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温如初说话的这会儿,被落在后面的安如郡主等人也乘船到达了。
各自找席位或相熟的人聚集,很快,刚才在湖边发生的时候就在宴席上传扬了开来,众人纷纷对安如郡主投或明或暗、异样的眼光。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声:“放眼京城,爱慕瑞王殿下的姑娘多了去了,但他如今都已经定亲,有教养的姑娘就算心里还惦记着也应该小心收起来,特意等在湖边为难安宁郡主算是怎么回事?”
云萝跟京城贵女们相交不多,藏在人群里,她也没认出声音来,但温如初却一下子认了出来,凑到她耳边说道:“是齐国公府的董二娘,坊间传闻,我也不知真假,但据说董二娘跟她的一个表兄青梅竹马长大,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那个表兄在一次花会上被安如郡主的一首诗所倾倒,抛弃青梅竹马的表妹,转而拜倒在了安如郡主的石榴裙下,从此,这二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此时云萝也略有耳闻,但京城英杰儿郎拜倒在安如郡主裙下的不知有多少,区区一个齐国公府表公子,实在不值一提。
如今,董二姑娘已经嫁为人妇,那位表公子据说也被家中长辈强逼着娶了他人。但不管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吧,反正董二姑娘看安如郡主依然是哪哪都不顺眼。
她的这句话一出,整个宴席但凡是听见的人都静默了一瞬,气氛异常的尴尬。
先一步过来的简王妃从自家丫鬟的口中听闻后,气得脸都白了,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压着声音质问道:“你之前说要等人,不肯与我一起登岛,竟是在等景玥和安宁,是不是!?”
宗琦玉咬着牙不说话,看到她这样,简王妃也不禁磨了磨牙,又是失望,又是有些痛心疾首,但此时并不是管教女儿的好时候,只能说一句,“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景玥了吗?还信誓旦旦的跟我发誓,听从我和你爹的安排,不再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今日出门前,我与你说过些什么,你是不是全都忘记了?难道真要惹得你爹把你远嫁出去,你才能死心?”
脸色顿时一变,宗琦玉泫然看着简王妃,“娘,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简王妃说出的话格外冷酷,“你凭什么不甘心?景玥是给过你承诺,还是曾与你相交亲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这满京城的贵女闺秀放在眼里,难道凭你跟在你兄长身后多见了他几次面,就以为你是与众不同的?”
宗琦玉不由得脸色苍白,坐在那儿摇摇欲坠。
简王妃深深的看她一眼,却终究还是心疼的,叹了口气,笑着跟一个上来拜见的夫人相互问候一声,等身旁没有外人了才再次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与你爹都说了不止一遍,你嫂子上次好心提点你,还被你给怨怪上了,究竟该如何做,你自己把握吧,莫要真把你爹惹恼了,远远的把你打发出去。”
宗琦玉看着对面,被温如初围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云萝,默默的垂下了眼。
云萝忽然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温如初也跟着她看向那边,然后又转头来问道:“你看她做什么?她刚才瞪你了?”
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那里有一大群人围着在玩投壶,温如初被热闹吸引,站了起来踮着脚往那里看,忽然扯了扯云萝的衣角,激动的说道:“快看快看,你家瑞王爷在跟人比试呢,一挑三,怎么还有个老头儿?”
对温二姑娘来说,年近不惑的北镇侯确实算得上是一个老头了。
她看着那边“啧啧啧”的摇头,“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你家王爷一鞭子抽坏了北镇侯世子的一张脸,如今北镇侯爷看他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不过这苏侯爷是不是有点傻?跟精于骑射、上阵杀过敌的大将军比投壶,还不如比文才呢。”
“你觉得一个不学无术的老纨绔,能有多少文才?”
温二姑娘转头默默了的看了她一会儿,说:“你这话好毒,要是在宗琦玉找你麻烦、为难你的时候你也能这样朝她喷射毒汁,她还敢再跟你过不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成王家的小姑娘福慧县主俏生生的站在了面前,见两位姐姐转头看向她,便赧然一抿嘴,屈身朝云萝行了个礼,“见过安宁姐姐,温二姐姐。”
二人回礼,然后把她拉到了坐席上。
云萝打量了她一眼,说:“小半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高兴的说道:“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还说我去年刚做的衣裳,今年都穿不下了。”
她转头往四处看了看,问道:“衡阳姑母没有来吗?并不曾在宴席上看见她。”
“她在报馆忙碌。”其实主要是嫌宴席无聊,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她已经受够了各种各样的宴席。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问道:“几份报纸都十分有趣,我能去报馆拜访吗?”
“可以。”
她又抿嘴一笑,说道:“那我回去后就亲自写一封拜帖,是给姑母好,还是给姐姐好?”
