青云微微躬身,算是行了礼,“我叫伦娜,我的弟弟叫做伦克。”
兰青云点了点头,看了看天空中飘舞的飞雪,径直走过他们的身旁,“回去慢慢说吧。”
阿修司没有说话,跟在兰青云的身旁,用身躯帮他挡住了落雪。
“嘁!”弟弟伦克不屑地撇了撇嘴,却被姐姐伦娜用手肘狠狠地捅了捅腰。少年看着姐姐愠怒的表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在姐姐凌厉的眼神下,伦克只好举起手表示投降,表示自己保证不会再有刚才那种不礼貌的举动了。
伦娜无奈地摇了摇了头,跟在了阿修司和兰青云身后。
伦克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他知道姐姐这么做,是出于对兰式诺尔帕家族和“北地雄狮”的尊重。但他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北地的少主,不仅是他,恐怕所有的北地人都瞧不起这个少主。
原因很简单,兰青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属于东方人,而北地人对于东方人的仇视是从生下来就刻在骨子里的。更何况,这个杂种还那么懦弱,看起来瘦瘦小小什么都不会,身负兰式诺尔帕王族的血脉,都快12岁了却连“神息”都没有觉醒,这更加让伦克这些少年翘楚看不上兰青云。
一路无话,兰青云和阿修司回到他们住的那栋大房子时,发现大门敞开着,烛火温暖的光芒从门内 射出,依稀可见里面有人影走动。
还没等他们靠近,一个有些肥大的黑影便从门内走出,黑影快步迎了上来,带着阵阵笑意。
“坎图城主?”因为逆光的原因,兰青云看不清黑影的脸,但从体型和声音,兰青云还是判断出了黑影的身份。
坎图一脸谄媚的笑,“少主,狮皇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来来来,快进屋,晚餐和酒水我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哦,还有这两位年轻的勇士,来来来,都进屋吧!”坎图发现了跟在兰青云身后的伦娜伦克两姐弟,也高兴地招呼道。
兰青云有些无语,这个坎图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好的样子。他遵从了父亲的意思去参加了冬狩,这场冬狩对于他来说九死一生,这是兰青云和阿修司都心知肚明的。而坎图搞了这么个晚餐会,像是很高兴他去送死一样,顺带还拉上本人一起庆祝。
阿修司看着坎图一脸高兴的样子,冷冷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坎图被吓了一个激灵,“什么什么意思?狮皇大人,我这是为少主送行呢!”
阿修司盯着坎图,城主大人的神态、眼神都不像是装的,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阿修司心想可能是坎图城主接触过的西方文化有些不同吧,要不然就是这个家伙脑子缺根筋。
“走吧,阿修司。”兰青云率先走了进去,“正好肚子有点饿了。”
“肚子饿了好啊,少主,一定要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赶路!”坎图被阿修司盯得心里发慌,立马也跟着进去了,他可不想再被狮子盯着,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猎物一样。
阿修司看着溜得贼快的城主,叹了一口气,这家伙看着脑子缺一根筋,有时候却很机灵,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兰青云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大快朵颐。他是真饿了,和那个老人交谈告别后,他的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他现在这个样子,倒让人看上去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北地人之间流传着一句俗语,是说如果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无尽深渊,倒不如吃饱喝足后再上路。
阿修司难得见到兰青云有如此表现,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奇怪,兰青云本就是个在旁人看起来奇怪的孩子。自从那晚阿修司和兰青云交谈过后,阿修司就明白他是看不透这个男孩的,即使他有着狮子般锐利的目光。
坎图城主坐在兰青云的身旁,他殷勤地为少主参好酒后,举起了杯子,“来,少主,一路顺风!”说完便自顾自地将杯中好酒一饮而尽。
兰青云也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完全没有理会坎图。
坎图的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些尴尬。他环视了一圈餐桌,看到了伦娜伦克两姐弟,似乎找到了台阶,“唉,这两位石门城的勇士,明天你们就要跟随少主一起出征,不如在少主面前展现展现你们的‘神息’,好让少主有些了解。”
伦娜伦克相互看了看,站了起来,冲坎图城主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他们又看向阿修司,似乎在询问阿修司的意见。
阿修司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也是有必要要让少主了解了解“神息”了。
伦娜首先站了出来,之前天色太暗的缘故,兰青云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借着烛火的光芒,兰青云发现伦娜算是北地人中长相俊美的那种人,北地人大多身材高大,因为常年生活在寒冷的地区,眉骨和鼻梁都比较高。而伦娜一头棕色的长发被她高高扎起,目如星,眉如月,五官立体,咋一看,英气十足,还以为她是男孩。只不过15、 16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修长的身材和丰满的胸部却暴露了她是个女孩的事实。
伦娜走到距离餐桌十米的大厅中央,仆人们自动地为她清空了场地,退了下来。只见伦娜抬起一只手,凝视着掌心,别在耳后的发丝无风自动,壁炉烧起的火焰和周围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兰青云感觉有一股寒意掠过,那股寒意慢慢地在伦娜掌心处汇聚,随即冰凌显现,一根冰箭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
“神息,万冰之箭。”
阿修司点了点头,对兰青云解释道,“她的神息属性是水,对应七神之峰中冰之峰的属性。而伦娜通过感知水元素的神息,吸收并将这股力量凝练出来,表现形式就是制造了一根冰箭,那根冰箭里就蕴含了她神息的力量。”
兰青云笑了笑,“阿修司,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我还是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法则的。”
“法则?”阿修司有些听不懂,他姑且认为少主说的便是这个世界力量的根基,“那我考考你,‘神息’是什么?”