“不用拜帖,什么时候有空了直接过去就好,报馆里每日都有人。”
“那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会,只是那里有许多粗人,别惊扰了你才好。”
小姑娘捧着脸说:“我都听祖父说了,除了少数几个读书人,在那里干活的都是在战场上落下病痛的伤兵。祖父还夸姐姐呢,说姐姐心善大气,给了这些曾为大彧流血御敌的将士一条谋生路。我不怕的,我家里也养着一些身有伤残的叔伯爷爷,他们都对我可好了。”
温如初伸出手指戳了戳她,不满的说道:“你别只顾着跟你的安宁姐姐说话啊,我孤零零坐在旁边很冷清的。”
小脸微红,小福慧轻声说道:“我刚才听见温二姐姐说安宁姐姐对……太客气了,其实没有呢,刚才在湖边,安宁姐姐一句话就让……下不了台,我祖母也夸姐姐厉害,不被人欺,不与人争执。”
温如初愣了下,疑惑道:“这不对吧,不跟人争执,怎么能做的不被人欺?”
小福慧无辜的眨眨眼,“我也不是很明白,要不我再去问问祖母?”
温如初连忙把她拉了回来,“别别别,你还是在这儿坐着吧,莫要打扰了王妃与人应酬。”
成王妃此时已经跟苏老夫人对上了。
因为苏珂在元宵灯会上推倒小福慧,害得小福慧受伤受惊,人都跟着瘦了一圈这件事,成王妃对那个罪魁祸首是深恶痛绝的。
但她当然不会不顾身份的去跟个小辈计较,于是同为祖母,身份还算相当的苏老夫人就成了她的首选打击目标。
尤其这个泼皮老妇之前竟然还跑上门来告状,说成王府的公子们合起伙来把她孙儿给打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说苏珂因为唐突了云萝而被景玥一鞭子抽在眼下,直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那张脸以后恐怕就要毁了,成王妃高兴得当日晚饭都多吃了一碗,这些天来也一直保持着好胃口。
但别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消气,她可记仇着呢!
记仇的成王妃看到她就说:“你怎么有空来赴宴?苏世子的伤好了?”
这话只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到满满的挑衅味儿。
苏老夫人的脸色当时就落了下来,成王妃却仿佛看不见,还故作关心的问道:“听说苏夫人在求子?呦,你儿媳妇都多大年纪了?老蚌怀珠说起来是个喜事,实则却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何苦来哉?你家侯爷也太不疼惜人了。”
坐在附近的刘相夫人用帕子掩着嘴,侧目看了一眼,不赞同的说道:“都是能当祖母的人了,求的哪门子子?说出来都要惹人笑话,又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还得靠儿女立身。”
成王妃笑了一声,转头跟她说:“你家人丁兴旺,光是嫡出的孙儿就有十几二十个,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
“有什么用?没一个是省心的,光是给他们娶媳妇都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像那些只有一个嫡子的,嫡子出了事,可不就得赶紧想法子再生一个出来?不然大好的爵位不仅要落到庶子头上,还得降等呢。”
苏老夫人气得翻起了白眼,多年的颐指气使习惯了,让她来京城三个月还没有学会收敛,一句话就没过脑子的说了出来,“我家好歹还有几个凑数的庶子,这京城里,只有一根独苗苗的可不止一家!”
一根拐杖忽然凌空飞来,直接砸在了苏老夫人的身上,连带着周围几个老夫人老太太都惊了一跳,转头就看见景老太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一脸阴沉的看着苏老夫人,“你在咒谁?”
皇后亲手扶着老太妃,也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成王妃忙站了起来,过来扶着老太妃的另一边手臂,说道:“老太妃息怒,您家小王爷年少英雄,惊才绝艳,把他拿出来与那些个顽劣不堪之徒作比,都是辱没了他。”
刘相夫人也躬身说道:“我倒是想把家里那些个孙子全都拿来跟您老换一个孙儿呢,只怕您舍不得。”
老太妃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却又听苏老夫人忽然说道:“您何必对号入座?卫家不也只剩一棵独苗?还被派官到了岭南那个乱糟糟的地方,谁知会不会出点意外。”
气氛一下子又凝结了,无数的目光转而落到了云萝的身上,连那边的投壶都停了下来。
云萝眼里浮现一丝暗色,幽幽的看向苏老夫人,说道:“自己的子孙都管教不好,倒是替别人操心上了,我哥哥不需要再袭别的爵位,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谁也抢不走他的位置。不像你家,废了一个大的就要求神拜佛、费尽心机的再生个小的,生孩子好像生一个玩意。只是苏夫人这么多年都没能再生个孩子出来,如今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功能。”
“噗嗤”一声,温如初直接喷笑了出来,察觉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又慌忙捂住嘴,朝云萝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云萝……云萝轻轻的吸了口气,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总感觉气氛都被她弄坏了。
苏老夫人脸色暗沉,“安宁郡主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没想到说起生孩子的事情竟头头是道,让老身大开眼界。”
“这只能说明你见识少,活了一大把年纪却还要为一点小事大惊小怪,尽往龌蹉的地方想。”
“黄毛丫头,牙尖嘴利!”
云萝轻抬眸,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那么,你是希望我跟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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