“用官方一点的语言说,‘神息’就是流淌在天地间的元素力量,而它的来源,便就是七神之峰。在七神时代,人们认为这股力量来源于神的呼吸,便将其取名为‘神息’。”兰青云说道,“这种连小儿都知道的问题你还考我,你也太小看我了,阿修司。”
“不错,”阿修司露出了笑容,不过那个笑容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那少主你知道‘神息觉醒’和‘七神血脉’是什么吗?它们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呢?这也是非常简单的问题。”
“这……”兰青云一时有点语塞,刚才他用官方的语言解释了“神息”,是因为他以前在图书馆翻书时看到过,便背了出来。他平常也经常听到旁人谈及“觉醒”和“血脉”等字眼,但他确实从没有认真去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法则”,在他的认知里,他以为“神息”就是类似于魔法之类的东西。阿修司这两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便将猪鼻子上插葱想要装象的兰青云打回了原型。
“我来替少主回答吧。”伦娜走了上来,看着面色有点窘迫的兰青云,面无表情地说道,“神息的来源的确来自于七神之峰,但掌握和运用这股力量的方法却源自于七神,七神的血脉。”
“我们信奉七神,也是七神的子民。在七神时代,七神将它们的血脉赋予给了我们人类,从此,我们的身体中流着七神的血,也能操控和驾驭七神的力量——神息。”伦娜说道,“一般来说,身上有着七神之血的人们在4、5岁的时候就能感知到周围的神息,而凭借着七神血脉中的记忆,吸纳和运用神息,便就是‘神息觉醒’。神息觉醒后的人不仅能将这股力量发挥出来,还能通过常年累月地吸取天地间的神息来激发自己体内的七神血脉,以达到淬炼身体的目的。像狮皇大人这么强大的人,他的身体力量可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兰青云点了点头,这一点似乎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样的,越强大的人身体力量也越强大。在他经历过的两个世界中,强者最后比拼的往往不是魔法这类的东西了,而是身体的力量。在兰青云本身所处的那个破碎的世界里,他们将这称为“生物进化”。
伦娜接着说道,“因为每个人身体中含有七神血脉的多少、纯度以及属性的不同,就产生了上千上百种运用神息后神息的表现形式。像我的神息,就是将水元素的神息凝结成冰形成一根冰箭,而我弟弟的神息,也是水属性,他是能够将神息凝结成一根长矛。虽然我们都是控制水属性的神息,但最后将这股力量表现出来的形式却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源于我们之间血脉的差异。”
兰青云心想,这不就跟做计算题一样,数字的不同代表神息属性的不同,运算符号则就是血脉的差异,最后的答案便就是每个人独有的神息力量的表现。
“不错。”阿修司冲伦娜赞赏地点点头,这让后者罕见地流露出了笑容。
伦克把头撇向一边,翻了翻白眼,这个少主就跟白痴一样,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难怪到现在了神息都还没有觉醒,说不定,他身体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七神的血脉。不过伦克转念一想,身负兰式诺尔帕家族的血脉,身体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七神的血呢?
“狮皇大人,还需要我展现一下我的神息吗?刚才我姐姐也提到了,我的神息是‘苍冰之矛’。”伦克问道。
阿修司看了看兰青云,说道,“不用了。”
随即阿修司在餐桌上伸出一只手,在旁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阿修司的那只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细小的通体冰寒像是钢针一样的东西。
神息,苍冰之矛。
只不过这支冰矛是缩小版的袖珍形态。
坎图和伦娜伦克似乎见怪不怪,兰青云却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阿修司,我还以为你的神息是召唤出那只巨大的狮子。”
阿修司笑了笑,“那是我的神息,苍冰之矛也是我的神息。少主,这就是接下来我要给你讲的血脉之间的高低贵贱之分。”
“我们北地人,血脉都源自于冰神,因此我们大多数人的神息属性都是水。而兰式诺尔帕家族,也就是少主你这一脉,之所以能成为北地的王族,便是你们身体中冰神的血脉最为纯粹。历史上,兰式诺尔帕家族的祖先,被称为‘零王’的那个男人,据说一只脚已经踏入神的领域,而他的神息,有数十种之多。”阿修司讲述道,“这就是血脉赋予你的天赋,少主,虽然强大的人不一定有很多神息,但具有多种神息的人,一定是强者。而少主你生下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强者。”
兰青云笑了笑,自嘲道,“阿修司,听你这么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暗地里叫我‘废物’的原因了。”
阿修司挠了挠头,“世界上的确存在那种身负七神血脉却不能觉醒神息的情况,而且还不是少数。但少主你的家族血脉纯粹又强大,在我们北地三大家族的历史上,这种情况似乎还真没有出现过。”
兰青云无聊地心想,那可能我不是亲生的了。
阿修司见兰青云不说话,还以为他有点伤心,便安慰道,“没事,少主,你早晚会觉醒神息的。”
“对对,早晚的事,来少主,喝一杯,还是祝你一路顺风。”坎图城主附和道,他又转头对着阿修司和伦娜伦克两姐弟,“来来狮皇大人,还有两位勇士,来一杯,旅途平安!”
兰青云看着坎图城主一脸红润,刚才他们说话时,坎图一直在自顾自地喝酒,现在怕是已经喝醉。罕见地,兰青云对他举起了酒杯,阿修司和伦娜伦克也纷纷举杯,兰青云轻声说道,“谢谢你,城主大人。”
“不用谢,谢什么谢,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嘛……”坎图摆了摆手,便一饮而尽。
阿修司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喝醉了,开始和少主称兄道弟起来了。
兰青云喝完那杯酒,起身上楼,“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阿修司看着兰青云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里面透着孤独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刚才兰青云对坎图说的那句谢谢,他并不是在感谢坎图城主盛情的招待,而是在感谢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的照顾以及曾经对他母亲的照顾——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是坎图将这栋房子让了出来,为他们提供了住处,而在兰青云的母亲死后,也是坎图为她举办了葬礼。
那句感谢,也是告别。
清晨,天还没亮,兰青云收拾好行李后便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在门外待命的仆人被惊醒了,他很是诧异,他头一次见兰青云起的这么早,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对兰青云躬身,“少主,现在还没到出发的时间,狮皇大人和城主大人都还在熟睡。”
“没事,”兰青云笑了笑,“以往都是阿修司在等我,也该我等他一次了。”
仆人还在思索少主为何会笑的时候,兰青云已经越过他下楼了。
只是在经过主卧的时候,兰青云稍微停了一下脚步,他摸了摸紧闭的房门,已经有些灰尘。是他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仆人们自然也不敢来打扫。
想必那里面也早已经落满了灰尘吧。
兰青云来到一楼大厅时,发现坎图城主正躺在一边打着呼,身上盖着仆人为他披上的毛毯。城主大人估计昨夜喝醉了酒,就这么躺在这里睡着了。兰青云小心翼翼地走到壁炉旁,加了一些柴火进去后,最后看了一眼睡相跟猪一样的坎图,打开了大门。
门口不远处,那个老位置,阿修司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他的背后,是即将升起的朝阳和渐渐停歇的落雪。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少主。”阿修司将肩上的落雪掸去,对着兰青云微笑。
兰青云愣了愣,没有说话,他走到阿修司面前,面无表情,“阿修司,你是个很好的人。可你做错了一件事,你不该让伦娜和伦克跟着我去送死。”
“少主,谁说我们是跟着你去送死?”
兰青云一惊,才发现阿修司的身后伦娜和伦克正靠在街道的墙上,他们也早已经在此等候。只是阿修司高大的身躯将他们遮挡住了,所以兰青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少主,冬狩是所有北地人都想参与的一场试炼。”伦娜走上前来,“我们愿意陪同你去参加冬狩,可不是陪着你去送死,这场狩猎,是我和我弟弟的一场证明。当然,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少主你。”
兰青云静静地看着伦娜,这个北地少女的眼眸是银色的,她说话时眼神认真,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她所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良久,迎着朝阳的辉光,兰青云嘴角向上牵扯起一丝弧度,“那我们,就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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